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也十分的依赖祁北南,总是爱牵着他,贴着他。 那时候,心里只觉得祁北南就似亲哥哥。 依靠着他,便安稳,甚么事都不必担忧害怕。 可知事些起,学得了避嫌,便不再像儿时一样与祁北南亲近。 如今,如今这样受祁北南迎面拥着,即便是小时候也不曾有的。 他觉得现在这样,倒更像是…… 萧元宝面上更热了些。 不知何时,心绪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带着,觉得祁北南的怀抱也早与儿时的不同。 细细想来,又怎会相同。 彼时,祁北南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孩子。 可如今他已弱冠,已然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 萧元宝心中羞赧,但却不愿脱离祁北南的怀抱,忍不得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把脸藏到了祁北南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些日子,他很想他。 “瘦了许多。” 祁北南抱着萧元宝,人在怀里,有些纤细了。 “跟我头回到家里那年冬天抱着一样,看着裹得圆滚滚的,冬衣换下,抱起来瘦伶伶的。” 萧元宝眉心微动,心里有些异样:“跟那时候一样么?” 祁北南轻抚着萧元宝的后背,怎么能与那时抱着一样呢。 他道:“也不一样。” 萧元宝这才满意了下来。 “哥哥知不知道你的信要是再晚一点回来,爹爹就要去磷州寻你了。” 萧元宝低声埋怨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说一声。” 这些日子,他夜不能安眠,东西也不如何吃得下。 月余下来,怎有不消瘦的道理。 祁北南料想家里也知道了赶考路上的事情,但听闻为他提心吊胆,有些愧疚,得家里人如此关切,心里又不由得发暖。 “也是没有预料的事情,我本是预备折返回城里重新整顿再行出发的,运气不错,遇见了一行镖师,便与他们结伴安全到了州府。” “信里没说,也是怕你和萧叔在家里担忧。” 萧元宝抿了抿嘴,只把祁北南抱得更紧了些。 乡试放榜得朝廷有律令,这般大比会在十五日内放榜。 不过县城上得到结果,寻常会比十五日还要晚上三日左右,也就是说最晚得等到九月初才能观榜。 其实昔年地方上赶考的学生出了考场,需得在州府上等到看了榜才能做去留的安排。 没中举的可自行离开,中了举的学生还得留下前去参加府公设的宴。 州府设宴,与院试中榜县公做宴一个道理。 明面上是慰劳一番读书人的辛苦,实则便是结交的一场宴。 但后头朝廷下令,为免读书人受恭贺之扰,便取消了州府设宴款待新举子。 实则也是朝廷不想州府任职的官员与举子相交过密,生出太多勾连来,营成一党。 为此进州府赶考的秀才,考罢即可返还,不必在州府等着看榜了。 祁北南一行人回来的晚,已在八月底,等不得几日就能放榜。 等榜的这几日间,祁北南先回了庄子一趟,与萧护报了平安。 又去了县学,与夫子学政谈了此次下场的感悟云云。 学政嘱咐了诸人,勿要声张路上的事情。 读书人赶考路上遇袭,这样非同小可的事传出去是要引起骚乱动荡的。 虽是州府管辖的疏漏,让读书人的安危受到了威胁。 但若他们大肆宣扬,传到了府公处,得罪了上头的人,小小秀才,便是中了举子,那往后也难得出路。 这些事情,州府乃至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会在暗中处置那些意图动摇安定的歹人。 诸人一一谨记在了心头。 “好了,你们且回去再歇息一番,这回赶考,确是不易。再两日便要出榜了,你们也不要太焦急。” “是。” 诸人谢过了学政,便要离去。 “北南,你且先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祁北南与赵光宗相携着要回去,却被学政突然叫住。 赵光宗见学政有话要与祁北南单独谈,便识趣儿的先行去了。 “学政。” 祁北南返还回去,又做了个礼。 杨学政问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路上可辛劳,在磷州那头可习惯的话。 祁北南做了答。 须臾,杨学政才问道关键处:“此次大比,你觉着题目应答得可还顺畅?” “学生不敢妄自定论,只等放了榜才知晓结果。” 祁北南客气说道。 “县学中你历来是谦逊的,性子又稳。我这般问你,你定是不肯说老实话。” 杨学政看着祁北南此番,反倒是心中欢喜他这样的严谨,不急不躁,是为官的好性子。 “你是童考的小三元,县里难免对你给予厚望。这几年在县学读书,上进专心,夫子常赞你,我都瞧在眼里。” 杨学政道:“不论这回中榜与否,你这般心性,迟早都是能有大前程的。” 祁北南连忙做礼道:“学生受学政如此夸奖,心中欢愉不已,却又实在惭愧。” 杨学政笑道:“你是受得起这些夸奖的。” “说了这一晌的话,想来也是渴了,我新得了些好茶,与你尝尝看。” “多谢学政。” 杨学政朝下人扬了扬下巴,转又与祁北南道: “我听闻你早年失孤,寄居于母家亲戚家中。” 