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亲王了然。 杨太医:“也不尽然是生气导致情绪波动的缘故,陛下最近换没换饮食?骤然更换饮食,也会引起血气不顺。” 余公公:“没有,陛下饮食还是从前那样。” 杨太医嗅了嗅空气,到了旁边崇昭帝燃着的香炉边上,他捻了捻香灰。 余公公紧张道:“陛下自己新调的香,可有不对?” 杨太医:“陛下应该是在里面加了晚香竹,此物暖血,最好还是少用吧。” 余公公赶紧记下。 杨太医又道:“还是尽量让陛下保持心境平和。” 这句话主要是对四皇子说的。 四皇子抿唇:“知道了。” - 崇昭帝一连昏了五日,好在第六天的时候醒来了。 杨太医足够给力,没有让他出现卒中症状的眼歪嘴斜,说不清楚话的情况,脑子还是清楚的。 就是这一次骤然生病,崇昭帝的身体进一步虚弱,不知道要卧床养多久。 他养病的这段期间,朝中臣子比之前平稳很多。 方太傅三位大学士辅政,明亲王监朝,事情不愁没有人处理,太子已立,臣子们心里也都有底了。 除了一开始的些微慌张,其余都井然有序。 国无储君不稳,这便是设立储君的理由。 而且四皇子这位储君还很不一样,就他一个苗苗,甚至都不用防备其他皇子在皇帝生病期间,对太子出手,趁机陷害之类的事情发生。 大臣们还是该干嘛干嘛,顶多就是分出了一部分心思去了紫宸殿,关注陛下的情况。 四皇子没有崇昭帝压着学习,轻松是轻松了很多。 这本来是他休息睡觉的好机会,政务可以交给明皇叔和方太傅等人处理,但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四皇子点了灯,披衣而起,推开了窗户,将手中点燃的烛台放在窗沿上。 外面细细的凉风吹进来,烛台灯火明明灭灭。 他原本就没有困意,现在大脑更清晰了。 好想出去啊。 好想和从前一样。 脑中尽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四皇子眼底却很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出不去了。 四皇子没关窗户,拿着灯到了书桌边上,找到了一沓他收藏起来的信封,小七写的信,他都留着。 他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第几次拆开,一封封慢慢看过去。 四皇子将他放在书桌上的香囊拿在手里捏玩着,淡淡的香气和信封里舒缓的文字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香囊里突然捏到一个硬物。 四皇子下意识一用力,咔嚓。 香囊里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四皇子顿了顿,过了一会儿,香囊散发的香味儿变了,原本好闻的淡淡香气中,夹杂了一点苦。 四皇子皱皱眉,凑近闻了下,下一秒,一股热气从心脏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他瞬间把香囊拿开,扭头呼吸了好几下,那种血液逆流的感觉才逐渐消失。等他缓过来,再去看那香囊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已经全然变了。 他盯着那香囊许久,没有动。 第二天的时候,四皇子借口回皇子府拿东西,离开了皇宫。 他在自己的卧房里找了把剪刀,把香囊剪开,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锦帕上。 里面都是娘亲用来做线香的原料粉末,唯有一个不是。 四皇子用竹签挑出来。 那是个被捏成了两半的微小圆粒,中间是空壳,他把空壳单独捡出,放在另一张干净的白色手帕上,包了起来。 随后他叫上护卫冷越,和他一起出了趟门。 再次回到紫宸殿东暖阁后,已经是傍晚了。 四皇子叫来身边的太监,静静发呆了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地说道,“……告诉母妃,香囊被我不小心勾破,里面东西全撒出来了,劳烦她再做一个。” “是。” - 扬州。 永王府。 曲渡边把张樊明所有的遗物全翻了三遍。 基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连金银珠宝都很少。 除了一小箱子似乎是收集起来,用来写字的金贵纸张,纸张边缘用金液勾勒出繁杂花朵的模样,上面留了不少张樊明抄录的名人诗句。 乙十二推门进来,“殿下,京城来消息了,陛下醒了。” 曲渡边从书桌前抬头,“没有大事吧。” 乙十二:“小春公公说的,他专门问了杨太医,陛下暂无大事,但是需要静养。” 曲渡边微叹了口气。 “还有件事,”乙十二想起来,“关于……” “殿下!” 叶小远在外面喊了句,“您之前找柳大师约的瓷瓶排到了,柳大师过来问问您,瓷瓶上想要什么样的花纹。” “就来!” 曲渡边:“六六,你事情着急说吗?” 乙十二迟疑一秒,摇摇头。 曲渡边这才去见了柳大师。 这位大师,就是他在给四哥写的信中提起过的,前朝工匠,擅长烧瓷,在瓷器上作画也是一绝。 不少人都请他烧窑作画,曲渡边就算使用钞能力插了个队,也是到了今天才排到他。 今日,柳大师上门来询问他对于花样的喜好。 他年过古稀,目光却丝毫不浑浊,不卑不亢,拱手道:“见过永王殿下。” 曲渡边:“不必客气。我这瓷瓶是打算送人的。” 