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道面前该如何保全性命? 岑旧露出笑容:“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是个被无辜卷进来记忆幻境中的倒霉蛋,要清算,您也得清算那个故意把这些东西暴露给我的家伙啊。” “……” 沉默。 尴尬的沉默。 岑旧舔了舔牙根,意识到祸水东引失败了。 对天道来说,他作为一个千年后的灵魂,确实微不足道。 偏偏他看见了一些本应该被抹去的真相。 人妖之战之后,几乎当时的参与者都就此销声匿迹,足以说明天道在里面绝对做了什么需要掩盖的事情。 祂绝对不会容忍千年后的灵魂窥伺祂的目的。 真是被那混沌坑死了啊。 直觉告诉岑旧,混沌应当不是存了什么让天道借刀杀人的心思。 它被关在蓬莱秘境这么多年,显然也是千年前大战中被清算的一员。 虽然在为天道做事,肯定心底还是有点恨在的。 它想拿这个幻境告诉岑旧天道的异常。 想要把肮脏的腐败的丑陋的铺陈在阳光下。 “你想给他们赎罪。” 这一次,语气里没有再带有询问的意味。是陈述,也是命令,更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岑旧笑容一僵:“等等,我并没有看见……” 这话其实他自己都不信。 但万一天道是傻子呢? 天空猛地降下几乎要碾碎人类神魂的威压。 岑旧:“……” 好吧,天道显然聪明过了头。 不过这种想要杀人灭口的行径实在像个猥琐小人,几乎完全原形毕露了出来。 祂一点都不公正无私。 为什么现在暴露了呢? 怕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过了头,想着岑旧一个区区凡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到时候灰飞烟灭,谁还知道祂的本性? 所以说……聪明过头了啊! 威压在刚触及岑旧发丝时,火红滚烫炽热的道韵就像之前一样包裹在了岑旧的周身,替他完全抗住了岑旧的威压。 与此同时,岑旧手中摸出伏念琴,琴弦浮动,音波幻化成蓝光一缕一缕地打在天地之间,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裂痕逐渐连结成蛛网的形状,会聚于一点,层层星光从那些缝隙中渗漏出来。 咔嚓一声,幻境被伏念琴击碎了。 天道的余威像是飞速地被岑旧抛在了千年前的尘埃中,幻境碎裂时还能感受到那股子震慑骨髓的愤怒。 岑旧落回到星空棋盘上时,发现身旁围了一群人,就是方才那群被他和谢冷玉救了的修士们。 混沌的动作太快,任谁也没反应过来,岑旧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方才经历过与谢冷玉的离别,如今又一个大能的生死不明让这群修士们吓得脸色苍白。 秘境如今凶险万分,他们没有庇佑根本寸步难行。 倒是傅煊凪镇定道:“我们等等,岑道友很快就会出来的。” 岑旧和傅煊凪对视一眼,尚没来得及交换信息,头顶上亘古不变的星空忽然齐齐堙灭黑暗下来,随即滚动的是层层乌云,以及乌云下纷至杳来落到棋盘上的天雷。 “这是什么?” “怎么会有雷劫?!” 岑旧默默踢开脚边被第一道雷劈成焦炭的混沌。 现世的天道应当是发现了异常,怒火攻心之下急不可耐的想要灭口。 “快去传送口。” 岑旧对众人道。 无路可走了。 这些天雷来势汹汹,力度之大怕是常人无法承受。 从烂柯棋的难度可以预料到最后的危险,但紧紧抓握一线生机总好比在原地等死的好! 众人当即朝着传送点不要命地撒腿奔去。 岑旧是最后一个进的,他守在门口,帮助其他人先一步传送到其他空间。 天雷不停地妄图落到他身上,但总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道韵阻碍。 直到岑旧整个人没入传送点,他也依然毫发无伤。 脚刚落到地面时,感受到了方寸的寂静,岑旧这才有功夫舒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脑后的发带。 与天道那般有恃无恐,是命悬一线之人倾家荡产的赌注。 他赌赢了。 “居然是你。” 指尖轻微地摸到红色的发带,便轻易地将热意蹭上了指腹。
第117章 蓬莱岛(33) 有人惊魂不定:“没事了?” 岑旧:“暂时没事。” 傅煊凪看了他一眼, 如今秦雪霜不在,他俩算是唯一经历过修罗族事件、知道内情的人,于是给岑旧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超远离众人歇脚处走了几步, 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下。 “怎么回事?”傅煊凪压低声音问道。 岑旧指了指上面的天。 傅煊凪:“……” 他心领神会, 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两下。 “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傅煊凪道。 他脸上表情几度变换,看出来同样因为与天作对而感到惊慌与不安。 但可能是蓬莱岛弟子早被天道遗弃的缘故, 傅煊凪接受的程度比岑旧想像的高得多。 不仅接受了,还迅速地和岑旧站在了相同地立场,哪怕面临粉身碎骨的深渊。 面对岑旧的疑问, 傅煊凪道:“我虽然不清楚岑道友的为人, 可我相信我师兄的眼光。” 秦雪霜与苏和樗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傅煊凪心底不安,但因此更下定决心要替师兄照顾好他的友人。 岑旧:“……” 岑旧喉咙溢出一丝轻笑。 “我本来的意思是, ”岑旧道, “我一个人脱离大部队。” 傅煊凪眉头拧在一块:“为何?” 