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默飞快丢下一句:“臣送陆大人出宫。”也连忙转身跟上,背影颇有几分相似的慌张意味。 郦黎憋了半天,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终于绷不住了,坐在凉亭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东倒西歪,眼角带泪,像是憋了许久,难得酣畅淋漓地放纵了一回。 等好不容易笑完了,安竹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眼含期待地问道:“陛下,也能给奴婢起一个字吗?奴婢也想要。” 郦黎顿时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还有点儿头大——自己肚子里就那点墨水,可不能被人发现老底了。 他随口道:“等你立功了,朕就给你起一个。” 闻言,安竹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但郦黎暂时顾不上他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表字。 虽然说皇帝一般也不需要表字,因为根本没人敢喊……但是他不一样啊。 他还有个好哥们! 郦黎赶紧回了书房,在圣散子的药方后又添上了几句。 七日后,他收到了霍琮的回信。 这次的信很短,还附赠了一个绣工精致的小福囊。 沉甸甸的,大概有婴儿拳头大小。 福囊正面绣着山河日月,反面则是“平安康乐”四字,字迹清秀娟丽却不失风骨。 郦黎觉得这福囊应该不是霍琮亲自绣的,他哥们可没有这么好的绣工。 他展开信看了起来,高兴地发现圣散子药方果然起了效用。 甚至可以说,治疗效果颇佳。 除了使病人缓解康复外,药方的出现也给当地百姓吃了一记定心丸,原本在瘟疫最严重的地带,连白天街道上都闭门锁户,经济大有一蹶不振之势,现在有了治愈的希望,很多商户和百姓都渐渐开始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了。 这个福囊,就是当地最好的绣娘织的。 绣娘的母亲重病卧床多日,正是因为服用圣散子,身体才日渐好转。 为了报答郦黎的救母之恩,她在家中点灯熬油,赶工一天一夜,才绣成了这枚平安福囊。 霍琮说,那位绣娘告诉我,希望恩公能把福囊随身携带,上天有德,一定会保佑恩公一生顺遂,平安康乐,然后又苦苦央求我告诉她你的名字。 我不敢告诉他你的真名,正好,你让我为你取个表字,我便当场想了一个名字告诉她,她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当地很多百姓都对你感激涕零,我一直对外说圣散子药方是天人所赐,但自打那天之后,他们都在家里为你立了长生牌位,牌位上写着我为你取的名字。 看到这里时,郦黎恨不得抓着霍琮的肩膀摇晃:说了半天,你倒是讲到底取了什么名字啊!平白吊人胃口好玩吗? 他抓心挠肺地继续往下看。 还好,霍琮没继续吊他胃口。 他在信的末尾处写道,福囊里面还有一样东西,记得打开,是送给你的礼物。 郦黎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拆开福囊,发现里面是一枚用上好玉料雕刻的玉琮。 上面刻着两个银钩铁画的字迹—— 天明。 郦黎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许久。 他很喜欢这个表字,也喜欢这枚琳琅温润的玉琮。 本打算把这枚玉琮和之前霍琮的来信一起放进匣子里收好,但想了想,他还是把它重新装回了福囊,贴身放在了怀中。 郦天明,真是个好名字。 但同时,郦黎也开始发愁另一件事: 回礼的话,他该送霍琮什么好呢?
第16章 送礼物这件事情,有时候也需要灵感加成。 郦黎暂时没想好要送霍琮什么,在宫中挑了好几件宝贝,都觉得不满意。 要么太花哨,要么太朴素,都不符合他哥们的气质。 于是他干脆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等哪天找到好的了,再送也不迟。 自上次会面后,整整一个星期,郦黎都没再从陆舫那里听到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朝中有关罗登死亡的谣言却甚嚣尘上。 有人说他是被严弥严刑拷打而死,有人说他是被刺客复仇杀死,甚至还有人煞有其事地说,罗登是被恶鬼索命,墙上的血字也并非他自己写的,而是死后怨魂附体,一笔一划沾着仇人鲜血写下的。 郦黎听到这番言论时,不禁好笑: 虽然脑洞很大,但从某种角度讲,他们其实猜中了部分真相。 严弥本人却对这类流言深恶痛绝。 ——罗登惨死是大快人心,那一手提拔起罗登的他,又算哪门子事? 他一面命人去探查谣言的来源,势必要狠狠打压遏制这股不正之风;一面又因为心中有鬼,夜夜难以入眠,对身边人疑神疑鬼、动辄便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 某一天晚上,严弥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罗登,还有那些被他处死的大臣和皇室宗亲们,他们流着血泪对他说,严弥,你的寿元将至,我们很快就会在黄泉相见了。 严弥骇然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醒来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燥热口干,许久都未能缓过神来。 