柳大师:“如此,您将对方喜爱的纹样告诉我便是。” 曲渡边倒还真不太清楚怡妃喜欢什么样的纹样,他沉吟片刻后,和叶小远一起去库房里找了个小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装着十二张精美的纸笺,上面勾勒着不同的时令之花,对应一年十二个月份。 卡通视角看不见上面的花纹,但曲渡边隐约记得,这里面的纸笺很好看。 是他小时候去福安宫和四哥一起睡觉的时候,怡妃送他的初次见面礼,他们来到扬州站之后,原本皇子府库房里的东西,也都挪了过来。 历年收的礼物全都保留着,包括这套纸笺。 她画出来的应该跟她喜好的差不多。 曲渡边:“柳大师按照纸笺上花纹样式来,类似的就好。” 柳大师:“好。” 他细细观摩了这一套纸笺上的花纹,片刻后,咦了一声。 “这纹路里藏着的…怎么有前朝工匠的隐字手笔?难不成殿下还认识别的前朝工匠?”柳大师纳闷道,“不对啊,都六十多年了吧,这法子不该早就失传了么……” 叶小远:“隐字?” 柳大师点头:“就是变换花鸟鱼虫的形态,让它们既是画,又是字,只有懂得的人才能看明白,乃是十分高超的技艺。这份纸笺,更了不得了,把隐字拆开,藏在了边边角角,浑然一体。” 叶小远:“可这明明……” 曲渡边打断道,“既然是快失传的隐字,大师如何知晓?” 柳大师轻咳一声:“这东西,是给皇室单独作画的高级工匠才能学的,前朝灭了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学徒,没机会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师傅为了快速学会隐字法时,偷偷留下了笔记,我看了笔记后才会了一点。” 他不好意思道:“当然,只知道,不会用,就从来没张扬过,不好意思把这个当成自己扬名的踏板。” 曲渡边:“那这世上,除了大师之外,还有别人会隐字作画吗。” 柳大师:“之前我是觉得没有的,毕竟前朝的高级工匠都在大火里了,宫乱,一个活口都没留。但是现在看见了这套纸笺,却觉得自己浅薄了,前朝的隐字作画,传承还在。” 前朝。 隐字作画。 叶小远掌心隐隐出了点冷汗,下意识看向曲渡边。 曲渡边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不知道大师能不能破译这套纸笺中藏着的字,也算缘分。” 柳大师乐呵呵说:“正有此意,不过我得回家拿我师傅留下来的笔记,殿下稍等一会儿。” 曲渡边叫了乙十二跟他过去拿。 两人走后,曲渡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来。 叶小远站到他旁边,掌心轻轻压在他肩膀上,“殿下,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 曲渡边没说话。 柳大师很快就又回来了,那笔记本破破烂烂,还用羊皮裹了起来,颇为陈旧,似乎很久没翻过了。 他一边对照,一边将藏起来的字形拆出来,重新组合在一起。 到了天黑,柳大师才成功组合出来了一行字。 [孽胎降世,母亡子幼,见仇者笑,怜而远之,记此为一] 他自个儿看着拼出来的字,结结巴巴:“这、这好像不太对吧。”不是收的礼物吗?解出来的话怎么这么不吉利。 叶小远很有眼色,笑着将柳大师请了出去,“大师累了吧,先去用些酒菜,今天就在这住下吧,殿下要的花样,明早就给您。” 曲渡边缓缓站起来,走到桌前。 这一行字清晰地印在他脑中。 “见仇者笑,怜而远之……” 这几个字砸在他心上,他一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竟真的笑了一下。 乙十二攥紧手指,“殿下。” 曲渡边双手撑在桌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六六,你中午的时候,想跟我汇报什么消息?” 乙十二:“汤一粟虽然死了,但是殿下没有说停,暗网就还在追查他的信息,刚找到了一点零星的补充资料。他的族地不是他在户籍上填写的地方,而是镇南关的一处小镇。” 他顿了下,“也是怡妃和陛下相识镇子。” 官员户籍变迁,更改族地,也不是没有过的,原本不是大事。但是现在,这条消息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前朝遗族。 甚至还可能是前朝皇族。 曲渡边:“我记得张樊明的陪葬品里,也有一盒纸笺。” 他把柳大师破译出来的这一行字,还有纸笺装好,独自进了书房。 - 皇宫。 傍晚。 福安宫。 四皇子被请进了小祠堂。 他在小祠堂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里面的怡妃已经听见了脚步声,“进来吧。” 四皇子抬脚进来。 怡妃坐在小祠堂隔间的书房内,正跪坐在地上做纸笺,“你要的新香囊在桌子上,自己拿。” 四皇子坐在她面前,看着案桌上的香囊。 “母妃,这香囊里面,是不是还加了别的东西。” 怡妃动作停下,抬起头,目光平静,“你那天出宫,去了仁医堂,验了什么。” 四皇子:“我出宫没谁知道我去了哪,母妃却知道,”他停顿几秒,“冷越……是母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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