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请教?”屠怀佳简直受宠若惊,拉住刘非的手,道:“快进来快进来,咱们进屋说。” 二人入舍,屠怀佳热情的给刘非倒了水饮,又命人准备丰富的朝食,道:“太宰,你有何事,还需要向我请教?” 刘非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儿,当真只能向小衙内请教。” 屠怀佳被刘非说的飘飘然,加之刘非一笑起来,那清冷的面庞仿佛融化的春雪,屠怀佳更是翩翩然,道:“你说你说,我若是知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便多谢小衙内了。”刘非拱手谢过,这才道:“小衙内人脉众多,似是很了解北燕的境况,北燕使团如今入朝,非是想要向小衙内打听打听北燕的风土与人情,以免露怯。” “嗨,这个呀!”屠怀佳瞬间打开了话匣子,道:“我上次和几个友人一起去女闾,那里便有好几个北燕的讴者,她们说……” 说到此处,屠怀佳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摇头道:“太宰,不不不,我没去过女闾,你可不要与我哥哥说!” 刘非被他逗笑了,道:“放心,方才非未曾听清楚。” 屠怀佳使劲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继续道:“这个北燕,乱七八糟的,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狠主儿!” 北燕兵强马壮,民风也十足彪悍,崇尚武力强者,无论是国女还是皇子,都有资格继承北燕的天子之位,如此一来,内部争夺便更是混乱。 北燕的旧主是个花花肠子,正经的大燕夫人便有三人,妾夫人三十六人,余下的露水情缘无数,以至于国中的国女和皇子不计其数。 屠怀佳道:“北燕的三位夫人,虽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但因着姿色手段不得北燕旧主的喜爱,只有其中一位夫人诞下皇子,排行第四,其余两位夫人并没有任何子嗣。” 于是这位四皇子,便成了北燕唯一的正统,顺理成章的立为北燕太子。 “但是很可惜,”屠怀佳道:“这个四皇子在十岁的时候,被野狼叼走了。” “野狼?”刘非难得一愣,因着这个说辞实在太儿戏了。 屠怀佳点点头,道:“大家都是这样传说的,四皇子生辰之日,北燕正缝狩猎,结果在皇家猎场之中,四皇子便被野狼叼走了,听说最后他们只找到了四皇子的一只手,尸骨无存的!” 刘非眯了眯眼目,沉吟道:“那六皇子呢?” 北燕的六皇子,也便是如今的北燕新天子。 北燕六皇子名唤燕然,并非夫人与妾夫人所出,他的生母甚至只是一个边陲的村妇,燕然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乡下,甚至从未进过城,皇城之中只知道有六皇子其人,根本不知燕然长成甚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屠怀佳道:“这个燕然,还真是有点子本事的。” 刘非追问:“甚么本事?” 屠怀佳笑道:“撞大运的本事啊!北燕的皇子和国女,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撞大运的本事,不然也轮到他一个村夫做天子。” 刘非淡淡的道:“小衙内怎知,他是撞了大运,而不是这场大运的始作俑者?” “太宰的意思是……”屠怀佳怔愣道。 刘非道:“非亦只是猜测。” 的确,只是猜测。但倘或那个美艳的讴者就是燕然本人,燕然城府之深,绝不可能是撞大运之人。 说不定那些暴毙而亡的皇子国女,那些无端疯癫的皇子国女,还有那些下落不明的皇子国女,都是燕然如履平地,登上北燕天子之位的踏脚石,罢了。 屠怀佳自从身份曝光之后,朝中卿大夫们便很少与他往来,虽梁错暂不追究,但伴君如伴虎,谁知梁错甚么时候便会反齿,因而卿大夫们为了自保,都与屠怀佳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屠怀佳这里冷清了好几日,只有刘非一人登门,屠怀佳又是欣喜,又是感动,便留刘非用了晚膳,一直聊到天黑,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才将刘非送出门告别。 刘非登上辎车,闭目养神,脑海中浮现出屠怀佳对燕天子燕然的描述,“从未露过面”“从未参与过皇储之争”“母亲身份卑微”“村夫”,然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坐在北燕的天子之席上。 “郎主。”骑奴驾士朗声道:“太宰府已到,请郎主下车。” 刘非从辎车上走下来,方思立刻迎上,手中捧着一个红漆托盘,道:“郎主,这是陛下今日赏赐的,还有医官署开的伤药。” “知晓了。”刘非摆摆手,让方思退下,自己进了屋舍,刚要回身关门…… 刘非眉心一动,敏锐的察觉到屋舍中竟还藏着第二个人,一片阴影从户牖微弱的光线下投射而来。 “方……唔!” 刘非想叫方思,伸手去拉舍门,手指还未触碰到门板,那黑影瞬间欺来,一把捂住刘非的口鼻,不让他发声,“咚!”一声将舍门关闭。 刘非用力挣扎,对方臂力惊人,手臂仿佛铁箍子,将他死死桎梏在门板上。 “嘘……是我。” 黑影开口了。 刘非定眼去看,因着距离颇近,刘非终于看清了对方。 ——祁湛! 祁湛似乎感受到了刘非的软化,慢慢放开他的口鼻,突然将刘飞紧紧抱在怀中,沙哑的感叹道:“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 刘非没有挣扎,顺从的靠在祁湛怀中,眼眸微动,北燕的大司马真的认识“自己”,听这个口气,关系匪浅。 祁湛似乎想起了甚么,压低声音郑重的道:“你如今虽是北梁的天官大冢宰,但切记,千万不要让梁错那个暴君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否则……万劫不复!” 真实身份?刘非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祁湛。 祁湛并未察觉到刘非的不对劲,紧紧握住他的手,又道:“还有,燕然不知从何处得知,当年在猎场暴毙的四皇子并未有死,此时便流落在北梁的丹阳城中。这次北燕出使,邦交是假,真正目的便是为了一探虚实,寻找藏匿的四皇子,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你一定要小心,四殿下。” 刘非平静的眼眸终于波动了一记:“……”四殿下,我?