自那天之后,他白日里便出现了视物模糊、手脚麻木的症状。 ——而这些,都印证了李臻之前的“预言”。 于是严弥对李臻愈发深信不疑。 他不仅更加频繁地去找李臻,赐予对方更多财宝,还把每日嗑丹药的次数从一次变成了两次。 “看来再过不久就可以抬走了。” 听闻这个消息后,郦黎开始美滋滋地在宫中算日子。 视网膜病变是糖尿病中后期患者才会出现的症状,连现代医学也难以完全治愈,只能尽可能地延缓病情发展。 有他这个“神医”在,严弥肯定能药到病危。 虽然季默有提醒过,严弥如此厚待李臻,他可能会生出反心,但郦黎并不担心李臻会告密。 他派沈江到相国府,可不仅仅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沈江伶人出身,不会半点武功,八面玲珑、刺探情报却是一把好手,嘴甜心狠,做事果决,是个干情报工作的好料子。 不过沈江本人对李臻也全无好感,经常给郦黎打小报告,说这牛鼻子道士野心甚大,曾在闲聊时透露过自己有意国师之位。 郦黎觉得国师这个名号听起来就像昏君配置,但不妨碍他用这个名头当鱼饵,激励李臻再接再厉,努力忽悠。 争取把严弥忽悠瘸了,小病变大病,大病变绝症。 “沈江还在密信中说,自罗登死后,相国府上的守备森严了许多,出入必有死士护卫相随,”季默禀报道,目露不屑之意,“严弥老贼已经越活越胆小了。” 郦黎叹道:“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啊。” 如果不是严弥麾下大部分军队都驻扎在函谷关,防范关外藩王兵变,现在京城早就被包围成铁桶一只了。 “城门那边的情况如何?”郦黎又问道。 他都想好了,只要霍琮兵临城下,甭管大臣们怎么说,他这个当皇帝的肯定第一时间献城投降,把那硌屁股的龙椅让给他哥们坐去。 到时候把龙袍一脱,他立马加入反贼阵营,再给他哥们来一套君权神授奉天承运乐不思蜀,让霍琮养他一辈子…… 多么美好的亡国之君生活啊。 郦黎露出了迷之笑容,却听季默愧疚道:“严弥对城门的管控颇严,不仅设置门禁,稽查出入,且城门校尉基本都是其身边亲信。陛下恕罪,臣暂时找不到安插人手的机会。” 郦黎冉冉升起的幻想泡沫瞬间破灭。 他皱眉道:“那使银钱收买呢?也不行吗?” 季默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不收,而是只认那些在城中有铺面房契的商贩,或者熟人。” 见郦黎神情失落,季默心中一紧,立刻半跪在地道:“陛下,求再给臣一段时间,臣只要……臣只需七日,七日之内,臣必定会解决此事!” “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此事不急于一时。”郦黎收敛心神,笑了笑说道,“但英侠你记住,以后在朕面前别动不动就跪,听到没?” “……是。” 正说着,安竹从外面一路小跑过来。 他绕过季默,仿佛压根儿没瞧见这号人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到郦黎身旁,附耳低声说了两句话。 郦黎的眼睛瞬间亮了:“太好了!安竹,这件事要是成了,朕记你头功!” “多谢陛下!” 安竹喜不自禁,得意地看着季默。 季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问道:“陛下有何喜事?” 郦黎有些惊讶,没想到季默会主动询问,但也很好脾气地回答了:“匠人们把朕需要的工具器材都打造好了,正好,英侠你也陪朕一起去看看吧。” 季默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依言跟在了他身后。 安竹暗暗咬牙,赶紧加快脚步跟上。 居然能让陛下直接称呼其表字……这个死人脸运气也太好了! 几人心思各异地来到了目的地。 为了制作青霉素,郦黎专门招了一帮民间的能工巧匠,在后花园里开辟了一块地盘供他们使用。 等地方收拾出来后,出于好玩,他还叫人在门口树了一块“皇家第一科学院”的牌子。 严弥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和上次一样,被他当做是小孩子过家家,自动忽略过去了。 “陛下,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安竹以袖掩鼻,皱着眉头看着被匠人们“养”在培养液里的青霉,心想都生霉了,为什么不丢掉,还要特地养起来? 郦黎:“你不懂,这可是宝贝啊。” 安竹一脸的不信。 郦黎笑了笑,也没有过多解释。 青霉素放在古代确实是大杀器,但他现在还不确定,光靠这些简陋器材能不能制作成功。 而且传说中古代穿越者必备的制备青霉素技能,在上辈子学医的郦黎看来,其实有一个相当致命的bug: ——用土法制作出来的青霉素,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能作为抗生素使用的青霉素,还是有毒的展青霉素。* 如果提取出的青霉素内掺杂了大量的展青霉素,那就不是救人了,是在送人。 如果医生多在病人家呆几天,说不定还能赶上头七吃席。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郦黎叫安竹收集来的霉物,全部都是展青霉素相对生长较少的发霉柑橘。 并且,他还用培养液多培养了两代菌种,将不同的菌种分离提取,挑选出其中偏青色的,再进行进一步的制作。* 就算是这样,郦黎也还不放心。 他打算先在动物身上实验,确保存活率之后,再在人身上做皮试,最后才是临床应用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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