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樊明悲愤道:“那是我的孩子!尸首无存,岂有证据?若说认证,余公公和左统领都在场,你们没有认出来吗?他是不是北疆刺客,有没有武功在身,你们不知道吗?” 余公公为难:“咱家一直都在宫里,哪里知道北疆刺客长什么样子,张大人,您别为难老奴啊,老奴就是个传话的。” 正说着,宫中各处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破声。 余公公呦了一声:“这是奉先殿打扫完了,烧爆竹呢,老奴得赶紧回去了,陛下累了一天,得好好歇着呢。”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进去。 宫门重重关上。 张樊明仍旧趴在一张竹制方便抬着他的床上,对着宫门凄厉道:“陛下!!!” 可是他已不在观星司掌权,这京都皇城之中,一没尸体,二没石锤证据,哪个衙门敢在这个关节找持剑侯的不痛快。 一墙之隔。 余公公抬头看了看天。 拂尘一甩,笑呵呵道:“今儿是好日子,你们呐,笑得还不够好看,看看我,都喜庆点!” “平日里叫你们多吃多吃,年节脸上胖乎点,贵人们也瞧着开心不是?有些就是瘦的跟麻杆似的,对贵人们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去要饭的。” “微笑,微笑,欸~对喽!” 成捆的竹子砍下来放在火盆上,竹子受热发出响声,清苦的竹香味儿弥漫在宫廷各个角落。 这里面的人都必须是笑着的,所有悲哭都会留在宫墙之外。 - 紫宸殿。 奉先殿打扫完毕后,宣妃没有回顺宁宫,而是跟着皇帝来到了紫宸殿。 “明晚百官年宴,小七是随我出席,还是陛下带着?” 崇昭帝也在想这个事儿。 “有个疑问,朕一直以为是小七一厢情愿粘着你,你不愿意养他的,为什么突然决定养他了。” “没有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孩子吧,”宣妃说,“陛下自己养了这么许久,应该清楚。” 崇昭帝:“小七确实……说不上来,跟其他皇子都不太一样。他并不好养,有时候很倔,若是惹你生气,打轻些。” “?”宣妃疑惑,“陛下为何会觉得我会打孩子,这么多年了,除了种地时候打害虫,我可从未动手。” 崇昭帝静了片刻,努力了一会儿,端起脉脉温情:“也罢,就当是补偿,我们当初没了的那个孩子……” 宣妃微笑打断:“陛下,当初,你我之间原本只是朋友,嫁入王府乃是先帝赐婚,不得已为之。就算后来有几分情愫,也早已随着孩子的离去而消失,你我都知晓彼此的性子,莫要装腔演戏。” “若不是小七的事,陛下和我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说话。陛下觉得别扭,我也是,不若还是未入宫前那般相处为好。” 崇昭帝掩饰的咳嗽了两声。 “太直白了些。” 宣妃喝了口茶,冷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死德行,还是小七送的红枣奶茶好喝。 “我非生母,终究是差一些,小七依赖陛下,我与陛下就算是合作关系,一块将这孩子教养好便是。” 此话一出,崇昭帝心中给曲渡边找了母妃之后,就可以把担子扔出去的想法瞬间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小七确实离不开朕。就这样吧。” “抚养皇子需要宗室记档,要等到年后,年宴随你出席不合规矩,先叫他跟着朕吧。” 宣妃:“都可以。” 他们两个在紫宸殿内商讨孩子问题,另一边西暖阁内。 曲渡边在数他捡起来的鸵鸟毛。 不多,但是鸵鸟毛是做衣服的好材料,比后世羽绒服还要贵一些,基本没有静电,上辈子他的一件舞服就是鸵鸟毛做的。 “一根、两根……” 大黑嗅来嗅去,曲渡边轻轻推开它的脑袋,“大黑不许捣乱。” 大周现在最厚实暖和的衣服就是棉衣,他倒是很想把羽绒服弄出来,但羽绒服普惠百姓的前提是工业科技已经可以支撑大规模处理鸭绒鹅绒等物,否则也只是贵族才能享受的东西。 况且,他听方太傅讲课的时候说起过,民间早就有了用鸟兽羽毛当做絮料的衣服,或称羽衣,或称兽衣,用作保暖,只是味道令人难以接受,不大流行。 他现在只是个小孩,知道太多会被当成妖怪。 数鸵鸟毛就是看这羽毛漂亮,想做个毽子而已,他胃口好吃得香,连带着织仪阿姐最近吃的都有点多。 郭娘娘忧心忡忡的,担心阿姐积食,但是又不想叫她吃太多山楂,毕竟吃多了伤胃。 他做个毽子送给阿姐多运动,还可以一起玩。 绝对是后宫第一漂亮的羽毛毽子! 他做起事来挺认真,知道天黑吃饭的时候,才晓得自己要去顺宁宫用膳了,不过崇昭帝没叫他去。 明天晚上就是年宴,宣妃好几年了第一次出席,有些事情要忙碌,不好带孩子。 用完膳,曲渡边继续在床上摆弄他的半成品毽子。 崇昭帝摸出几枚圆润可爱的金元宝,搁在他面前。 曲渡边:“?” 崇昭帝哼道:“拿去花,爱赏谁赏谁,以后不许再祸害朕的床柱子!” “父皇你好大方,”曲渡边一边夸一边将金元宝收好,全都藏在自己的小袜子里,看的崇昭帝脸一阵扭曲,“朕给你就给你了,又不会有人偷,你光明正大放着怎么了?” 曲渡边没说话,一点点挪到床柱子的位置,嘿嘿一笑。 “可是好像还是这个更值钱。” 崇昭帝:“……”
