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娘亲,不要留我一个人……”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讴者的眼角滑下,顺着莹白雨润的面颊,湿透了头枕。 吱呀—— 门板轻微颤动,黑影侧身进入屋舍,就是这轻微的声响,将软榻上沉睡的讴者惊醒了过来。 “娘亲!”讴者猛地睁开双目。 双眼睁开的一刹那,哪里有半丝乖顺柔软的模样,分明充斥着冰锥子一般的森然与冷酷。 讴者呼呼的喘着气,单薄的胸口快速起伏,他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眯了眯眼目,侧卧在软榻上,幽幽的道:“祁湛?你去何处了。” 堪堪进入屋舍之人,正是北燕大司马祁湛! 祁湛单膝跪在软榻之前,拱手道:“回禀陛下,卑将……方才有要事出门一趟,见陛下已然燕歇,便没有惊扰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哦?要事……”讴者嫣然轻笑,狐狸一般勾魂夺魄的眼眸轻轻撩起,看向祁湛,娇笑道:“是何等要紧之事,需要朕的大司马,半夜三更,亲自出马呢?朕倒是很想听听,你作何解释。” 祁湛跪在地上,微微垂头,眯了眯眼目。 何事? 自然是去见刘非的事情。 刘非乃是北燕流落在外的四皇子,昔日里宗室册封的太子,如今燕然新皇即位,又听说了四皇子尚在人间的消息,为了稳固皇位,也绝不可能放过刘非。 祁湛沉思,不能让燕然知晓刘非的真实身份。 “说话啊。”美艳的讴者催促着,纤细白皙的指尖勾起自己乌黑的鬓发,轻轻的撩拨,道:“朕可没有甚么耐心。” “回禀陛下。”祁湛面容一成不变,从怀中掏出一件女儿家的发饰,捧在掌心,恭敬的伸出双手,展示给对方。 一只简陋的白色珠花。 珠花是由无数廉价的贝壳打磨打孔,再由一根细绳串成,看起来这些贝壳有些年头,斑斑驳驳,泛着浅黄,并不是甚么值钱的物件儿。 “你……”那美艳的讴者眼眸突然睁大,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慵懒妩媚的模样。 他定定的凝视着那朵珠花,嗓音微微颤抖道:“这是……” 这是燕然的母亲,给他留下来的遗物。 北燕的六皇子燕然,出身低贱,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村妇,若有甚么不同,或许便是样貌姣好这一点子了。 北燕先皇显然把燕然的母亲当做了露水情缘,风流一夜便从此消失,燕然的母亲甚至不知他是谁,叫甚么名字,一个人独自在村民的闲言碎语中将燕然带大。 长大之后,燕然才知晓,原来自己的父亲便是北燕至高无上的天子,而自己是一个皇子。 但当他知晓这一切的时候,燕然的母亲突然暴毙,甚么也没有留给燕然,只剩下这朵母亲最爱的珠花,这也是母亲唯一的饰品。 燕然一直保留着这朵珠花,爱惜珍之,时不时拿出来擦拭,很可惜的是,在燕然即位之时,发生了一场宫变恶战,这朵珠花被砸的四分五裂。 燕然本以为珠花再也无法恢复,没成想,贝壳珠花好端端的呈现在祁湛的手掌之中,虽斑斑驳驳,历经风霜,却犹如当年的模样,一般无二…… “你……”燕然微微蹙眉,看向祁湛,道:“你三更半夜,便是去修复这朵珠花了?” 祁湛面容不动,半真半假的道:“卑将知晓陛下爱惜此物,又听说丹阳城中的金匠玉匠手艺无双,因此斗胆,趁着陛下燕歇私自行动,还请陛下恕罪。” 燕然的目光微微晃动,轻轻侧卧下来,舒展开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出一抹魅惑的微笑,道:“祁湛,为朕佩上珠花。” “敬诺。”祁湛恭敬的膝行上前,将贝壳珠花戴在燕然乌黑的鬓发之边,随即又退回去,重新跪在地上。 “卑将有罪,未经陛下应允,便私自行动,还请陛下降罪!” 燕然柔荑一般的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鬓发,道:“你的确有罪。” 祁湛垂首:“卑将领罪。” 叮铛—— 是银铃的轻响之声,白纱帷幔被燕然的玉足轻轻挑开,纱衣又薄又软,随着燕然的举动,无声的滑向一面,露出燕然白皙细腻的腿根,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春光。 绷紧的足尖抵住祁湛的下巴,迫使他慢慢抬起头来,祁湛对上燕然勾魂夺魄的双目。 “舔我,像狗一样。”燕然幽幽的开口。 祁湛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攥紧双拳,克制着心窍之中的屈辱,与莫名的躁动,犹如猛虎一般将燕然掀翻在软榻之上,沙哑的道:“卑将……伏侍陛下。” * “朕与你……不过是顽顽罢了。” 梁错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刘非的面目,似乎想要看透刘非的端倪。 只可惜…… 刘非面色并没有甚么波动。 梁错一时心中又气、又急,他也不知自己在气甚么,这般绝情的说辞,分明是自己说出口的,然梁错便是觉得心口不舒坦,仿佛那个被丢弃的人是自己一般。 丢弃? “呵呵。”梁错冷笑一声,朕乃是一国之君,一朝之主,羣臣惧怕,百姓畏惧,便是连北燕与南赵,都要敬畏朕三分,朕又如何会被人抛弃? 绝无可能! 梁错大步迈出温汤池,也不擦身,拽过自己的衣袍披在身上,一句话不说,径直往前走去,那模样便好像……赌气一般。 “陛下?”