只又低下了身段儿与祁北南道:“幸是哥儿没伤着,否则可还真不知如何才好。我得听了县中起这样的事,立马也过来狠狠的训斥了这些个意气冲动的人。” “没伤着?” 祁北南闻主簿意图用萧元宝未曾受伤减轻这些贼人的罪责,心中只更来气。 他捏住秦缰的下巴,与那主簿看:“如此青紫一片,在钱主簿眼中竟是未伤着。” 钱主簿张口欲再做辩驳:“男子间……” 祁北南哪里肯给主簿机会再巧舌,直接将人打断: “县公勤政,管制严明,光天化日之下还能生出如此恶徒来。” 他冷声厉斥:“今日胆大敢欺至举人家眷,明日只怕是敢殴打官员了!官绅尚且不放在眼里,平头老百姓岂非是任由欺凌!” 他微眯起眼睛看向张着口,一时却不知当如何继续做狡辩的钱主簿,道: “想来这些狂徒胆敢如此生事应当是自行胆子肥,而非是背后有人撑腰。前者也便罢了,若是后者,这般借势欺人,想来县公爷也不会轻绕了他背后的靠山。你说是吧,钱主簿?” 钱主簿心头咯噔一声,他也不是头一回见祁北南了,昔日里见着人只觉得沉稳温和,才学斐然的谦谦读书人一个。 最是好说话不过了。 这朝撞事,他才见识到了人的厉害。 县公都教他如此端出来了,他哪里还好公然当着县府中差役的面替自己的人说话。 他赔了个笑:“祁郎君说得不错。” 那络腮胡马贩子见着钱主簿如此说,心头便急了。 “是那小子说我们的好马是病马,又还先动手,将咱都给打了。你定要为咱做主啊,干……” 爹字还不曾喊出来,啪得一声,那马贩子便挨了一耳光去。 钱主簿大骂道:“都这时候了,还不知悔改意图攀诬祁郎君!且不说祁郎君最是知礼的读书人,手底下的人再恭顺不过,不会生事儿;那小小的少年,如何敢同你们五六个汉子叫板动手的!” 那络腮胡被一耳光扇得有些发懵,不敢继续辩驳了。 干爹也不敢叫了,只哭丧着脸喊:“冤枉啊,我冤枉~” 他心里头暗骂倒霉,怎就还真是举爷家的人物了。 早晓得人有这般神通就不与之痴缠了,挨了一顿打不说,来县衙也没讨得好。 连他干爹都在这举爷面前低三下四的,心中想着这回只怕是要不得赔偿了。 钱主簿这朝再行试探道:“今儿个教哥儿和郎君的人受了惊吓,让这些人厚厚得赔偿哥儿和郎君的人医药费用,再与之致歉,郎君觉着如何?” “私了?” 祁北南嗤笑了一声。 “便是不为一口气,为着县里的安定,这事也私了不得。” 钱主簿没想到祁北南如此不依不挠,竟是个气性之人。 “郎君,借一步说话。” “我行的端做得正,主簿有甚么话,直言便是。” 钱主簿见祁北南不为所动,只好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识趣的退后了些去。 他低声道:“实在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若是知晓,定是不敢与郎君你的人动手。这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教那几个糊涂东西封上百贯钱,一匹上等的好马,赔与哥儿做医药费用,郎君觉着如何?” “钱主簿,你觉着我祁某人会贪图这点医药钱?” “郎君高洁,怎会贪这点钱银,是他们错在先,诚心致歉。” 钱主簿徐徐道:“话说回来,我也是为着郎君着想。” 祁北南见此,道:“不知是怎么个着想法。” “哥儿正值好年华,不晓得可许了人家。但无论是许与未许,若是今日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也是不好听呐~” “固然是那几个杀千刀的不是,可事情已经发生,为着哥儿的声誉,还请郎君绕过他们一回。” 祁北南寂寂的看着人,眸色晦暗不明。 钱主簿受祁北南这般不做言语的看着,心头竟觉得有些瘆得慌。 他胸口起伏了下,尽可能的稳住神。 祁北南忽得笑了一声,他凑上前,低语道:“我本是不曾去想这些,若非主簿提起,这罪状也还少了一桩。” “主簿当是庆幸,你那几个人不曾对我未婚夫郎起甚么歹心,否则他们便不是下狱那般简单了,我会教他们午时三刻在菜市口身首异处。” 言罢,祁北南去牵住萧元宝,唤着秦缰,与人丢下了一句:“且等我的诉状。” 如此,去了。 “干爹,干爹!你得救救儿子呀!” 络腮胡见祁北南走时一脸肃色,又听还要起官司,俨然是没谈妥,心头不免生慌,爬去抱住了钱主簿的腿。 钱主簿耳根子上姑且还回荡着祁北南淡淡的话音,人已经远去了,他背间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些冷汗。 他心头咕咕得跳,只觉着这个不过弱冠的举爷远不是面上那般温和的人物。 时下是把人给彻底得罪了去,他心中不安得很。 眼见着马贩子又来央着他,更是烦恼,一脚将人踢了开:“谁让你狂妄,这朝就等着吃官司吧!” 话毕,他浑身恼骚的背着手去了。 他犹觉祁北南当是记恨上他了,急急想着方儿,如何在县公那处周道一番才好。 “……眼瞅着门落了闩,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着是能跑躲到哪儿去呢。就这时候,秦缰飞出一脚就踢在了那个络腮胡的下巴上,生生听得是咔一声。” 回到家里,萧元宝绘声绘色的与祁北南说起在牲口行里头发生的事。 “隔着老远我都听得牙发酸,那个守门的贩子见着秦缰手脚厉害,想上去帮忙,又怕挨打想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后头也挨了秦缰一脚,直把人踹飞了去。” “我听见外头有方大哥的声音,赶忙跑了出去,方大哥见着飞出去落在马贩子身上的秦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萧元宝握住祁北南的手:“哥哥你说秦缰才多大啊,怎么这么厉害!” 说了一晌的话,他发觉祁北南只静静的听着,也没应他一句。 正欲再张口,却一个字也没得吐出,忽的就被拉进了个怀抱里。 萧元宝眸子微睁,一时噤了声。 他受祁北南的一双手臂紧紧圈着,密不透风的贴在他身子间,下巴只得放在他宽阔的肩上。 屋头的炭燃得暖和,将祁北南身上淡淡的澡豆味道蒸熏得浓郁了些。 萧元宝嗅着这样的暖香,又受祁北南抱着,声音不由得软了下去:“我真的没事。” “还能说书一般,我知你没事。” 祁北南只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心有余悸而又贪恋的圈着萧元宝的腰:“若是真遭遇些什麽不测,我只怕自己会疯。” 萧元宝知道祁北南是担心他担心得狠了,他轻轻抚着祁北南的后背:“人生在世,总有意外横生。哥哥与我都不是故意涉入险境才遇见危险的,谁也不怨,谁也不怪。” “往后出门,我再是谨慎些,也就不会再遭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嗯。” 祁北南应了一声,又道:“以前觉人多麻烦,瞧着还是得再招揽一二壮丁在家里看家护院才好。” “我去了赶考,没在跟前,多不安心。” “好。都听哥哥的。” 萧元宝道:“有好手在身侧确是安顺得多,今儿我才知了其间的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萧元宝见祁北南的情绪好了不少。 他欲从祁北南的怀里出来,抱了这般久,教人觉着怪有些不好意思。 然则祁北南却不肯松手,先前他确是因心中起的忧虑情绪而抱住了萧元宝,以求最实际的抚慰。 而现在情绪归好,他纯粹想抱抱萧元宝。 萧元宝看着秀气,瘦伶伶的,但实则身子上有不少的肉。 这些年养得好,难不长肉。可他骨架小,便是肉多些,瞧着却也苗条。 如此身形,不仅好看,环抱起来也很舒坦。 又软又香,祁北南抱着哪里轻易肯撒手,不曾又啃又嗦便是克制了。 “我、我勒得慌。” 萧元宝红着脸告饶道。 祁北南这才稍稍松开了些,却也不教他逃了去。 萧元宝只好继续靠着人,面上是自持的推阻,心头却雀跃喜欢的紧。 “那牲口行的人哥哥预备怎么处置?” “碍于朝廷律令,不得与他们动拳脚,否则我真想好好招呼他们一通。痛不在身上,难长记性,也难教人解气。” 祁北南道:“既是不能动武,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去,必教他们尝尝蹲牢苦徭的滋味。” 萧元宝道:“那几个人是钱主簿的老相识,我见他今日几番与哥哥求情,若咱们还是不依不挠,会不会得罪了他?” “我还怕得罪他一个小主簿。别人敬他唤他一声主簿老爷,说罢了也不过是个县府赁来的小吏,得不得脸,全凭县公的意思。” 祁北南心中想,若他不曾求私了时意图拿萧元宝的名誉来威胁他,许还不与他计较,既他那般作为,也别怪他不客气。 萧元宝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知道有祁北南会做,很安心。 折腾了一个上午,他确实在牲口行受了惊吓,如今靠着祁北南,身心松懈,屋里又暖烘烘的蒸得人睡意生起,不知觉的,他竟就睡了过去。 祁北南听得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眸子也安然的合着,微微吐了口气。 小心将人抱去了床上,与他脱了鞋袜,放到了床榻间。 只床上久无人睡有些冷,怕教萧元宝又醒了来。 祁北南便合衣抱着萧元宝睡了会儿,待着被窝里有了暖气,方才与他盖好被褥。 他也未曾出屋子去,就在萧元宝这头展了笔墨,凝眉写了一封状纸。 “郎君,秦家来了人。” 祁北南眉心微动,见着诉状写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笔。 他看了一眼屋里,放轻声音道:“你且唤人在偏厅等等。” 铁男领了话出去,祁北南简单收拾了下,先去了趟下房。 “郎君,哥儿没事吧!” 秦缰见着过来的祁北南,连忙要从凳子上起来。 “你坐着。哥儿有些累午歇了,没甚么大碍。” 祁北南转问过来看诊的大夫:“他伤势可要紧?” “只一些皮外伤,少年人伤口好得快,用上些膏药,要不得几日就好了。” 大夫道:“祁郎君无需太忧心。” “劳得大夫辛苦一趟。” 送走了大夫,祁北南见着秦缰嘴角上的伤口青紫得更厉害了些。 先前还不曾见着的暗伤,慢慢的才显现出来。 不过好在都只是些淤伤,并不太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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