第32章 心仪 祁湛口中的四殿下,被野狼叼走的北燕皇子,是我? 刘非微微垂下眼眸,愈发觉得,这一切合情合理起来…… “别怕。”祁湛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刘非是在担心,他展开双臂将刘非抱在怀中,紧紧拥着,沉声道:“我不会令你出事的,绝对不会……即使不要这条性命,我也会拼死护你周全。” 刘非并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微微有些抵触,但为了不令祁湛起疑心,便没有挣扎,任由祁湛环着。 等祁湛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刘非这才状似不经意的试探道:“昨日升平苑中,那个领舞的讴者,便是燕然罢?” 祁湛表情肃杀起来,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点点头道:“是,他便是燕然。” 燕然身为北燕的六皇子,按理来说,合该有许多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才对,但包括刘非这个“兄长”在内,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燕然,便是因着燕然从小在乡下长大,他只是一个没头脸,没地位的村夫,无人将他放在眼中。 祁湛沙哑的道:“燕然这些年藏得很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实则……他才是那个最心狠手辣的主儿。” 燕然一直生活在乡下,并不参与北燕的朝廷争斗,无论是国女还是皇子,都不将他放在眼中。 可谁知晓,便是这样的燕然,竟一直暗中勾连北燕的大冢宰。 祁湛道:“燕然从很早之前,便开始勾连大冢宰,当时先皇病重,不只是皇储们忙于争斗,党派之间同样勾心斗角。” 北燕大冢宰需要物色一个听话的新皇,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他尊贵的卿族地位,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皇即位,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皇储们都有自己的势力和党派,又有谁愿意成为北燕大冢宰的傀儡棋子呢?便在这个时候,燕然主动找上了北燕大冢宰,与其合作,大冢宰扶持燕然上位,燕然承诺他高官厚禄,只手遮天。 “大冢宰暗中扶持燕然,三天两头的挑起皇储争斗,皇子与国女们死的死病的病,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燕然入主皇城,成为了大燕的新主。” 刘非微微点头,这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燕然并非撞了大运,而是在一点一滴的集势,是他制造了这场大运,一直将所有人顽弄于鼓掌之中。 祁湛叹了口气,庆幸的道:“幸而燕然从未见过殿下,如今朝中的臣工,被燕然与大冢宰铲除了干净,能识得殿下的并不多,除了卑将,怕只有大冢宰,与朝中一杆子元老之臣,使团之中,并未有能识出殿下之人,还请四殿下宽心。” 刘非听着祁湛的话,略微有些出神,按照祁湛的说法,自己是北燕的四皇子,正儿八经的北燕宗室血统,一直流落在外,怕是辗转之下,这才来到了北梁的丹阳城。 那么新婚当日,给梁错下毒之人,当真是屠怀佳么?刘非心窍一动,如今再想一想,恐怕那个下毒之人,其实是“自己”。便算不是亲自下毒,或许也是默许了屠怀佳下毒,否则婚宴守卫如此严密,屠怀佳如何能顺利得手? 说不定,原本的倒贴贱受,早就有毒死梁错的心思,只是想要借刀杀人,因此对屠怀佳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殿下……殿下?” 刘非的出神被祁湛唤醒,祁湛担忧的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刘非摇头,道:“没甚么。”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我的身份,还请大司马保密,万勿对旁人提及。” “自然。”祁湛笃定的道:“殿下的身份,卑将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令殿下陷入险境之中。” 说罢,祁湛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稍作迟疑,还是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刘非的鬓发,低声道:“这般多年了,卑将终是见到了殿下,卑将试想过很多次,殿下或许长了身量,变了模样,没想到……殿下还是殿下,甚么也不曾改变,反而是卑将……” 他说到此处,话音突然一顿,复杂的神色一敛,戒备的道:“有人来了。” * 散了朝参,梁错立刻回到了路寝殿,但已然不见了刘非的踪影。 寺人战战兢兢的禀告,太宰晨起之后便离开了路寝,出宫去了。 梁错来到太宰府,才听方思说,刘非并没有回太宰府,而是去了卫尉府。 刘非在屠怀佳那处一呆便是一整日,梁错早中晚分别令人打听了三次,眼看着天色昏暗,好不容易听寺人禀报,刘非已然回到了太宰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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