刘非想要阻拦,梁错这样湿漉漉的往外走,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岂不是不妥? 但梁错头也不回,步伐宽阔,刘非根本追不上,直接大步离开了大冢宰府。 梁错披散着湿发,冷着脸登上辎车,守在辎车中的寺人吓了一跳,惊讶的道:“陛、陛下?您这是……您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啊?” 梁错冷冷的看向那寺人,道:“朕的头发是湿的还是干的,你都要管?你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 寺人赶紧跪下来请罪,结结巴巴的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小臣多言了。” 梁错又冷哼道:“回宫。” “是是是,快!还等甚么,起驾回宫!” 刘非走到太宰府大门口,正好看到扬长而去的辎车,隐约还能听到辎车中传来梁错的呵斥声,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似乎很生气。 分明是梁错自己承认只是顽顽,为何如此动怒?刘非点漆一般的眼眸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辎车,露出浓浓的不解与迷茫…… * 清晨的光线洒入馆驿的屋舍,纱织的帷幔被扯掉了一角,暧昧的挂在软榻边,白色的舞衣与黑色的劲装交缠的散落了一地,一条白皙的手臂从软榻中伸出来。 “陛下醒了?”祁湛见燕然睁开眼睛,立刻道:“卑将伏侍陛下更衣。” “不急。”燕然轻笑一声,依偎在祁湛的胸口,修长的食指轻轻描摹着祁湛脖颈上的红痕,那是昨夜燕然留下的。 祁湛一瞬间有些僵硬,似乎并不适应这般亲密的动作,但他克制着没有动弹,反而慢慢收拢了宽大的手掌,将燕然搂在怀中。 二人便这样依偎了良久,燕然突然道:“四皇子的事情,有消息了么?” 祁湛的肌肉一僵,回话道:“回禀陛下,太宰那面还未传来消息,怕是还没有眉目。” 燕然有些不耐烦的道:“查了这么许久,为何一点子眉目也没有?” 祁湛道:“陛下请息怒,先前也只是道听途说,兴许是坊间流言,四皇子被野狼叼走,当年许多臣工亲眼所见,必然凶多吉少,又如何会流落到北梁呢?再者……” 祁湛又道:“便算当真有人在丹阳城的珠青坊见过酷似四皇子之人,珠青坊堪堪遭受疫病不久,说不准……那酷似四皇子之人,已然病死了。” “哼……”燕然冷笑一声,从祁湛的怀中退出来,与方才的绕指柔完全不一样,白皙的手臂一伸,将舞衣披在身上,幽幽的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好哥哥……找出来。” 祁湛眼神深沉,垂下头去,道:“是,卑将敬诺。” * 刘非被折腾了半夜,浑身酸软,第二日一大早本没有朝参,刘非打算睡个懒觉,恢复精神再说。 哪知方思一大早便进来道:“郎主,郎主!快醒一醒,宫中来人传话了。” 刘非勉强睁开眼目,慵懒的道:“何事?” 方思回话道:“宫中来人传话,说是陛下一大早召开廷议,请郎主您去主持。” “廷议?”刘非道:“甚么廷议?” 方思迟疑道:“是……是否迎娶北燕国女为大梁夫人的廷议。” 刘非揉了揉额角,梁错一定是故意的,二人昨夜才因着这件事情谈崩,今日一大早,梁错便叫刘非去主持廷议,这不是故意的是甚么? 刘非无奈的从软榻上爬起来,道:“洗漱,更衣。” “是,郎主。” 刘非进入政事堂,前来廷议的各班卿大夫们已然入席坐好。 刘非在主席坐下,理了理衣袍,他还困倦的厉害,用手支着额角,道:“开始廷议罢,诸位卿大夫若有己建,大可畅所欲言。” 卿大夫们纷纷点头,立刻便有人站出来,道:“燕人狡诈,与咱们大梁战役不断,从未有过好心眼子,我看这姻亲,不结也罢!” “诶,司理大夫话不能这么说!谁不知咱们陛下英明神武,南赵又堪堪让利,我看是他们北燕被咱们打怕了,所以才来求和,这大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可我听说,北燕的国女能死的全死了,想要与咱们联姻的国女,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这若是嫁给咱们陛下,成为了咱们大梁的正宫夫人,实在惹人耻笑啊!” “是啊是啊!这怎么办?” “有甚么怎么办的?正好陛下还未娶妻,要我说,先娶了再说,不行就废弃了,咱们又不吃亏,哈哈哈——” “是是,所言甚是啊!” 刘非因着睡眠不足,本就头疼,这会子又听到朝臣们的渣男发言,不悦的睁开眼目,轻轻的撩了众人一眼。 朝臣们虽不知刘非为何不悦,但全都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刘非幽幽的道:“陛下令诸位廷议,各抒己见,与联姻相干的可说,与联姻不相干的不可说,还需要本相来教导各位么?” “太宰恕罪——”羣臣立刻跪下来磕头。 刘非道:“廷议继续。” 羣臣坐下来,这会子比刚才严肃许多,再不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片汤儿话了。 “拜见陛下!”坐在政事堂门口的官员首先发现了梁错,赶紧躬身行礼,其他臣子一看,也纷纷跪下来作礼。 分明是梁错让刘非来主持廷议,没想到梁错竟还亲自前来,刘非跟着臣工们一起作礼,稍微牵扯到了酸疼的身子,轻轻“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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