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独明以面颊蹭了蹭虞藻的手心,目露不满:“世子殿下怎能和他们这等人相提并论?这是自降身份。” 又抬眼,目光专注而又赤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一腔真情,“我自幼洁身自好,一心读圣贤书,并非随便之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至交好友。” “于世子殿下你,我却是真心的。” 这番话,虞藻怎听得这般怪异? 不过也正因江独明力挽狂澜、拉下脸面,小世子总算肯出帐子了。 虞藻一出帐子,一众谦谦才子们纷涌而来,一边诉说歉意,一边取出早已备好的礼物。 凌北抢了个先:“世子殿下,这是舶来品,红珊瑚串,色泽红润似火,纯美工整,是少见的珍品。” 见小世子好奇望来,他大着胆子,为小世子戴了上去。 这枚红珊瑚串是难得的珍宝,色彩鲜艳饱满,颗颗全品、质地光滑,内连玛瑙、琥珀,这般好的成色,哪怕在藏宝无数的北凉王府内,也是相当少见的。 找到这红珊瑚珠串,花费凌北不少心思。 他也终于如愿换来了小世子的偏视。红珊瑚串戴在脖间,明亮色泽衬得虞藻一张面庞愈发冶艳。他故意绷着脸蛋,明知故问:“给我做什么?” “你漂亮,与你搭。”凌北咳了咳,又眼神飘忽地补了一句,“漂亮的人,就该戴漂亮的东西。” 眉尖依然是蹙着的,目光却很老实地往下瞧。 这般纯净的色泽,整个大殷国恐怕找不出第二条,虞藻瞧着瞧着,又与身上的银白锦袍比了比。 眉眼满是疑云,这与他搭吗? 有了凌北的成功先例,剩余少年郎纷纷将宝贝呈上。 “殿下,这是琉璃宝簪……” “殿下,这枚玉佩由名家雕刻而成……” “殿下——” 为了方便行动,虞藻特地命人拆去身上、发间的挂饰,又换了一身银白流云锦袍,从头到脚简洁得不像话。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身上怎又挂满各种累赘了呢? 虞藻已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又往他身上挂了什么稀罕宝物。 他任由这群少年郎往他身上挂着物件,轻盈的身躯再度变得沉甸甸,他也愈发晕头转向。 一身素净的玉面小郎君,身上被挂上诸多金玉宝珠,一身珠光华饰,非但不显俗气,反而透出几l分炫目逼人的华丽感。 他的面庞被晒得红润润,较为朴素的银白锦袍,腰肢被束得纤细一把。 因为腰线太过漂亮,惹来的目光一眼又一眼。 虞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这场“装饰”。 他只知道,待他坐下时,他的脖颈围了许多珠串,腰间挂满各式各样的玉饰与挂件,还有头上…… 竟还有人顺便给他挽了个发。 “小殿下,方才我们下河捉了些鱼,已有人前去处理鱼……” “你饿吗?” 虞藻挺直腰板,又觉得身上挂件太多,太重,于是往一边靠去。 挨着江独明的肩膀,他才觉得轻松许多,语气慢悠悠道:“不饿,倒是有点渴。” 江独明拿起酒壶,往虞藻的酒杯里倒了半盏。他捏着酒杯抿了一口,迷惑道:“酒?” “嗯,是酒。”江独明解释,“寻常我们游园,饮的都是酒。不过殿下你无需担心,这酒喝不醉的。” 既是游园雅趣,关键便是一个“雅”字。 酒只用来助兴,适度即可,若喝得酩酊大醉,风度全无,也会失去“雅”。 听见喝不醉,虞藻仰头又是一口,随后放下,扒拉着江独明的手臂:“我还要喝。” 江独明失笑道:“殿下,留着肚子吃鱼吧。我们怕你吃不惯,又命人去酒楼送了些菜点,不过还需等一等。” 虞藻点点头,他朝一旁待命的黎书挥了挥手,黎书马上会意,取来两本书。 他们还道世子殿下当真用功,这时都不忘念书,就见小世子将这两本册子往江独明那边一塞。 虞藻理直气壮道:“这是我须完成的功课,既饭菜要等,你便顺便帮我把功课写了罢。” 江独明微微愣神,惊诧地偏头,他对上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哑然失笑。 “好,我现在帮殿下写。”他又道,“殿下,可有你往日的作品让我观瞻?我好模仿你的字迹,不叫倪先生发现。” 书法课是倪师的课,倪师也是最严的一位学官。 若是要代笔,可得仔细着模仿,若不然,小世子定会惹来一顿责罚。 自然是有的。 黎书又取来一本功课,江独明翻页看过后,却是比先前更加沉默。 这字,实在难模仿啊。江独明叹了口气,“世子殿下,我尽力为之。” 解决完心头大患,虞藻昂起小下巴,一脸优哉游哉。 一群文人聚集在一块,无非是聊文学、抱负,再顺便聊一聊国家大事。 “……三皇子前段时日才现身,现在又抱病不出,身体实在病弱。” 虞藻左耳进右边出。 当今皇帝身体病弱,三皇子身为皇帝的儿子,遗传了病弱根骨,也是正常的。 “锦绣山的山匪存在已久,今裴大公子上山剿匪,已将这个祸患解决了个大半,不愧是北凉王府中人”这人先是吹捧了一下裴雪重,随后,又忧心忡忡道,“不过,大头目仍在逃亡,掳走一众老弱病残,占据山头。如此局面,实在叫人忧心。” 虞藻吃果子吃到一半。 他大概知道这个剧情。这也是裴雪重和太子明奕发生的主要矛盾。 当时距离剿匪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但裴雪重认为要以解救百姓为先,不可莽撞,明奕却认为要成大事,牺牲无法避免,事后抚恤家属即可。 