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尽也的手僵在空中,顿了顿,随后又放下去。 他弯了弯嘴角,道:“走路小心些,累的话就和我说。” 穆雁生不回答他,用自己飞快倒腾的腿脚来告诉他“并不需要”。 他远远把商尽也甩在后面。 进了电梯之后他大力戳着关门键,在门快要合拢时,一只手掌伸了进来,啪的一下扣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电梯门感应到阻挡又缓缓打开。 商尽也慢条斯理走了进来,站在他身侧,道:“怎么也不等我。” 就是不想和他坐一个电梯才不等他,这么没眼力见。 穆雁生后退着缩到电梯角落,商尽也没看他,也没按键,直到电梯门自己关闭。 缓缓下行的电梯里只听到低微的运作声。 一想到待会又要和他坐同一辆车回同一个家就觉得浑身被蚂蚁啃食般难受。 他忍不下去了,他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们离婚好不好。” 他没有去看商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 只知道一直到电梯到达,门开,这段时间里,商尽也没有说一个字。 司机早在车库等着,商尽也打开车门先将穆雁生半推半抱送进车里,这才上车和他一同坐在后座。 司机发动车子就要走,穆雁生道:“我妈还在……” “她发了信息让我们先走,晚点再来看你。” “……” 车子驶出医院,正是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半天挪不动一米,喇叭声此起彼伏。 司机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穆雁生紧贴着车门,用一个拘谨的姿势玩着自己的手指。 “就这么讨厌我。” 商尽也一开口,车厢里甚至都能听到回音。 穆雁生反应一秒,才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都说的什么。穆雁生偷偷去瞄前座的司机。 司机咳了声,一道挡板默默升起,隔绝了前后空间。 “我就是想离婚……”半晌,穆雁生讷讷道。 “给我个理由。” “这不算理由吗?” “不算。”商尽也道,“我要一个能让我信服的原因。” 穆雁生咬咬牙,道:“我不喜欢你。” “不算。” “我讨厌你!” “不算。”这都不算?! “我不想和你上床!我生不了孩子!” “不算。” “……你个混蛋。” 穆雁生瞥见商尽也左手无名指,上面的结婚戒指他居然还好好的戴着。 穆雁生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瓜葛。” 商尽也漠然道:“我们已经结婚,不想有牵扯也有牵扯了。” 穆雁生嘀咕着:“所以我说离婚啊……” “为什么?” 商尽也扭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为什么想离开我?” 穆雁生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憷,嘴里又干又苦。 “已经来到我身边的人,没那么容易离开。”阿雁。 我亦心悦于你。 穆雁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攥,揪得裤子乱糟糟一团。 “你不喜欢我。”穆雁生怔怔地盯着他说。 商尽也眼神丝毫没有躲闪:“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喜欢你。” 掌心出了汗,热气烧上了眼眶,潮到蒙起水雾。骗子。 明明就是个骗子。 为什么要想起这一切。 是他上辈子的惩罚还没受够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些该他的不该他的罪孽不是都还清了吗…… 凭什么,凭什么…… 穆雁生猛地扭过头,不再去看身边的商尽也。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想起……- 到了别墅,司机打开门,二人下了车,一前一后经过花园往屋里走。 穆雁生停在芬芳馥郁的花道中。 脚步声停了,走在前面的商尽也停了脚步,回头看他。 天黑蒙蒙的,别墅里的灯光远远投过来,照在二人身上。 穆雁生的表情隐没其中,看不真切。 他望着面前几步远的人,突然鼻子发酸,委屈涌上心头,他道:“如果你要杀我呢。” 商尽也一愣:“什么?” “如果我说,你想杀我呢。”而且你也确实这么做了。 商尽也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疑惑与不解:“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木棉花吗?” 虽然不明白穆雁生此时的语言逻辑为什么会如此混乱,他还是回答了:“知道。” “你见过吗?” “……” “我见过。”穆雁生本来只是想随便说两句,可是不知为何,一说出口话就停不下来了,他红着眼睛,语无伦次,“那么漂亮的花,我一辈子只见过一次。” “你说要和我结婚,我是那么高兴……可你,你都干了什么……” “我不喜欢被灌着吃药,我也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谁都见不着……”穆雁生一步步后退,像只翅膀受伤而受惊的鸟,飞不起来,只想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洞躲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你……” 他没有看路,快要摔进身后满是荆棘的花丛里,商尽也赶紧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平地,随后不顾穆雁生的抗拒,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穆雁生不想被他碰,又挣扎不开,死死一口咬在他颈窝处,咬的很用力,渗出了血。 