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安在情爱方面一窍不通,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家中多少有几个通房,但他不要。 他一心沉浸武术,是个实打实的武痴,父母担忧将军府日后断后,便找大师上门算命。 他当时听得不走心,只模糊记得部分字眼,以及其中一句,“……你这心上人,来头可不小,是天生的富贵命格。若你肯忍,倒能勉强成就一番姻缘。” 魏黎安父母听得一头雾水。 魏黎安更是没往心里去。 他对情情爱爱的没有兴趣,国家尚未安定,君子要有大格局,绝不能拘泥于小道。 可这一刻,玉佩碎裂,眼前的小世子正是金枝玉叶,天生的富贵命格。 一切都对上了。 不久前覆上来的绵绵软香仿佛仍在面庞,魏黎安蓦地心跳加速、体温发热,看向虞藻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深沉的严肃意味。 虞藻时不时偷偷侧脸来瞄,被这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仗着有太子撑腰,他不带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过去,然胆子还是小,又将脸蛋塞回太子颈窝。 “魏小将军?” 魏黎安被那一眼看得春心荡漾,一想到这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便晕头转向,兴奋得不知自己姓甚名甚。 听见太子呼喊,他才陡然回过神来。 太子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修复玉的事,他会找专人来办,他也会额外送来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玉,作为赔礼。 魏黎安性情刚正耿直,现如今,听见太子帮小世子善后,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太子又是小世子的谁? 凭什么帮小世子做主?又有什么资格如同长辈一般,替小世子送出赔礼? 魏黎安绷着张黑脸,上前两步,粗声粗气道:“无需赔礼,我这玉本就是要坏的。既替世子殿下挡了灾,也是它的荣幸。” 正将脸蛋藏起来的虞藻,陡然转过脸来,错愕地扬起睫毛。 “世子殿下。” 魏黎安心潮澎湃地走至虞藻跟前,眉眼痴迷又羞怯,四目相对片刻,语气不由自主结巴起来,“方才、方才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有所唐突,但事出紧急,还望海涵。” 虞藻满头雾水。 是他把魏黎安给坐了,又把魏黎安的玉弄坏了,怎么、怎么魏黎安反过来跟他道歉呢? 小世子一脸警觉,双手紧紧扒着太子的腰身。 魏黎安看得着急,这可是他的小娘子,怎能让太子占了便宜? “世子殿下。”他又用一双老实忠厚的眼睛望来,神色关切且焦急,“你方才拉弓姿势不对,后又受到震力,可有伤着?” 虞藻盯着魏黎安。 半晌,才试探性伸出一只手,摊开给他看。 因太子在,众人不敢靠得太近,但自然也有胆子大的。 凌北、林观遇、江独明等人纷纷围了上来,包括那被坐了脸的魏小将军。 他们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么一挤,虞藻只觉周身空气都不流通了。 虞藻又往太子怀里钻了钻,一张粉艳面庞闷得湿红,仰头看了一周,眼尾水灵灵,宛若被狼群围堵在中央的小羊羔。 他手心朝上,露出被磨得嫣红的掌心。 手指根根分明纤长,甲盖圆润饱满,手心因拉了弓,显得斑驳红艳,配以莹白无瑕的皓腕,活像被用力搓揉蹂躏过。 “有点酸。”虞藻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又道,“那弓摸起来便手感粗糙,我手都被磨疼了。” 带着几分抱怨的语调,声线不似北凉人,更像江南地带。 口音绵软糯糯,似嗔似怪,尾音延长。 魏黎安浑身僵硬,他盯着这枚比他小巧许多的掌心,咕咚一声,喉结重重滑动。 心跳蓦地开始加快、砰砰狂跳,本就深的肤色愈发黢黑,黑红黑红的。 这群少年郎跟着了魔似的,又靠近一步,虞藻感觉空气都不流通了。 他不满地抱怨:“好热,你们离我远点” 少年郎本就是易体热的年纪,其中一人道:“今日太阳猛烈,的确有些热。” 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盯着那手。 少年郎不听话,虞藻抖了抖眉毛,有点生气,便想让太子帮他做主。 仰起面庞,手臂勾下太子的脖颈,“太子哥哥……” 谁料,太子也只是“嗯”了一声,好似听进去了、又好似在走神,目光如炬地落在他的手心。 虞藻被围着看了半天,光洁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最终恼得不行,一把推开太子,绷着张粉艳脸蛋,从人群间走出。 前方不远处,正迎面走来一行人。 领头的二人,一个风度翩翩、一袭银白锦袍,另一个气质沉敛冷漠,从发丝到长袍,皆是极致的黑。 