不过,具体情况,虞藻不得而知,他的剧情解锁度有限,只能知道大概。 平日里,他也鲜少关心朝堂局势与风向变动,兄长只希望他高高兴兴的,也从不会与他主动提起。 虞藻咽下一口果子,好奇地问:“那最终如何?” 凌北告诉他:“山匪已是强弩之弓,故而出此下策,将山脚的一众百姓掳走,作为要挟。裴大公子与太子争执不下,最后书信朝堂,请圣上定夺。” 书信送达需要时日,那几l日,裴雪重每日与明奕箭弩拔张,也幸好回信及时,否则,还不知最终情况如何。 虞藻自然全心全意支持兄长,又听他人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的命是命,其余百姓的命便不是了?”林观遇手执酒杯,眼帘下垂,“若这群百姓全然无辜也便罢了。可偏偏部分人参与了山匪抢杀掳掠的过程,以淳朴的外表欺骗路过商人,将富商骗到一地,勾结山匪……” “虽其中难免有无辜之人,可我每当思及此处,内心总不是滋味。” “五年前,太子经过锦绣山,便是遭了这样的道。山匪知晓他的身份,反而更加放肆出手,他遭遇刺杀,身中奇毒,御医足足花了数月才将他根治。而他的亲生父母也因此丧命,有如此大仇在,也难怪他想要尽快将山匪赶尽杀绝。” 虞藻愣了一愣。 他原以为,太子只是单纯残暴,所以枉顾人命,却没料到,其中还有这般缘由。 不过—— 虞藻惊讶地睁圆眼睛:“太子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 “你的消息怎这般落后?” 林观遇斜他一眼,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难免眼尾飘起许些微醺。 他单手撑地,俯身而来,带来绵绵的酒气,“你不知道吗?圣上刚到而立之年,怎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你所知的几l个皇子,皆不是圣上亲生的。” “圣上他,不能人道啊。” 这不是朝堂中的秘密。当今圣上宽厚仁慈,广开言路,他也没有隐瞒隐疾的打算,而是早早告知皇亲国戚,并下旨从宗室子弟中挑选出男丁过继给他。 虽然明奕如今是太子,但他的地位并不牢固。 他的亲生父母因山匪双亡,身体又埋下随时可能发作的情毒的祸患,而三皇子背后的亲王势力繁盛。 三皇子贤能皆备,唯一的缺点,便是那过分病弱的身子骨。 虞藻神色肃然。 难怪,难怪原剧情跌宕起伏,内忧外患,朝堂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皇帝无法拥有子嗣,偏偏身体病弱……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虞藻谨慎地运转大脑,不太确定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虞藻谨慎地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忽的,魏黎安往他嘴里喂了一块糕点。 “?”腮帮子鼓鼓的虞藻,困惑偏头。 魏黎安低声道:“不是想吃吗?” 他见小世子一直探头探脑,眼睛波光流转,还以为小世子饿极了。 他们也不闲聊,送菜点的人还没到,他们担心小世子无聊,便主动提议:“不如,我们来玩儿游戏吧?” 古人玩的比较多的游戏是韵牌、诗钟、曲水流觞、飞花令、分曹射覆,而这些都与诗歌有关。 规则倒也不难,就算输了也无关紧要,无非是背一下诗,又或是罚一杯酒而已。 虞藻听完规则后,也觉着不难。 他不至于背不出诗。 但真当游戏开始,轮到需要他背诗时,一群人齐齐将头转来,十数双目光似草丛里忽然冒出的猛兽,眼睛忽的亮起精光。 他被瞧得头皮发麻,不知为何,竟呆呆愣在原地。 过了时间,他才意识到他“输”了,需要罚酒。 虞藻支支吾吾解释:“我、我其实记得的……” 虞藻再笨,也不至于一句古诗都背不出来。 只是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瞧,他一紧张,肚子里仅剩不多的墨水被倒了个干净,脑袋一片空茫。 林观遇道:“世子殿下不懂规则,方才这把只是讲解规则。世子殿下,这样可好?” 虞藻木然点头,哪好意思说不好? 眼瞧着他们还要再来一把,凌北干脆提议道:“鱼马上烤好,我们还是玩点简单的罢。” “小侯爷,你说玩什么?” “抽花签。” 侍从取来一个竹雕的签筒,里面装了许多象牙签,上面写了许多内容,有让抽签者喝酒唱歌,也有让抽签者前后喝酒…… 抽到什么花签,便要按照花签上的指示进行,不得拒绝,也不得求助他人。 这个玩法简单便捷,唯一乏味的点便是,花签上的指示内容固定。 玩多了便没意思了。 不过他们今日的目的也不是玩个尽情尽兴,而是哄小世子开心。 他们低声问道:“世子殿下,你觉得呢?” 虞藻觉得可以。 这个规则简单,不需要背古诗,更不需要记详细规则,只需要抽个签便可。 他绷着张雪白玉面,小神在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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