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蒙彻底哑口无言,他几度开口,却难以成言。 瞳孔中的情绪颤抖转换,最终定格为狠决的郁色。 “我不管,你别想离开我。” 他紧紧抓住了阿查的手腕,固执道:“你说的那些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给我时间,你要什么,你告诉我。” 阿查叹了口气,孱弱无力的手指抚摸上兰蒙的侧脸,眼中流露出一丝终于肯施舍给对方的柔软。 “你看,你就是这个样子,永远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阿查上前一步,伸展手臂揽住了兰蒙的脊背。 他将下巴轻轻搁上兰蒙的肩膀,在兰蒙不明所以却惊喜难抑的眼神中,阿查坚决地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我们一起死吧。” 阿查温柔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锋利的刀刃同时从后方穿透了兰蒙的胸膛。 剧痛贯穿身体的那一刻,兰蒙本能地想要推开给他造成伤害的人,可不知为何,极擅长趋利避害的他最终竟然没有躲闪。 鲜血从后心处喷涌而出,很快浸透了兰蒙的防护服,他脱力下跪。 血液灼烫滑腻,阿查费力地从兰蒙的背上拔出那把匕首,他用被猩红染透的手拉起兰蒙的手,将匕首塞进兰蒙的掌心,转而把刀刃朝向自己。 兰蒙有一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阿查早就会死在刚刚加入星枢的时候。 可阿查万分厌恶自己对兰蒙产生的情愫。 这份多余的感情像是剧毒的荆棘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除了让他一天天萎靡一天天自厌之外别无他用。 他也确实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了,他见到了莫岁,告诉了莫岁有关阿余的真相,也报了兰蒙的仇。 就此死亡,或许他就能逃避内心无尽的折磨了。 阿查这样想着,双手颤抖着向内收力,刀刃的尖端已经抵住腹部。 就在这时,一只坚定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他的领子将他向后拎起,尖刀当啷落地。 阿查惊诧回头,发现阻止他自尽的人是褚洄之。 褚洄之胸前别着对讲,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镇静自若,显然是已经利用阿查和兰蒙对峙的这段时间与莫岁取得了联系。 “莫岁说他不想让你死。” 褚洄之言简意赅地说道,随后把阿查推进了战斗指挥舰的机舱。 二人身后,重伤的兰蒙像一头暴怒发狂的猛兽,他不管鲜血如注的伤口,捡起那把匕首,全凭意志力爬上舷梯。 “……你、你不能走……” 他嘶哑地吼着,锚定猎物般执拗地向机舱内的阿查伸出鲜血淋漓的手。 褚洄之干脆利落地给了兰蒙重重一脚,像踹垃圾似的把人踹得滚下舷梯。 甲板上的其他人已经察觉异常,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全舰响起,全副武装的星盗向事发中心集聚而来。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褚洄之扶住眼神失焦的阿查,厉声道: “打起精神来。” 失神的阿查茫然抬头,被褚洄之眼眸中明亮坚定的光震慑到瞬间怔住。 虽然褚洄之和阿余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在那一瞬间,阿查竟然在褚洄之身上看到了阿余所拥有的生命力。 那是一种可以被人信赖的力量,不论遇到什么灾难,人们总会相信这种人可以渡过难关。 恍惚中,阿查听到褚洄之极具说服力的声音。 “搞清楚,在意是难免的,可这不代表你对他的恨里就掺杂了爱。如果你对他的感情能被称之为爱,那你要怎么形容你对阿余的感情?” 其实褚洄之也并不了解阿查对兰蒙的情感究竟到没到爱情的程度,但为了让阿查振作起来,他必须替阿查找到自我宽恕的理由。 褚洄之斩钉截铁,给迷茫的阿查提供可以相信的答案。 “你并不爱兰蒙,没必要和他一起去死。”
第110章 舱外是逐渐包围逼近的敌人, 也多亏这架原本归属兰蒙的战斗指挥机足够结实,炮火轰在机舱外部,虽然偶有颠簸, 但装甲暂时还无法被击穿。 褚洄之站在控制台前, 面色冷淡沉静,与对讲那头交流的声音却在温柔里夹杂了两分示弱, 简直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对,有密码, 我不会破译。怎么办,系统指令很复杂,我看不太懂。” 一发射线炮轰在外部,连带着舱内都有些震动。 褚洄之面色没有丝毫慌乱,却轻轻“嘶”了一声。 “没什么, 就是晃了一下,有点吓人。别担心, 我没事。” 莫岁似乎说了些安慰的话, 褚洄之轻松得逞,幽深的瞳孔里流出笑意。 “嗯, 好, 我不慌,有你帮我。你说, 我按你说的操作。” 随着莫岁快速报出的指令,褚洄之双手在控制台上顺畅操作, 怎么也不像“看不太懂”的样子。 不多时,中控系统亮起绿灯。 褚洄之轻笑, 清润好听的声音里像藏了钩子似的,钓着对讲那头的人晕头转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嗯, 解开了。幸好有学长在,学长真厉害。” “别叫你学长?为什么?不喜欢?” 褚洄之明知故问,听着莫岁在对讲那头乱七八糟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莫岁。” 褚洄之低声叫他,调侃的语气也变得认真: “现在有感觉好受一点吗?” 