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再三,徐徐道来。 “施肥是农业中必不可缺失的一个重要环节,施好肥,可以提升农物质地,促进其生长,增加产量,还可养护土壤,使得土壤肥力充足,延续耕地的使用年限,令土壤反复循环的利用。” “仅用草木灰做肥过于单一,像是腐熟的人畜粪便,食物残渣,河泥,石灰此类都可用于基肥,农业乃国之根本,作物产量上去了,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唐青垂眸:“若负责农桑的官员能起到带头作用,定能让百姓们接受,引导他们效仿,待日子一久,此举有了成效,自会广泛流传。” 萧隽斟了盏茶,吹了吹,目光却纹丝未动,隔着水雾定定注视他。 “卿的点子倒是不少。” 唐青温和一笑,谦虚回应。 “为皇上分忧为臣之本分,自是竭尽全力。” 萧隽目色忽然凝在他噙起弧度的唇角,沉声问:“若孤想要卿在其他事情上分忧,又该如何。” 只一句,唐青心头倏跳,面显难色与无奈。 “皇上,臣……” 他渐渐收声,半晌无话。 萧隽淡声:“卿以为孤想做什么,或对卿做什么。” 唐青:“……” 说得您原来没做过似的,不仅做了,还好几次,他能不想偏么? 萧隽压下嘴边的笑意:“孤有头疾,卿且靠近些,替孤按一按。” 唐青:“皇上头疾犯了?” 他迎起身,来到对方侧面。 萧隽道:“按吧。” 唐青迟疑:“臣没试过,皇上感受一下力道,轻或者重了都与臣说一说。” 他手上动作轻柔,对萧隽而言,起不到什么按摩效果。 真正有效用的,是唐青靠近后源源传来的那阵温暖沁香,很淡,缓解了他忽起的躁动,头上乱跳的脉搏也随之停下来,痛楚在微香的熏拂下慢慢退散。 唐青垂眸,观察萧隽神色舒缓,温声宽劝:“皇上,回房休息如何。” 给唐青这么一顿按揉,萧隽竟也难得乏了。他很少会在如此早的时辰歇下,许是旁边的气息太过舒适。 他松口了语气:“嗯。” 又道:“卿也早些休息。” 送走萧隽,唐青停在庭院中央。 夜风清爽,已有入夏的温暖,檐下透出的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公子。”早已离开的老马出现,“客房为公子备好了,还请跟来瞧瞧。” 唐青跟上:“多谢您。” 老马笑着摆摆手:“老马也要谢公子你啊,头一次见爷带人过来,瞧着……比过去轻松几分呐。” 唐青心想:他们只在屋内论了些农桑之事,也没做别的,对方是否误会了什么。 客房已经打扫过,陈设干净雅致,搬来的褥子上还有一股阳光晒过的气息。 唐青在井口旁打了点水稍作洗漱,合衣而躺。 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又或逢春夏季候交替身子敏.感,听着窸窣虫鸣,他隐觉心闷,左右煎熬,靠着枕辗转,难以沉浸到睡眠的状态。 唐青久违地失眠了,先在床尾坐了会儿,而后临窗静立,院中灯影朦胧,渐渐出神。 深更半夜,在窗旁立了半宿,空气浅淡的花香弥漫于风中,唐青不住揉.弄泛痒的鼻子,间或揉揉眉眼周围。 他后知后觉地心道:过敏了。 为防止把皮肤搓破,只能忍耐。又觉口渴,推门而出,想绕去堂屋看看能否找点水喝。 另一扇门窗忽然打开,映出一张五官英俊深刻的面孔,灯影柔和,连同对方身上那股冷漠也淡了。 “卿为何不睡。” 唐青回眸:“皇上。”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一时忘了行礼。 “臣口渴,想寻些水喝。” 萧隽:“孤也有点渴,既如此,与卿一道同去。” 唐青:“……”好的。 石砖上的人影成了一双,萧隽找到水,倒了两杯。 唐青谢恩接过,仰头饮时,泛红的鼻尖与眉眼皆落入萧隽眼底。 萧隽盯着他:“脸为何这般红。” 唐青好不容易转移注意力,闻言,只觉脸又痒了,伸手往上挠。 萧隽挡开他的指尖:“够了。” 再挠破皮了。 唐青神情无奈,还有几分惹人心怜的模样。 “臣痒。” 萧隽眼皮一抽。 “……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唐青:“臣过敏了,脸很痒。” 萧隽听不明白过敏一词,但隐约知晓这理应是病了,顿时无言。 戎马数年,没见过这般动不动就生病的。 萧隽道:“付容。” 