商尽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随后任他咬着,把人抱进了别墅。 将他放到卧室床上的时候,穆雁生的呓语钻入他耳中: “骗子,你这个骗子……” “你要杀就杀,骗我干什么。” 穆雁生说了一大堆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就是不明白这些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商尽也只能抓住最重要,似乎也是穆雁生最在乎的一句,回答道: “我没骗你。” “雁生,我没有骗你。” 穆雁生哭着哭着睡着了,连方娅来看他都没发觉。 方娅看了眼床上眼睛肿起,睡得正沉的儿子,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出了房门。 商尽也坐在沙发上,目光直直地凝视着空中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尽也。” 方娅问:“他怎么哭了?今天出院时不是还好好的?” 商尽也沉默着,他答不上来。 五指紧握着,指骨一片惨白,脑海中满是穆雁生哭着骂他时的那一声声骗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商尽也无力地摇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第28章 “懒得理他。” 穆雁生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他的眼睛还微微地胀痛着。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经过镜前,他停下脚步,视线凝在镜中自己的脖颈间,红色的线痕刺痛着他的眼。 他粗鲁一抹脸,抹去水珠,随后从衣柜翻出件衬衫,扣子系到最顶上一颗,勉强遮住了那碍眼的痕迹。 出了房门下楼,商尽也和平日一样稳坐在餐桌前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头朝他看过来。 彼此间没有问好,没有对话,只有无言的对视沉默。 穆雁生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冷静。 他面不改色坐到商尽也对面,陈姨见状立马端着热腾腾的早点放到他面前。 “特意做了您爱吃的,您尝尝。” 面前是一碗鱼片粥,鱼片嫩滑,粥面上撒着细碎的葱花和姜丝,卖相很好。 穆雁生默不作声尝了一口,随后缓缓搁下了勺子。 勺子与碗沿相撞,当啷一声。 他看向对面的商尽也。商尽也的颈窝处有一块微微结痂的泛红牙印。是他咬的,昨晚气得不行下嘴没轻没重,完全没想到会咬这么深。 商尽也没注意到他落在自己颈窝的视线,平静地将文件递给身旁的助理张乡,见他脸色复杂,问道:“怎么了?” “难吃。”穆雁生发表着对鱼片粥的食评。 商尽也道:“那就尝点别的。” “你做的东西都难吃。” 商尽也再冷静,这时候也没能掩饰住眼底那一抹讶异。 穆雁生尝得出来,陈姨做的饭不是这种味道。——这碗粥是商尽也做的。 还在这儿给他装。 陈姨仿佛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吓得心惊胆战,偷偷地看一眼商尽也,再瞄一瞄穆雁生,最后选择默默躲进了厨房里。 张乡也十分有眼色,说了一句在外面等就立马逃之夭夭。 穆雁生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碗沿。 昨晚的试探已经足够。 ——商尽也没有记忆。 只有他一个人想起了全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这些,为什么还要再次和他相遇,甚至还结了婚,被绑在了一起。他辨不清他俩的重逢是福是祸,是缘是劫,但所有的一切他前世都已经还清,他什么都不欠。 这辈子他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不管是烬冶还是商尽也,统统都与他无关。 不和他离婚是吗,他有的是办法。 故意说完这些话,以为商尽也会生气,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喝着他的早餐标配黑咖啡。 穆雁生起身离开。 “去哪儿?”快要踏出大门时,身后传来商尽也的声音。 穆雁生头也没回:“你管我去哪儿。” 本想直接出门,特意绕道去了后院。 远远瞧见那棵大榕树,走过去,果然看到树底下那一群姿态各异的猫,以及老李的身影。 但今天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和他一起蹲着喂猫。 这应该就是老李说的孙子了。 “爷爷,这只小猫好肥呀。” “可不,和你有的一拼哈哈哈。” 一老一小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笑声远远传进穆雁生耳中。他静静倚在僻静处看了许久,老李脸上的笑容一直扬着,见着他笑,穆雁生也不自知扬起了嘴角。 爷爷看起来很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有儿有女,家庭幸福,老有所依,也……不会再吃苦了。 穆雁生没有上前打扰这对爷孙的独处时光,抬手揉去眼尾漫出的潮气,悄然离开那处。 他不想在有商尽也存在的地方待着,出门问了一圈,只有井露露赏脸愿意陪他出来。 也难怪,他的朋友们要么上班了要么结婚了,都腾不出时间,井露露自己开了个店,还算自由。 井露露和他都是个酒桶子,常年最爱往各种酒馆里跑,约着见面没一会儿就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打卡喝酒尝鲜。 井露露瞧出他心情不好,二话不说陪着他一直疯玩到晚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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