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执鹰看了眼身侧,现在的幼危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他很少发火,这时候也带上愠色:“我让你把书房腾出来,你照做就是了。如果我没记错,这话是我昨天下午说的,怎么一天过去,你连一间房间都腾不出来,汤管家?” 管家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双手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可是少爷,您把书房让出来,您在哪里看书学习?” “那间房采光最好,最适合看书学习。您从小就用那间书房,突然换地方恐怕会不习惯。” “给小少爷准备的卧室也是最好的,会比住在书房合适。” 只是一间书房,他都要拼命为云执鹰留着。 幼危听着只觉得不是滋味,好像是他在抢云执鹰的东西。 云执鹰的瞳色越来越深,没了耐心:“让你收拾就收拾吧,我已经快毕业了,不需要书房。” 管家的脸色很难看。 “而且,让幼危住我的书房,才是委屈他了。汤管家,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云执鹰的语气不容置疑,“以后不管是我说什么,还是幼危说什么,你照办就是。” 管家弯下腰,这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遭受了巨大的背叛:“是。” “我先带你去我的房间。” 说完,云执鹰不再理会管家,带幼危回了自己房间。 幼危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直到回了房间,云执鹰沉着的脸才有些羞涩,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怎么了?” 幼危崇拜道:“你好厉害,我都不敢这么跟管家说话。” 云执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他大概是在心里想了很久,才开口:“幼危,你是云家少爷,管家只是领着云家给他的工资。说不好听一点,你不喜欢,让他滚也可以。” 幼危一惊,他怎么能让人滚呢? 云执鹰冲他笑了一下,温柔道:“你很善良,但你是少爷,不能让任何人踩到你头上。他拿着云家的工资,是来照顾你的,如果照顾不好就是他的失职。干不好工作的人,当然要滚。” 幼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教自己怎么当少爷。 富家少爷,当然可以叫伺候不好的佣人滚蛋。 富家少爷,怎么能受一点委屈呢? 原来这就是云执鹰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幼危的羡慕又一次抵达巅峰。 云执鹰发了火之后,管家的办事效率就快了许多。他指挥着帮工,就算是小心谨慎,搬动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隔壁。 不过这点声音没什么。 下午五点不到,管家就来敲门:“小少爷,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现在就找人换。” 他现在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幼危不挑剔,和酒鬼家比起来,书房怎么布置都很完美。何况这间书房只是面积比二楼的房间小一些,采光等方面简直无可挑剔,纯实木家具以及现代风摆设,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我挺喜欢的。” 幼危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表达了满意。 他走到隔壁云执鹰的房间,想说声感谢,看见云执鹰正在打电话。 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电话,云执鹰看见他,抬头一笑,并没有挂断的意思。 幼危也是笑笑,就识趣地关门离开,回到新房间休息去了。 这间房没有监控,关上门窗,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云遮不会在他洗澡的时候突然进来,也不用看云迦那种看见肮脏东西的眼神。 只要想到这一点,幼危就非常开心,很满足。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怎么感谢云执鹰。就算他抢走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今天带他买手机给他换房间,他都想说一声谢谢。 他想去找云执鹰一起吃晚饭。 云执鹰打开门:“怎么了?” 幼危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他身后的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摄像头打开正对着房间,而屏幕画面上已经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在等待。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传出来:“小云总,是谁来了?会议马上要开始了,云总吩咐过,不能有岔子。” 云执鹰竟然在开视频会议。 幼危有些不敢说话了:“我想找你吃晚饭。” “跨国的会议,时差问题,马上要开始。”云执鹰解释,“抱歉,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吃吧。” “好。” 房门砰地关上,幼危想起来,云执鹰已经在云家的公司帮忙。 而一句“谁来了”又让幼危认清一个现实,云家并没有对外宣布他是谁,没有公布云执鹰不是云家亲生孩子,而他才是。 至于“小云总”,也是云执鹰…… 云家根本不想认回自己吧,一个被酒鬼养大的孩子,公布出去,云家的脸也会丢光。 幼危的心冷如雪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餐厅,又是怎么吃完晚餐。 他原本是想和云执鹰一起吃这顿饭,才没有让人把饭菜送回房间。现在吃完了,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别墅,想到要走回三楼房间,又害怕起来。 