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份之前如何,但既然已经滋生了偏向,便不该再干涉万物,做公平的规则标准。 天道在那一瞬间想杀死使者,却并没有成功。 岑旧的手指抚摸上胳膊上一条突兀的血痕,指尖能感觉到伤口周围肌肤上残存的烫意。 这种烫意不同于人自带的体温,更像是夹杂了一种沸腾烫热无比的天地玄幻之力。 在天道动怒的时候,岑旧感觉到的那股温暖得像是拥怀的力量便和其同源,于天道对弈中完好无损地护住了他的神魂。 等岑旧察觉到的时候,便已然消失了。 他分不清是来自千年前对使者的保护,还是现世里不知名人对他的庇佑。 检查完伤势,分析完幻境中的状况之后,岑旧拿手指碰了碰发带。 他平时没有这个动作,只不过如今只身沉沦在天外天,见识过凡俗见识不到的景象,心境难免会有所动摇。 摸发带是因为这是挚友所赠,里面还有一个足以保命的凤凰泪,这样会让岑旧稍微有些安全感。 指尖从凤凰泪的红色发带上撤离,沾染了几分溢出来的滚烫道韵,岑旧的动作微微有些迟疑,想到了一件他从未深思的事情。 蓬莱秘境是他主动要来的,为了秦雪霜和时泽师弟,但在秘境中他却好像一直都被推着走,比如这动不动就陷入的回忆幻境。 幻境给岑旧提供了不少的信息,知道了修罗灭绝的真相,天道的用心不纯,以及天道使者与沐安的些许渊源。 桩桩件件,并不是岑旧主动想探寻的。 就像是有人事先整理好了一切,在岑旧入局的那一刻,便尽数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选首先可以排除天道。 天道应当不会主动把自己的弱势泄露在敌人面前。 其次,也可以排除沐安。 沐安曾阻拦他来蓬莱岛,说明并不知道蓬莱岛的真实用途。 何况岑旧和沐安针锋相对了这么多次,对手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沐安在千年前与使者的关系应当不错。 拉着他寻找天外天,估计也是存了报仇的心思,毕竟在沐安对人族持有鄙夷的态度下,岑旧完全想象不出来使者身死后,沐安会主动下凡界。 那还能有谁? 岑旧百思不得其解,记忆中没有会做这种事的人。 想得累了,他打算再出去转转,一时半会虽然到不了天外天,而且这也只是千年前记录下来的记忆幻境,但趁着这么难得且有限的时机,能多摸清一些天外天的底细,还是多打探一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岑旧推了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岑旧:“?” 门外传来那朵小浮云战战兢兢的声音。 “使者大人,您被关禁闭了。” 岑旧:“……” 小肚鸡肠且幼稚! 在原地尝试了半天,最终确认门上就是天道留下来的禁制道韵后,岑旧就放弃了。 他暂时还没有跟天道对轰的那个实力。 找人求救也不太现实,因为岑旧发现在这个天外天奔波了一天,除了外面那朵一无是处的胆小浮云,唯一见到的活着的东西是沐安。 找沐安求救,他会来救吗? 他压根不知道使者平时怎么联络沐安的。 岑旧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天道不让他出门,那他还能怎么办,回床上索性躺着呗。 天外天有床这种事在岑旧看来还挺匪夷所思的,修士尚且可以辟谷少眠,何况与天地同源的修士。 沐安那个洞府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凳子,也是说明天外天这群土著古神是不用睡觉的。 使者大人放张床的意义在什么? 岑旧一边心里面悄咪咪腹诽,一边躺在了床上。 脑后与身体便传来很明显的塌陷感。 嗯? 使者大人居然还把床搞得这么软。 看来哪怕不需要睡梦,天道使者也是个不委屈自己、坦诚享乐的性格。 岑旧索性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出又出不去,什么事都没法干,不如睡一觉起来再想办法。 也许还能一觉睡醒就出幻境了呢。 至于睡着之后会不会遇到危险,岑旧在现实世界可能还会操个心留个神,但外面的禁制可是天道下的。 谁能突破天道的禁制过来害他? 岑旧很放心地睡着了。 难得有这种可以闷头大睡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珍惜。 及至沉沉梦中,岑旧忽然被一阵灼热感烫醒。 他迅速睁开眼睛,指尖缠绕出灵力准备刀人。 室内唯一一张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了一个红衣的高挑身影。 乌发披散,手中把玩着桌上幻化出来的茶杯。 说那是件红衣,更像是随意搭在身上蔽体的纯红色布,没有花样没有版型,却偏偏被这人穿出了一种神性。 察觉到岑旧的目光,男子轻巧地掀起狭长凤眼,看向他:“听浮云说,你又忘东西了?” 岑旧:“……” 没想通为什么这家伙居然真的可以突破天道的禁制进来,就再度听见了个耳熟的问题。 天道使者健忘这个毛病怎么好像天外天是个活的都知道啊! 岑旧:“对。你谁?” 男子:“你要不猜一下” 他像是发现了新奇大陆的孩子,脸上竟然写满了撺掇岑旧参与游戏的跃跃欲试。 岑旧从他的五官挪开,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人明明从未见过,却让岑旧莫名眼熟。 红衣,凤眼,五官艳丽……就像大楚的国君、他的友人一样。 不,从时间线上来讲,应当是程佩云像他。 岑旧心底逐渐有了个答案,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偶尔恶劣一下。 岑旧:“你长得很艳丽,应当是雄性的禽类。” 被人夸好看,男子有些骄傲地扬了扬头。 “穿着红衣,难不成羽毛是红的?” 男子:“没错。” 岑旧:“道韵也偏向火系,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他铺垫这么长,让男子听得全神贯注,非常期待岑旧的最终答案。 “你是火鸡。” 白衣青年抬了抬眼皮,慢吞吞不经心地下了最终宣判。 啪—— 茶杯碎掉了。 对面的凤凰看着也快碎了。
