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赴阳:“你坐着,我去,我有好东西。” 叶连泱笑道:“那好吧。” 夏赴阳跑出去,到自己的帐篷里面,把软化好的冻梨的汁水挤进碗里。 这是岭北的吃法,北疆没有,他听见曲渡边要来的消息就,就拜托往来的商队运来了梨。 他端着碗,进了大帐,坐下来,递给曲渡边:“尝尝。” “你从岭北来的,在那里吃过的话,应该能尝出来。” 曲渡边尝了一口:“欸?冻梨汁。” 夏赴阳笑道:“嗯。” 曲渡边没在岭北喝,大哥家里没备那东西,寒气太重了,大哥大嫂怕小孩子贪吃,会生病。 他能尝出来,是上辈子吃过。 叶连泱佯装闹道:“将军,你这可就偏心了啊,咱们都没有呢,徐侯都没有。六六大人、奚公子还有小远公公可都看着呢。” 夏赴阳:“去去去,我看就是你自己馋了。在我帐篷里,还有不少,你去拿来。” 叶连泱喜笑颜开:“得嘞!” 曲渡边捧着碗慢慢喝。 夏赴阳:“好不好喝?” 曲渡边:“喜欢。” 夏赴阳侧头看他:“这次的小甜水是真的了。” 曲渡边一顿。 奚子行:“什么真的假的?你喝过假的甜水?” 夏赴阳挑眉道:“是啊,某人给的,苦死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喝第二遍。不过嘛,他也没喝到甜水,我这不是给他补上了?” 曲渡边轻咳一声,把碗默默举过去,“……你要不也来点?” 奚子行眯起眼,这两个家伙,在北疆干了什么事儿。 正巧,叶连泱进来了,捧着一大盆冻梨。 “不用省着喝!这么多呢,来来。” 徐劲也想多喝,被曲渡边制裁了,只给老人家分了一颗。被制裁了,老爷子却开心的不行,一连说好。 夏赴阳勾住奚子行的肩膀,小声说:“听不懂我跟小七聊什么吧。” 奚子行笑了笑,也小声说:“过几天我们走的时候,你还得在这里处理公务吧。” 夏赴阳听见自己的心脏中了隐形一箭。 曲渡边制裁完外公,耳朵动了动:“你俩说小话呢?” 其实他们小时候,也就是半大少年时期那会儿,他俩只有他在的时候,聊的才开怀,没想到现在都进化到说小话的程度了。 他看了看这两人对他都是五十多的好感度。 想来夏赴阳和奚子行之间,对彼此的好感度也差不到哪里去。 徐劲感叹道:“小夏和小奚感情真好,来的时候这俩人不咋说话,我还以为他们不太熟呢。” 曲渡边了然,解释:“他们两个也是至交好友。不说话是太熟了,没太必要,心里知道就行。” 夏赴阳:“……” 奚子行:“……” 叶连泱狐疑:“是吗?” 奚子行笑眯眯说:“那当然,等过段时间我们走的时候,夏将军还得亲自送呢。” 夏赴阳把自己搭在奚子行肩膀上的手拿下来。 跟奚子行说话真的会气死。 他们两个的人生理念相似却不相同,奚子行是自选定小册子主公后,就会忠心追随一个人的类型,不管对方在哪里。 夏赴阳是忠于自己守护天下,镇守边疆,驰骋沙场的理想,纵然想要效忠明主,但更重要的却是心中苍生。 若曲渡边有那个意思,他会振臂一呼,鼎力支持,但曲渡边没有。 现在朝中奸佞已除,大周稳定,夏赴阳会选择守好一方,等理想终结,再去辽阔天地。 便宜了奚子行。 夏赴阳轻哼:“反正你们得在这多待一段时间,不能来了就走。小七,军营还有好多兄弟都没见你呢,咱们回头去都护府那边走走。” “这边热的也快,等天气暖和了再南下。” 曲渡边:“都好。” 帐外冷风寒月,北疆千年来亘古不变的冬色,荒芜的绵延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埋葬的骨和血沉淀成了这里独有的寂旷寥落。 帐内一片春风,平淡之中,暖意融融。
第183章 四月末。 曲渡边才堪堪从北疆士兵们的热情中脱身出来, 带着徐劲下扬州。 本来还想去青州济州湘河郡,但看这架势,他怕是一年都到达不了自己的封地。 所以暂时更改了行程, 直接去封地,在封地熟悉了之后,再去南方游玩。 也不好让外公外婆等见面等得太久, 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十数年没有见面了。 告别了夏赴阳、叶连泱、狼擎二森等人, 曲渡边重新上路。 - 曲渡边在路上渡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没有十七岁隆重, 不过, 徐劲还是找了个能借用后厨的旅店, 亲自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他们抵达扬州的时候, 已经是五月中旬。 大周建国三代,几十年而已,它在前朝腐朽的身体上扎根发芽,也残留了不少前朝的痕迹。 比如当时曲渡边生母云妃追封皇后之时,宫廷沿用的还是前朝追封皇后之子亦是嫡子的规制, 后来崇昭帝废除此前朝旧制, 云妃才得以追封皇后。 大周有州、有郡。州的长官称巡抚,郡的长官称郡守,虽然名字不同, 但官衔、权力和责任是一样的。 这种称呼体制,是前朝和大周融合后独有的称呼, 后来大家都默认了, 一个字的叫州, 两个字的叫郡。 为了避免分封诸王分裂乱国, 曲渡边的封地在扬州,他却并没有对扬州的全部管辖权, 只是享有此地的食邑和部分税收。 他可组建规格内的护卫,但没有兵权,拥有一定行政权,扬州官场想做什么事,得需和他商量。 马车缓缓驶进这座城中。 凉风习习。 体感温度十七八度,正是舒适的时候。 