电波那头,莫岁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蓦地一颤。 时间太紧,两人刚刚的交流其实只限于交换了基本信息,莫岁还没来得及告诉褚洄之有关阿余的全部事情。 他甚至还没说自己刚知道阿余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褚洄之就是听出了他的情绪不对。 “……我想见你。” 沉默片刻后,莫岁答非所问,他抬手,用力抹去眼角多余泛滥的水汽。 “嗯,我知道。” 男人嗓音中的温柔盖过了电波频率的冷硬,褚洄之道: “我们马上见面。” 操作系统启动,褚洄之回身,拉起阿查把人推到驾驶位上。 “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就去主星等莫岁和我。联系一个名叫缪特·嘉利的人,他最近经常公开露面,很好找到。报我的名字,他会帮你。” 阿查驾驶航舰起飞离开,留在甲板的褚洄之活动了下手指,扫视向周围里外三层的重重包围。 不远处,集聚离子束流的能量炮口亮起聚能光环,只需要一发就能把褚洄之轰成连灰都找不到的微粒。 倒也真是看得起他。 褚洄之居高临下地站在舷梯上,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悠然。 他与重伤浴血的兰蒙对视,举起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一张轻薄纸片。 “他留给你的。”褚洄之道。 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在男人的指尖瑟瑟发抖,堪堪受到来自蓄能中能量炮的辐射,纸片的四角便出现了焦化的迹象。 兰蒙神色一紧,气血翻涌,他猛踹了身后控制能量炮的下属一脚,咳着血嘶吼道: “取消发射!你眼瞎吗!” 兰蒙转而怒视褚洄之,后者却在他的视线中微微松开了手指。 “三——” 褚洄之启唇,面无表情地倒计时: “二——” 兰蒙猛然冲出,像离弦的箭直射向褚洄之。 他几乎成为一道虚影,那是一个重伤失血、连行动都困难的人不该拥有的速度。 但他的速度不仅仅是因为肾上腺素或者执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褚洄之看得一清二楚,在兰蒙冲来之前,他给自己注射了一针没有标签的暗红色针剂。 在兰蒙恨不能即刻活剐了他的眼神中,褚洄之毫无负担地彻底松手,将那张纸片向后抛去。 狂风刮卷,纸片差一点就要随着气流飘散而去,被扑跃上前的兰蒙一把抓了回来。 好险。 兰蒙一阵后怕,他粗喘着气,用发抖的手指展开那张被他攥得皱巴破损的纸片,迫不及待地看去—— 没有字。 兰蒙慌乱地翻到纸片的背面,同样一片空白。 他不信邪,执拗地尝试抹去已经浸透纸片的污血,却没有察觉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令他完全丧失主动权。 几股来源不明的力量分别封住了兰蒙的手肘和膝窝,他无法自控地屈膝跪地,冰冷的枪管同时抵住他的后脑。 “好了,飞盘游戏到此结束,老实一点。” 褚洄之身上浑然天成地带着股掌控者的气质,他嘴角噙着笑,温声提醒狂躁的兰蒙,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枪支,而是规训反抗者的教鞭。 “你他妈的敢耍老子!” 完全失去理智的兰蒙暴怒,他挣扎扭转身体瞪向褚洄之,眼中的恨意熊熊燃烧,恨不能直接将这人挫骨扬灰。 “唉,怎么能这么说我。” 褚洄之脸上的笑意和善依旧,枪管却更加用力地抵住了兰蒙的额头。 “我可是个尽职尽责的传话筒,阿查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对你无话可说。” 褚洄之的话像一把重锤,兰蒙被砸得瞬间失声,浑浊的眼底几乎要滴出鲜血。但过了两秒,他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咒骂道: “放你的屁,嘴里没半句实话的家伙,你以为我会信?” “要杀就杀,别在这儿故弄玄虚,看着就让人想吐。” “杀你是最简单的事。” 褚洄之说着,同时甩出符篆,悬空的符印形成结界,截住四周射向他的流弹。 他提高声音,警告周围:“谁再上前一步,我就打穿他的脑袋。” “比起让你直接去死,我更倾向于跟你做个交易。” 褚洄之弯了点腰,微笑着俯视兰蒙,怂恿道: “我可以不杀除你以外的其他人,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在替谁做事,猎捕的这些异兽又是干什么的。怎么样,很划算吧?” 听到褚洄之的问题,兰蒙凶狠的眼神瞬间转为阴沉的厉色。 “……你究竟是谁?”他沉声问,“你是政府派来的人?” 褚洄之没有回答,他勾勾手指,一个使用过的小型针管从兰蒙的口袋里飞出,平稳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看到眼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一幕,兰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几乎怀疑自己是在用药之后产生了幻觉。 “这个东西,”褚洄之拿起手中还有暗红色物质残留的针管,“是他给你的报酬?” 褚洄之还有印象,在星炬杯复赛的时候,那几个突然陷入狂暴状态的选手都使用过这种药物。 结合兰蒙受了致命伤现在还能跑能跳的样子,褚洄之自然以为这针剂是科林奖励给兰蒙用以提高战斗力的。 但这一回,褚洄之猜错了。 科林把这支针剂给兰蒙,不是为了嘉奖他任劳任怨,而是给他一张可以玉石俱焚的底牌。
137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