幼危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回房。 转了个弯,他撞见两个正在打扫卫生却在偷懒的保姆。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嘀咕。 幼危一个字也不想听,就要绕过去,有些词还是钻入他的耳朵: “就这一张,我偷拍的。” “我知道大少爷的画贵,就想着能有多好看。” “这真的是小少爷?真美啊,难怪大少的画那么多人追捧,这幅画简直是神迹。你说小少爷真的是……大少的这幅画要是画成了,他的身价恐怕能叫出天价,可惜叫二少看见了。” 幼危一阵毛骨悚然,他们在讨论什么?画? 他快步上前,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对着监控画面拍下来的他的背影。 当时他正在跑,拍照的时候背后的画有些模糊了。模糊让画狰狞,看起来却更加生动迷离。 “你们在看什么!”幼危怒道。 两位保姆吓得不轻,更令她们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软柿子一样的小少爷,此刻发起火来,竟然有些不怒自威。 其中一个:“小少爷,我不知故意的,我马上就删。” 她当着幼危的面,删除了照片,甚至草稿箱。 幼危的脸色却没有一点好转:“你哪里弄来的?” “别墅里有监控,管家来监控室调查监控时,我凑巧看了一眼。”保姆紧张道,她看见大少二少,似乎也没这么紧张。这个刚接回来的少爷,看起来竟然让人敬畏,忍不住低头顺从。 “小少爷您别生气,监控都被管家要走了,没有别的人看见。” 幼危问:“监控在管家那?” “是的……小少爷?” 保姆看见幼危脸色骤变,没有说什么,转身往三楼的房间走。 幼危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他以为画被冷水洗干净,云遮也没有给他拍照,这样就没有人会看见。但现在他竟然知道,他的样子全被监控拍了下来,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 他是云遮的画布,是云遮的画。 云迦命人把他身上的画冲了干净,他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但现在他才知道,他成为画布的模样,已经落在别人手中。他依旧是云遮的画布,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幼危在沙发上紧紧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多久之后,敲门声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幼危第一时间就分辨出门外的是云执鹰,他立刻打开门。 “你怎么了?”云执鹰垂下眸,眉梢微皱,“眼睛怎么红了。” “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云执鹰,幼危就是愿意相信他,他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他们都看见了,还有录像……大哥会不会?他不会还要……” 把他抓回去当画布。 他猛地一把抱住云执鹰,语无伦次道:“他会不会突然过来!他就在画室对不对,会不会晚上突然闯进来?我不想他在我身上画画。” 云执鹰双手一僵,然后轻轻搭在他肩头:“放心吧,不会,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他一定不敢来,就算敢来,也有我在。” 幼危的双手依旧抓得很紧。
第10章 补习1 幼危问出一个很天真,但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为什么要画在我身上呢?别的人都是画在纸上!还有博物馆的收藏品也都是在纸上!为什么他不能和他们一样?” 他生活在社会底层,对有钱人的了解全部来自媒体。 他以为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开跑车戴名表,在世界各地有度假豪宅,日常生活是炫富,仅此而已。 但最深处的黑暗,他什么都不知道。 物质已经不能满足他们。 最值钱的画,不是挂在博物馆中。而是他这种,画在人皮上。 云执鹰停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道:“说云遮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画家,这点并不夸张。我知道他究竟在画什么时比你更害怕,不骗你。但也是因为他,云家才能在短短十几年发家。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确实不富裕,所以我们才会出生在同一家公立医院,才会被抱错。” 不然宁棠身为金贵的云家太太,怎么可能在公立医院生孩子? 那个时候云家或许并不比酒鬼家好多少。 但云家大少爷云遮却是个天才,魔鬼一般的天才。他八岁时的一幅画,就能支付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云为钟和宁棠是对没什么大本事的夫妻,从那时候起就开始靠大儿子养活了,也才有多余的钱生下二儿子。 直到小儿子出生,云遮正式踏入让他们家暴富的行业。 云家如今的家产,全是云遮十几岁时卖的“画”换来的,他年龄越大,笔锋越精妙,“画”的价值越高。现在云遮二十八岁了,可从他二十岁时,就极少出笔,少有的几次出笔,还是因为云为钟和宁棠没有做生意的天份,决策出现毁灭性的失误导致云家几乎濒临破产清算。 随着二少云迦长大,经商的天赋渐渐显露,云为钟和宁棠干脆就把家庭产业交给他打理,反而不需要云遮卖“画”力挽狂澜。 云遮越是不再做“画”,他的“画”价值就越高,每天都有人以更高的价格购画,可惜云遮不屑一顾。 云为钟和宁棠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父母了,没用到甚至没有发现小儿子在出生时就被人替换了。 是的,云执鹰私下问过宁棠,就算刚出生的小孩长得都很像,但哪有亲生母亲看不出来、她怀里的小孩不是她自己的呢? 宁棠哀求小儿子替她保守秘密。 云执鹰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错误已经造成了,十八年了,再找罪魁祸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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