岑旧:“我来秘境是为了找我师弟。” 他的侧脸被山洞崖壁上悬挂着的青色灵草照得有几分失了血色,像是脆弱的白瓷。 “我和你们在一块,哪怕一开始他们尚未察觉, 只要时间久了,便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天雷毕竟并非谁都能抗两下的,我也不想因为我的过错,连累其他人就此身陨。” 傅煊凪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岑旧:“怎么了?” “就是觉得, ”傅煊凪脸上露出来了恍惚的神情, “岑道友你之前没说过这么多话。” 岑旧:“……?” 傅煊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点太震惊了。岑道友你好像第一次在我们面前说这些……这些真心话!” 往日岑旧虽然也插科打诨, 完全不是什么冰山性格,但傅煊凪总觉得岑旧这个人有点隔雾看花一般的朦朦胧胧。 笑也好, 哭也好,爱也好,恨也好,他始终和周遭的人刻意隔了一层疏离。 刚刚却好像一阵风将那些隔雾吹散了,露出来了一点最真实的表里。 “大概是想通了。”岑旧道,“我一个人肯定死也打不过嘛。” 傅煊凪道:“你方才说的确实有道理。若只有蓬莱岛弟子,倒也还好。但这队伍鱼龙混杂,保不准之后给我们背后放冷箭。” 岑旧道:“我走。” “不,我们走。”傅煊凪却道。 青年眸色坚定。 “岑道友,我也是要找师兄和师妹的。和他们走,还要顾及他们整体的节奏,怕是会拖累。” 岑旧隔着巨石朝人群望去。 一些人在逃亡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如今队伍暂时修整,有些好心的便递出手头的灵草丹药帮忙治疗。 除了小声交谈和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的吸冷气声音,整个队伍寂静得好像众人头上压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岑旧道:“你放心这些人自个行动?” 傅煊凪喉结滚了滚,眉目间不可自抑地流露出一丝烦躁。 他欲言又止,竭力压下一些不太礼貌的话。 “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更想找到师兄师妹。”傅煊凪道,“而且还有顾羽在。顾羽与我实力相当,我再告诉他留心一些,避开险要传承地,尽量边走边修整,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更多的我做不到。” 傅煊凪整个人都写满了“仁至义尽”四个大字。 他道:“岑道友你要是觉得我冷血无情,那你就觉得……” 岑旧:“停。” 青年脸上浮现出无奈。 岑旧:“我有这么说过吗?” 傅煊凪:“……” 哦,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才是修仙界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魔头。 “那我们利益一致。”傅煊凪兴冲冲道。 只有这种时候,一向冷静自持的蓬莱岛二弟子才会鲜见地流露出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可以说还有点幼稚的气质。 说明这家伙真的很在乎他师兄啊。 岑旧忍不住多看了傅煊凪一眼。 新生代的杰出弟子本来就年轻,修真界长寿,虽然说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但中间确实存在了某些断代的关键期。 目前修真界这种以世家与宗门为主的门派模式不太有利于个人天才横空出世,更何况这种抱团的情况下极易让李梦浮这种心术不正钻营权谋的汲汲之辈掌握话语权。 人妖之战之后,最意气风发的时代,应当属沈花间、程虚怀他们。 在人族溃不成军之后,天才雨后竹笋的出现宛若一剂救心丸。 哪怕现在不少传奇话本都是以那一代为主要题材,师祖他更是其中佼佼者。 可越往后,随着时间推移,腐烂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制度可以永久不衰,只有不断变革变法,不断革旧觅新,方得勉强稳步前进。 上一代若说凤毛麟角之辈,也有。 剑尊柳退云,蓬莱岛主沈听寒,云泽派掌门楚无思等,都算是不辱先辈。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被真正权力中心排挤了。 没有话语权,比之先辈的地位略微不足。 而之后几十年乃至百年间,竟几乎再无少年天才。 如今这些青年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傅煊凪,秦雪霜,却偏偏被困住了这一方狭隘的蓬莱秘境中,忍受着天道的恶意磋磨。 大好年华,实在不应该…… “岑道友?”傅煊凪看岑旧好久没动弹,有些试探地唤了一声。 岑旧:“……” 他这才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出了神。 岑旧:“和那家伙说好了?” 傅煊凪:“……岑道友,人家叫顾羽。顾师兄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说,这些人是他自愿救的,便不能算在我们的拖累之上。” 傅煊凪说着,顿了顿。 他似乎又回想起谢冷玉的诀别,眉目间浮现出一丝浅淡的悲戚。 “至于云泽派弟子,顾羽说他欠了谢师叔的因果,该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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