第53章 入夜后, 皇宫中一片安静。 外面四处都在传持剑侯京都城门前斩杀北疆刺客之事。 有不知情的还抚掌叫好。 说那北疆只是表面与大周交好,其实背地里暗戳戳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小人行径。 有知情的,比如谢府。 谢静山回去之后就将事情如实告知了谢太师, 后者却并不意外,只是拿出了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条。 “父亲这是……?” 谢太师道:“几日前,楚贵人毒害七皇子一事, 你妹妹叫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能插手刑部和大理寺的后妃母家, 只有三人。皇后, 德妃, 兰贵妃。如果真有幕后指使, 定然就在这三位里面。” 谢静山:“爹你觉得是谁?” 谢太师:“且看这次侯爷杀刺客之事,明晚年宴上谁会先出头。” “您觉得对方会在年宴上说起这事?” “明日你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又不靠后,说不得你还能近距离看戏。”谢太师,“此事先不要告诉老侯爷。” “告诉不是更好吗?” “他疼爱女儿,未必对外孙如何。且先看看。” - 次日。 这是大人们忙碌的一天。 小孩子们则是颇为无所事事, 又不用上课, 又不用跟着帮忙——他们的帮忙在大人眼中,更像是捣乱。 曲渡边去顺宁宫把做好的毽子送给了织仪。 因为四五六都喜欢跟他玩,他常来顺宁宫, 所以这里就变得热闹了起来,织仪逐渐变得没那么腼腆, 跟其余三个小家伙也能玩上一会儿。 到了临近傍晚, 各宫都来了人, 把自己崽儿叫走, 换衣裳的换衣裳,擦脸的擦脸。 曲渡边挥手, “宣娘娘,待会儿见!” 宣妃笑说:“待会儿见。” 回到紫宸殿。 崇昭帝也在换衣服,曲渡边仰头默默瞅了一会儿,“爹,你肚子胖了。” 崇昭帝瞥了眼自己脚边的小崽子,“冬日贴膘,谁像你似的,半两肉都没有。” 曲渡边:“……”他没记错的话,是秋日贴膘吧。 “呦,小殿下,别愣着了,快换衣服吧,”余公公捧着托盘进来,“殿下年纪小,不拘于礼服,只要形制上稍微正式些就好。” 崇昭帝换好衣服,先出去了,临走前弯腰捏了捏儿子的脸蛋:“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把窗户都封好。老实些,朕去外面等你。” 曲渡边凶巴巴拍了下他的手。 崇昭帝背着手出去了,捻了捻手指,其实脸上还是有点肉的,手感不错。 他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 殿门打开了,余公公笑眯眯的声音传来:“小殿下换上这身,真如天上的小仙童一般。” 大周以玄色和赤色为尊,寒兰为国花。 曲渡边身上穿的这身通体漆黑,白貂绒做了宽袖口的边缘,丸子头插了根童趣满满的玉兔白玉簪。 配着白貂绒,更像只小兔子。 崇昭帝却知道,小家伙不是小兔子,有时候蔫坏的小心思是一个接一个。 “簪子还挺别致。” “是阿姐送的。我给了她毽子,她给了我这个。好看吧?” 崇昭帝叫曲渡边牵住他的袖子,边走边道:“看起来更像女娃娃了。” 曲渡边:“陛下你衣摆好长。” 崇昭帝:“怎么了?” 曲渡边:“我累了,能坐上去不,你拖着我走,我在上面压着,还能把地拖的更干净。” “……”崇昭帝磨牙,“给朕闭上你的嘴。” “哦。” 过了会儿。 “真的不行吗,爹。” “……闭嘴,不行。” - 卧麟殿。 历来举办年宴都在此殿。 数排高高的烛台分列两侧,殿中灯火通明。 帝王坐于上首,旁边是皇后。 下首是皇嗣、四妃、贵妃的位置。 年宴,只有妃位以上后妃才能参加,皇子公主十岁上可单独入席,不满十岁,若生母并非妃位,则由主位妃嫔或者皇后照看。 如果嫌麻烦,后妃和皇嗣可不出席。 织仪往常没来过,这次想来看看,就是由宣妃带着来的。 皇室还来了几位具有代表性的宗亲,隔在后妃与百官之间。 明亲王就在此列。 他拱手笑着欢迎陆陆续续赶到的文武百官,“诸位大人请坐请坐,户部尚书,林大人来了啊,本王怎么瞧着您头发白了不少?” 户部尚书笑道:“那些个脸皮厚的,大过年都不叫我安生,来这里想着法的掏银子,头发白了可不就是叫他们闹的。” 一言既出,扫射了周遭不知道多少官员。 “哈哈哈哈哈林大人真会开玩笑,快坐下吧。” 明亲王再度往前,瞥见一个陌生面孔,“欸?这位大人怎么没见过,述职新来的?” 男子约莫三四十岁,浅绯色武官官服,面容刚毅,闻言拱手道:“在下原济州巡抚麾下,从四品将军夏宏,调任京城,此番是来任职,也是述职。” “调任京城?”明亲王疑惑,“可说调任哪个位置了?” 夏宏:“并未有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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