祁北南道:“是矣,虽是少年失孤,可叔父家中待我不薄,如同亲子。” “学生能安心读书,也是承蒙叔父一家的照顾。” “你如此孝心,知恩感恩,是个纯孝的好孩子。” 杨学政言罢,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爹,祁秀才。” 祁北南见着进来的竟然是杨学政的哥儿,杨郴叙。 他与人回做了个礼,眉心微微一动,心头有些不好的猜想。 “听闻此次赶考路上不安生,祁郎君可是吃了苦。好在是平安归来,有惊无险。” 杨郴叙从下人端着的托盘中端出来了一盏子茶,奉于了祁北南:“祁郎君尝尝我泡的这茶可还适口。” 祁北南谢过,虚饮了一口,客气道:“学政的茶自是不差的。” 杨郴叙轻轻笑了笑,欲要再张口与祁北南说话,杨学政同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合了嘴。 转道:“祁郎君与爹爹说话。” 言罢,做了个礼,出了门去。 “叙哥儿泡茶的手艺不好,贪玩儿的性子,小祁你莫要笑话。” 杨学政如此又道了一句。 且不说这茶泡得究竟好不好,哪里能应承学政这话的。 祁北南立又奉承了几句。 杨学政与他简单说谈了些闲散话,倒是没久留他。 差不多时辰,就许他告辞离去了。 “赵三哥哥,怎只你一人回来,我哥哥呢?” 萧元宝从市场上买了几只新鲜的羊蹄子,预备卤来与祁北南吃。 祁北南回来以后,他小脸儿上都多了许多光彩。 他整好在巷子里遇见赵光宗。 “他教学政留下单独说话去了,不晓得甚么时候能说完。想着万一留他吃饭,我便没等,独一人先家来。” 萧元宝疑惑道:“如此多读书人,怎独留了哥哥说话?乡试又还不曾放榜。” 赵光宗默了默:“许他是院试案首,在县学成绩又突出,学政大人便留他问些乡试的事情。” 萧元宝应了一声,想着哥哥学业好,得学官看重那是好事情。 便道:“赵三哥哥去宅子坐会儿吧,我下午做卤羊蹄子。” 赵光宗摆了摆手:“晚间得去我外祖家里头,老人家有些日子没见我了,心中想。” 萧元宝点点头:“那我做好了唤铁男与你送些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了分路,别了各行家去。 “宝哥儿,要不然你去学政府接阿南吧。” 赵光宗往自家宅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 他复又折返回来,唤了萧元宝一声。 “啊?” 萧元宝听到赵光宗的声音,不解道:“怎还要接?” 赵光宗一拍脑袋:“哎呀,我这记性,光是记挂着乡试放榜的事情了。” “先前从学政府出来的时候,阿南唤我带话给你,教你去接他的。亏我与你说了这一晌的话,竟是忘了。” 萧元宝觉得赵光宗有些怪怪的,怎的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还是道:“那行吧,我回去把东西放下就去接他。” 赵光宗道:“瞧你去肉市衣裳都弄脏了,学政喜爱洁净,换身干净的衣服去吧。” 萧元宝立马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也不见有脏污的地方。 他迷惑的看了赵光宗一眼。 赵光宗只道:“快去吧,快去,别耽误了。” “那、那好吧。” 赵光宗看着萧元宝快步去了宅子里,吐了口浊气。 祁北南从学政府出来时,心头有些复杂。 他想着怎么才能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学政的好意给推回去。 今朝这一出,学政甚么心思,他自然是看明白了。 不过人家只字未提,自己也不好主动张口去说什麽。 说到底只是奉杯茶水,如何意会,意会对错,全凭学政做主。 也倒是想就此能够打消了学政的念头,奈何却不得机会。 实在也是不晓得今日他会单独留下自己说话,又还叫杨郴叙出来相见,若是早知这般,他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不过看学政的意思,估摸是等放榜以后,若成绩可观,定会言明。 这样的书香人家,当然想选个前程可见的清流读书人做女婿。 祁北南想着,届时那头态度明朗,自己再趁机表明。 也好。 正当是祁北南思绪万千之际,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 “祁郎君。” 祁北南见杨郴叙竟送着出来了。 他眉心微动,做了个礼。 “郎君欢喜今日的茶,不妨将这饼茶叶带回去吃吧。读书疲乏之际,倒也醒神。” 杨郴叙唤下人准备的茶叶给祁北南。 “多谢了杨公子的好意,说来不怕杨公子笑话,我家中微寒,吃惯了散茶粗叶,这般好茶与我吃,倒是牛嚼牡丹可惜了。” 祁北南未接下茶叶,委婉道:“不妨将这样的好茶送与懂茶之人,于茶于人岂不两厢合宜。” 杨郴叙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并非痴傻之人,祁北南这样说,多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相貌昳丽,家世不差,身边环绕的人也不少,哪有主动示好受男子拒绝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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