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妃还隐瞒身份去了当地武馆当女师傅,不是驻馆师傅,三日一去便可。 曲渡边做了份育婴堂发展规划表格,光资助是不行的,既然要做慈善,就得有个详细计划,不然好事会变成有心人中饱私囊的坏事。 外公外婆彻底得了闲,经常出去溜达—— 他们都是从王府后门绕弯,省的别人认出他们来。 不然到哪里都能听见‘侯爷好’的问候声,还有什么意思? 乙十二偶尔还是会出去跑暗网的事。 曲渡边则每天早起遛狗子狗孙,隔三差五,就拉着奚子行去钓鱼。 - 七月的时候。 大周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皇子册立为了储君,正式成为大周太子。 百官同贺,四海同喜,曲渡边亦写了封信,送上了贺礼。 也是从这天开始,他试着让自己的眼睛开始好转。 - 京城。 皇宫。 四皇子早就从皇子府搬到了紫宸殿旁边的东暖阁。 他从册封大典上回来,路过的人皆称:“太子殿下。” 四皇子穿着尊贵华丽的黑金色太子袍服,进了略显暗沉的东暖阁。 东暖阁比皇子府逼仄狭小多了,窗户也不太透光。书桌上大堆的书卷积压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 四皇子从小就有些微胖,眼睛很大,总是半耷拉着,睡不醒的模样。 眉宇间很文气,透着股淡淡的生人勿近的疏离。 不过现在,倒是看不出来微胖了,他这段时间瘦了些。 进了阁中,宫人轻声道:“太子殿下,永王殿下给您送的贺礼已经到了,还有一封书信,您要看吗?” 四皇子好像这才露出点活人气,“快拿来。” 宫人也是崇昭帝安排在他身边的,四皇子往常在皇子府用惯了的那些全换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被皇帝注视着。 四皇子无所谓,并没有因为这种注视而变得束手束脚,除了被强行授课外,其余时间他累了就睡,饿了就吃,被训斥就当听不见。 活得像个不太听话的木偶人。 他洗了洗手,期待地展开弟弟给他寄来的信: “四哥,展信佳。听闻四哥荣登太子之位,想必身边不少人都在祝贺,我知四哥性格,就不祝贺了,只希望四哥在闲暇时候,能多小憩。” 四皇子嘴角一弯。 “给你寄了扬州特产,还有我一路上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哥记得拆啊,就算不玩,拆东西的过程也会很快乐很放松的。”末尾画了个叉腰比耶的小人。 四皇子忍不住笑出声。 看那活灵活现的小人就知道是他写的信。 小七抹瞎写字的本事挺好啊,到底是从小练武的,看不见,方向感找得也准。 他又翻一页。 “……大周北境雪景极好(六六和伴伴都这么说),就是特别冷,路上总是很担心一点白拉粑粑会冻住屁股。” 四皇子扶额。 小七真是,什么都往上写啊。 后面两三页,都是絮絮叨叨的他日常中的琐碎。 “扬州有一古稀老人,似是前朝给皇室做工的工匠,瓷器描画很是精通,怡嫔娘娘喜爱纸笺勾勒,改日送一瓷画,你代我去送……” 四皇子看着,好像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遍似的,他看得很慢,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过一遍,想象当时的场景。 看完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叫人磨墨,给弟弟也回了信。 - 东厂。 内牢。 最里面的一间被单独隔开了。 里面的灯烛除了牢中主人睡觉的时候,都是日复一日燃着的。 五皇子住着的牢和墙另一侧的牢是打通状态。 墙左边的牢简陋非常,五皇子只有在应付宫中偶尔来检查的宫人时,会住在这,平时他都住隔壁。 一间低调舒适的牢房。 曲渡边托温小春照顾五皇子,温小春直接把五皇子府卧房里面的东西,全都搬来了,就按照原本的规格摆在里面。 毕竟还是习惯的最舒服。 额外多了两个储物架子,用来存放曲渡边私底下寄来的古怪东西,供五皇子辨别、挑选、分类。 这次曲渡边给四皇子寄东西,也没忘了他五哥。 当然,小春也有一份。 五皇子望着牢房里一小堆奇怪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小七是担忧他自尽,但是也不必送这么多…… 唉。 五皇子举着点燃的灯烛凑近,认命地蹲下来,开始新一轮的拆礼物环节。 - 紫宸殿。 过了冬,崇昭帝身体越发不济,在床上躺着的时间变长。 原本在湘河洪灾前,他身体就不大好了,杨太医让他戒了冷浓茶,不许再熬夜伤神。 崇昭帝戒了一段时间,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心神震动频繁,大悲大怒,都是忌讳。 再加上他习惯了自己批折子,哪怕是方太傅三人帮忙筛选过的奏折,他有空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抽查。 后来就又开始喝浓茶,早早熬干了心神。 是以,就顺着朝臣们的意思,立了四皇子为储君。 毕竟再熬着也没意思了,就剩下这一个可以登基的人选。与其熬着,不如趁早定下,安抚社稷。 他把明亲王从边境召了回来,就是为了让他看顾朝堂—— 外人,他身体越不济,就越放心不下。 哪怕是方太傅三位大学士也一样。 “朝堂上的事,你多费心,凡事多问一句。