曲渡边穿着红黑色交领长袍,坐在马车前面横梁处,自己给自己赶车,赶车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蒙着眼—— 瞎子赶车,一路上招了不少人看。 路边提着花篮买花的姑娘,掩唇笑着,朝着这位眼盲的俊俏少年投了一枝花,“好生俊美的少年郎,哪家的人,报上名来,姐姐不嫌你。” 曲渡边伸手一接,精准接住,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唇一笑。 “身有残缺,便不耽误姐姐了,姐姐人甜心善,一定能觅得良家。” 那卖花的姑娘愣了下,随后笑靥如花,从篮子里捧出一大捧花,砸向曲渡边,“多谢了。” 花砸在曲渡边衣袍上,他无奈摊手,“姐姐给了我,还卖什么呀。” “给你的就收着吧!” 马车两边看得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卖花女扔完花,就有扔香囊的、扔手帕的、扔簪子的…… 姑娘们笑哈哈的,打趣凑热闹为多。 徐劲高兴道:“我外孙到哪里都受欢迎。” 叶小远说:“殿下,要不进来躲躲吧。” 曲渡边:“我的地盘,有什么好躲的。” 他挑眉笑着,伸手进了马车里面,“伞。” 奚子行递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曲渡边撑开了伞,挡下了那些花朵、香囊、手帕等等。 “这下就打不到脑袋了。” 看Q版小人踮脚扔花多可爱啊,他才不要进去。 奚子行失笑:“咱们永王殿下,初来封地,就体验了一把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场面。” 桥上的人也往下看,好奇下面怎么都围着一辆马车转悠。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1]。 懒洋洋的少年撑伞,靠在马车边缘,马车缓缓走过满街,他衣角上已经站满了花香。 - 扬州因运河而发达,是仅次于京城的繁华热闹。 曲渡边在扬州的府邸位置却很幽静,马车停在永王府前。 几人下了马车,牌匾挂在府门上,‘永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写得气势磅礴,颇有金戈之势。 府外的小厮是曲渡边在京城的时候,皇子府的小厮,一起挪了过来。 原本在悄悄打瞌睡,结果一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和狗,立马就不困了,飞速朝着府中喊了一嗓子:“永王殿下回来了!” 他自己则殷勤的跑上来:“殿下,叶管家!”视线在徐劲身上停留几秒,机灵道,“老侯爷,侯爷您这么年轻呐!” 叶小远:“就你嘴甜。” 奚子行和乙十二跟在后面。 他们说说笑笑进去,进了正厅没多久,宣妃、郭贵人和乌思挽就都来了。 曲渡边:“娘亲。” 宣妃笑盈盈牵住他的手,道:“嗯。路上玩的好吗?” 曲渡边点头:“特别好。” 他看向外公和外婆,两个人还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竟相顾无言。 曲渡边今年十八岁,两岁半的时候,外公去了边境,一待就是十六年。 外公外婆他们两个,已经十六年没有见面了,所思所想,所念所忆,都在时光的消磨中逐渐褪色。 而他们在十六年前见的那一面,也不过半月光景。 人生行至过半,聚少离多。 曲渡边走到徐劲旁边,在背后悄悄戳了戳他。 徐劲这才回神似的,三两步走到乌思挽面前,他们两个,在十六年前,头发分明还是黑白交杂的,现在已经全白了。 徐劲抹了下眼睛,笑叹了一声,“唉,真不想在孩子面前丢脸。” 乌思挽在他掌心狠狠掐了一下,别过脸,说了句无关的话:“你每年磨的寄给我的石头那么沉,这次带来的时候,可不方便了。” 曲渡边无声挥挥手,和宣妃几人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外公外婆两个人。 他们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 - 曲渡边暂时在扬州的王府定居下来了。 扬州的巡抚州牧等人前来拜会,一应官场应酬交际,全都交给了曾经的状元郎,现在的永王府主簿,奚子行奚先生处理。 他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整理食邑税收、盘查账目、纠察苛弊等不在话下。 他在这里过上了真正悠哉快活的日子。 宣妃和郭贵人两个,经常女扮男装出去玩,曲渡边经常看见她穿着风格不同的男装,或者域外的女装等在扬州非常流行的风格出去上街,逐渐在cosplay的路上越走越远。 正经出门的时候,那就是去了育婴堂和妇病坊。 她们两个在扬州帮扶了这两处地方,资助育婴堂的孩子们长大,给妇病坊投资药物,寻找女医生来坊中授课。 据说,是刚到扬州没多久,就开始做这件事了,俨然将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半个事业。 宫廷之中,她们是被豢养在后宫中千篇一律的‘后妃’。离开宫廷,她们就变成了形态各异,尽情舒展身姿的花,锐利的,明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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