虞藻眼睛一亮,双手提着裙裾朝前小跑:“哥哥” 虞藻没料到能在这里遇见兄长,清瘦身形灵活得似蝶,轻快扑向兄长怀里。 他扑完这个、再扑另一个,倒是雨露均沾。 不过最后,还是黏糊糊地钻进裴雪重怀里。 虞藻仰起红扑扑的面庞,一双乌黑眼珠在日光下宛若明星:“哥哥,你们怎么来了呀?” 裴雪重搂过幼弟的腰身,好让幼弟抱得轻松一些。 “我们恰好进宫议事,你下午正是射课。你自幼不喜这些课程,我们担心你不习惯,便过来瞧瞧。”裴雪重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少年郎,再低头揉了揉幼弟的后脑勺,“还习惯吗?” 虞藻得意地翘起下巴尖:“我的箭射得可好了” 神气的模样,完全忘记,是谁方才一屁股墩儿坐别人脸上。 一行少年郎随着太子来到附近。 在课堂上见着兄长,似放飞独立的雏鸟重新归林,虞藻欢快地扑腾着翅膀,等到情绪缓和过来,才发觉他的行为太过粘人。 周围是一众同窗,他面上发臊,眼尾瞥见一抹杏黄亮色,他小声解释:“哥哥,这是太子殿下。” 袖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紧,掌心内的和田红玉攥得生疼。 明奕的眉眼重燃往日的阴冷暴戾。 他看着裴雪重怀中的少年郎,盯着盯着,无声嗤笑一声。 原以为,那些笑脸与粘人,是独属于他的。 还有那甜腻齁人的“哥哥”,也是只有对他才能喊出来的。 明奕万万没有想到,小世子对他的亲昵行为,不过是给裴家兄弟二人后剩下的。 在真正的兄长到来,他又成了太子殿下,而那亲密无间的称呼,也还给了真正的兄长。 好像他是个奸夫。 幼弟介绍,裴雪重不好再当没看见,神色恭敬温和,做足了表面功夫喊:“太子殿下。” 北凉王一家皆有特权,天子面前无需行礼,见着太子,更不必行礼。 明奕敷衍地应了一声,对裴雪重等人并不是很在意。 他们先前一同剿匪,双方屡次起争执,也算是互相看不对眼。 简单打过招呼后,裴雪重招人拿来食盒,里面装着刚做好的点心。 “诸位学习辛苦,想必累着饿着了。若是不嫌弃,便吃点东西罢。”他看向幼弟身后的一众少年郎,有意帮幼弟打点关系。 糕点看似寻常,实则别有洞天。 装糕点的食盒用料名贵,内镶铺金玉宝石,随便抠一块下来放出去,皆价值不菲。 这些宝贝于北凉王府而言并不算稀罕,若是能帮幼弟疏通人际交往,也算是物尽其责。 裴雪重柔和地抚着幼弟的面庞,不过,即便没有这些死物,也不会有人不喜欢幼弟的。 这群少年郎到底年纪轻,不懂其中的关系利害,以为只是简单吃个糕点,算不得什么。 直到打开食盒,他们被里面华贵的珠宝光芒刺亮了眼,才隐约意识到许些苗头。 他们自当拒绝,可一旁气势冷冽的佩剑男人冷声道:“收下罢。若日后有空,可常来北凉王府做客。” 这是裴雪重让裴忌说的。 他天生冷面,一身冷傲气场似冰山寒雪,他一出口,自带威胁的冷硬语调,让一众子弟不再拒绝。 最关键的是,他们听到了“做客”。 他们若是收了礼,日后是否需要回礼?改日,他们也应当提着礼物上门去见小世子,这才叫礼尚往来。 “哥哥,我手心好酸。”虞藻将手心朝上,委屈巴巴地给二位兄长看。 “怎弄得如此可怜?” 裴雪重目光怜爱,他如获珍宝般捧起幼弟的手心,放在唇边轻轻吹气,“这几日得好好擦药。” 宫人取来桌案与长椅,布置在树荫下,众人纷纷落地,暂时在此地休憩。 虞藻被夹在中间,裴雪重取出随身带的药膏,帮他擦拭掌心,清清凉凉的触感弥漫开来,让他双眸不自觉眯起。 不多时,又侧过脑袋、分开唇瓣,裴忌喂了块酥脆可口的芙蓉糕点。 被左右伺候着的他,全然将太子抛之脑后。 又或是,无人注意太子。 直到一宫人忙着给小世子送冰镇果子,一路匆匆忙忙,蓦地瞥见一高大身形,望见对方容颜,陡然惊呼了一阵。 手中金盘险些拿不稳:“太、太子殿下?” 太子怎还在此地? 金黄光斑透过树影落在明奕的脸上,将他照得宛若阴曹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这才是宫人熟悉的太子,残暴、阴狠、不择手段。 明奕见小世子尚未将目光分给他,他沉默片刻,便语气低沉道:“孤想起东宫还有事尚未处理,便先走一步。” 他拂袖离开,故意将动静弄得很大。 可惜小世子的全部精力正集中在冰镇水果上,全然没注意到太子的言行举止。 背过身后,明奕的身形顿时阴沉下来,如同黑夜一般翻滚着汹涌暗色。 五指不住收紧,和田红玉硌得掌心肉生疼,却始终不舍得放开。 他原以为他们怎么也算情投意合,再差也是互有好感,毕竟有过肌肤之亲。 若虞藻当真对他无意,又怎可能对他亲昵喊哥哥?又怎么会在魏小将军玉佩碎裂的危急时刻,第一个想着求助他? 可没料到,那不过是虞藻的一时计划,只把他当作用过即丢的工具罢了。 哥哥是假的,依赖是假的,利用才是真的。 蠢货蠢货 掌心再度传来剧痛,明奕神色狠厉扭曲,他和别人你侬我侬,可没想着你 他给你的,不过是他随手施舍的,他谁都能给、是谁都不在乎,你这个蠢货,竟以为这是殊荣? 一直沉溺那日亲吻、想着长相厮守的人,只有你这个蠢货 五指越收越紧,明奕眉眼愈发暗沉,隐隐萦绕着几分血腥气。 水滴形的和田红玉被紧紧握在手心中,几乎要抵进皮肤、破开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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