第114章 蓬莱岛(30) 天外天。 “卜算到什么了?”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凤凰身边响起。 一条硕大的黑色长龙盘旋在云雾之中, 鳞片坚硬,龙须漂洋,眼睛迥然有神。 凤凰收起手中的红莲样式的笔, 闭了闭眸。 “修罗族灭绝了。”他道。 烛龙:“这我当然已经听说过了。” 凤凰:“……” 凤凰略微有些厌恶地扬起眉毛。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烛龙这种性格做派, 平日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般都是远远避开对方。 今天不知道这傻缺龙哪根筋搭错了, 非要来他这里找不痛快。 凤凰冷冷道:“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啧。”烛龙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就讨厌你这种性格,说什么话都弯弯绕绕的。” 凤凰:“……” 你还先发制人了? “我卜算出来什么, ”凤凰骄矜道, “只会告诉使者大人,你算什么东西?” 烛龙冷笑,喷出一口龙息。 “连白泽都打不过的废物。”烛龙道, “我建议你不要讨打。” 凤凰炸了:“谁说我打不过他!那个死装的玩意, 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白泽对凤凰来说,也是死敌。 准确来说,在天外天里, 除了使者大人,凤凰平等地藐视所有人。 白泽天生能通晓万物,凤凰则天生自带神力,能够跨过时空卜占。 某种方面来说,白泽和凤凰在功能上是重合的。 加上白泽是后来的, 让凤凰有一种它可能会替代自己的危机感。 凤凰最针对的就是白泽,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能打的离谱, 上一次挑事不成,凤凰的尾巴毛差点没被白泽薅秃。 爱美的凤凰为此足足闭关了几百年才重新长好了尾羽。 从那以后凤凰就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看见白泽要绕道走。 嘴上的功夫却是不能输的。 烛龙自然知道他俩的过节,拿这个激凤凰一激一个准。 “我最近也有些看不惯那家伙。能够幻化人形之后,就故意学着使者大人的打扮。”烛龙冷笑道,“拙劣模仿,对养他长大的使者大人也那般不假辞色,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我有个整他的好主意……” 凤凰下意识凑了过去:“什么?” 烛龙瞥他一眼,尾巴在地上拍了拍:“先告诉我你拿红莲笔占卜出了什么?” 红莲笔是一位飞升上来的人仙赠的。 他看着笑眯眯的,很是亲切,因为和使者大人关系好,便送了使者大人这样一件亲手制作的小法器。 本来没这么大的能耐,顶多可以卜算今日的吉凶和运势,使者大人觉得鸡肋,本身就可以卜算的凤凰却意外的喜欢。 使者大人赐给了祂这支笔。 凤凰拔了自己的羽毛和一点精血炼化红莲笔,这笔瞬间变成了一件可以卜算未来的神器。 当然,前提是使用者是凤凰。 它是天地同寿的神兽,哪怕得知天机也不会有什么代价。 但凡换个种族,预测一次估计都得原地暴毙。 凤凰拿出红莲笔,又开始犹豫了:“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烛龙:“加码。我会再帮你揍一顿。” 凤凰:“……” 可恶,这个黑心肝的! 他心动了! “和你说倒是也没什么。但是你是个什么都跟使者大人说的,我怕你漏给祂。”凤凰警告道。 烛龙很保守:“你得让我先知道内容。” 凤凰嘲讽:“你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 红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窝着笔杆的细长手指轻微地晃了晃。 金黄色的文字立体一般悬浮在了空中。 “你说,假若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从新开始,从无到有地长大成人,”凤凰问道,“他还是原来的人吗?” 烛龙:“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凤凰拿红莲笔一甩,那些金黄色的文字就飘到了烛龙眼前。 清澈的龙曈里承载着一行简短且有力的文字。 “这是……”烛龙明显不太镇定了。 他尾巴一扫,周遭云雾轻轻荡开,盘旋在地上的庞大身躯消失,一个玄衣身影逼近了那些文字。 烛龙伸出手,那些字便顿时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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