老四,是个聪明的,就是惰性太大了,”崇昭帝倚靠在床榻上。 明亲王:“四皇子的性子从小就是那样,皇兄就算想让他变得勤勉,也不能操之过急。” 崇昭帝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自己远算不上苍老的手,内里的虚乏让他头发白的很快,照镜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老者。 “朕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年。” 早前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老四成为储君,现在他想把之前四皇子漏学的都给补上,帝王制衡之术,驭下之术等等,只能尽快塞到他脑子里。 明亲王劝慰道:“不会的。现在储君已立,皇兄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培养四皇子成为合格的储君。” 崇昭帝换了个话题:“老四成为储君,怡嫔的位份倒是可以适当升一升。” 明亲王:“太子之母,当得妃位。” 崇昭帝颔首:“叫老四跟她去说一声吧。” - 四皇子去了福安宫。 福安宫内一切如旧,四皇子很少来,一个月三四次请安就算得上多了。 他知道,他娘亲和他一个性格,喜欢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在自己的空间里安静待着。 怡嫔还在自己的小佛堂里。 青烟袅袅,安安静静。 她跪坐在蒲团上,在低诵念经。 四皇子来了之后也没打招呼,就跪坐在怡嫔旁边的蒲团上,等怡嫔结束祷告流程。 约莫一刻钟,怡嫔才睁开眼,“来了。” 她扭过头,上下打量着四皇子身上的储君袍服,四爪金龙威风凛凛。 怡嫔伸出手,在他衣服上摸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穿了,得担起责任来。” “穿这身衣服非我所愿。” 而且,四皇子看得很明白,父皇也只是想让他做个守成之君。 大周现在很稳定,再也不会面临两面夹击的局势,北疆都护府建立,徐停凤镇守镇南关,朝中还有辅政大臣和明皇叔,只要不是蠢货,勤俭些,能够个守成之君。 四皇子:“我在外面喘不上来气。” 怡嫔:“喘不上气的时候,找个精神寄托,会好很多,”她望向佛龛,“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运降临在头顶,躲避不开,只能接住。” 四皇子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 这个仰视的视角,他小时候看过无数次,很多次,都在这里看睡着。 “母妃,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信佛,是因为外祖家吗。” 他其实没有外祖,他听说过,娘亲入宫前,家里的人都被侵略大周边境的南宁士兵烧没了。 也可能问过,但时间久远,已经忘记。 怡嫔颔首道:“家人亡于烈火,佛祖会让他们得到安宁。你今天来,除了来母妃这里歇息,还有别的事情吗。” 四皇子:“父皇想给母妃提位份,封妃,让我来问问母妃的想法。” 其实他来问就是走个流程。 如果怡嫔想换封号的话,就告诉他,他再转告给崇昭帝,到时候册封之时一并换了。 怡嫔:“只要不挪动位置,不太累就行,我跟皇后商量下,最好册封仪式能减就减吧。” 她的反应在四皇子预料之内。 “那我回去就告诉余公公,”四皇子起身告辞,“儿子先走了。” 怡嫔:“路上慢些。” 四皇子走到门口,后方却幻觉般传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笑。 “……”四皇子停住,回头。 小佛堂里面比外面要暗,袅袅的青烟升腾到半空,柔散开来,像是一张逐渐狰狞的兽脸。 怡嫔仍背对着他,跪坐在蒲团上。 四皇子迟疑道:“母妃?” 怡嫔:“嗯?怎么,想起来还有事?” 四皇子:“没有,是我听错了。” - 扬州。 曲渡边收到了四皇子的回信。 四哥对他送来的礼物很满意,并且打算慢慢拆。 还说了他现在被逼着学的痛苦现状,以及他各种方式偷懒休息的招式。 装病躲懒是最没用的,因为杨太医时时刻刻守在父皇身边,他只要一装晕装难受,杨太医下一秒就会出诊。 “……幸好,杨太医偶尔也会放我一马,说我疲惫,让我休息个半日。小七,四哥真的很想把床捆在身上。” 通篇洋溢着上班加班党的痛苦气息。 曲渡边:“真惨呐。” 叶小远读完后,也道:“真惨呐。” 曲渡边:“不过嘛,四哥大概在渐渐接受了,不然依照他的性格,躺在紫宸殿绝不会起来。” 老登的强压政策对四哥没太有用,四哥会调节到让自己勉强过得去的程度。 他把信纸搁起来收好。 叶小远:“跟着四皇子的信一块寄过来的,还有杨太医的新药。” 曲渡边:“今天外面夜色不错,我要出去溜达溜达。” 他立即出门,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间,“奚子行,没睡觉吧,出来遛弯。” “……” 房间里窸窸窣窣一阵,奚子行披着衣服出来,“你饭后不是才溜达过?” 曲渡边呶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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