院中立刻落下一道暗影。 “皇上还请吩咐。” 萧隽:“从城里寻位大夫来。” 暗影消失,唐青望着暗卫如此迅速的行动,反应过来后,拱手谢恩。 “谢皇上。” ** 房内掌了明亮的灯,唐青坐在床边,让大夫看诊。 萧隽让老马送了壶水进屋,兀自倒了盏,喝完,大夫也看完了。 萧隽问:“如何。” 大夫望着面前气势不凡的男人:“回这位爷,老朽开副药方,待公子服用,很快就能缓解症状。” 唐青道:“多谢大夫,劳烦您深夜还要专程跑一趟。” 大夫笑着摆摆手:“公子言重,不麻烦的。” 这位爷付的诊金可丰厚呢。 深更半夜,唐青服了药,约莫一刻,脸上的痒症果然明显减轻。 隔着烛火与萧隽对视,唐青率先垂眸。 “劳烦皇上大半夜还随着臣一顿折.腾……” 萧隽道:“卿身子太弱,平日就该多练练。” 在军营时,经他操.练过的将士,各个钢筋铁骨。 许是夜色影响,唐青不像往日拘谨,不禁好笑道:“皇上,臣这副身子,能练些什么?舞刀弄枪的臣也不会啊。” 萧隽出神地望着唐青轻快的笑容:“……” 他只随口说说,想和唐青多说几句话。 起身走到门后,萧隽回头:“卿歇下吧。” 唐青想起身送他,萧隽:“立刻躺回床榻,这是皇命。” “……” 唐青依言,躺了上去。 看着乖顺听话的青年,不知怎地,几步走到庭院的萧隽长长透了口气,心口似乎有瞬间漏了几拍,跳得还挺快。
第23章 翌日,唐青困倦地起了个大早。 萧隽正在院子里练刀,动作大开大合,有力拔千钧之势,他看着看着,只觉倦意一扫而空。 老马抛出一杆枪,萧隽将长刀落回鞘内,枪尖横扫,锋芒将木桩嚯出一道口子。 半个时辰后,萧隽侧目,打量屋檐底下的唐青。 “用过朝食,一会儿领你的赏钱去。” 今日无朝会,不必太早回皇宫。 唐青一想,去后厨准备碗筷。 老马盛出做好的朝食,笑着看院中那两道身影。 在院里打了井水洗漱的萧隽擦去面上水珠,他已将方才那身练武穿的布衫换去,清晨井水凉快,坐近了,唐青能清楚感受到水汽的发散。 他不由侧首,和萧隽的距离仿佛近了些。眼前的男人,跟龙椅上的帝王有些不同。 萧隽放下茶盏:“看够了?” 唐青眨眼。 “……皇上恕罪。” 萧隽淡道:“恕卿无罪。” 气氛莫名的朝食结束,唐青随萧隽又前往邺都的那口圣泉去了。 一早,太常寺果然派了工匠赶来修缮,昨日和唐青对接的那位官吏在场,见唐青来了,冲他摇摇手,笑呵呵道:“公子,这边。” 唐青上前,官吏喜道:“照公子的法子,用通了孔洞的木罩子盖上口子后,吩咐人定时倒水,那些水果真就如下了牛毛小雨似的,泉底狭道的雾气果真慢慢散了,前头正差工匠修缮呢。” 唐青微微一笑:“那便恭喜大人了。” 官吏羞愧:“公子这声大人我可不敢当。” 说罢,看唐青气质不俗,又瞧了瞧跟着唐青一起来的男人,只觉魄力逼人,不敢让人直视。 太常寺的一介小吏,哪里进宫面见过圣上,当下就问:“公子和身旁的那位爷看起来浑身不凡,可是在哪处府上谋事?” 唐青略忖:“我和……大哥只是平凡百姓,家中做了些小本买卖的生意。” 他看时辰不早,便想今早去太常寺领取赏钱,于是先行告退。 回到萧隽身旁,唐青问:“爷可要先回去?太常寺那边,小的可以独自一人过去。” 萧隽瞥他:“难得出来一趟,急甚。” 唐青哑口无声。 萧隽忽道:“你何时有位大哥。” 唐青脸颊微热,没想到隔了段距离,对方耳力竟如此之好,将他胡扯的话听了去。 如果与寻常人随意称兄道弟就罢,萧隽贵为一国之主,他称帝王当兄弟,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爷,小的都是虚话。” 萧隽未在此事纠缠,而是问:“修缮圣泉的法子,是何道理。” 唐青寻思,他说了原理,古人也不能理解呀。可话都问了,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便解释:“小的在南郡生活时,在僻壤的乡里遇到过此情形,圣泉与当时所见相同。” “泉底弥漫的阴气,常人难以接触,皆是因为底下积聚了诸如硫化氢,甲烷这类的气体,浓度太大,使人吸入便会立刻中毒,或窒息而亡。” “逢下雨,底下的阴气就会下沉,工匠方才进行修缮,所以只要让上面始终有水落下就好。” 萧隽听着唐青款款而论,若有所思。 ** 到了太常寺,萧隽道:“自己进去。” 唐青微撩衣摆,朝人笑笑,独自步行上台阶。 方才那位小吏已将昨日一事做了登记,唐青拿出鱼符给太常官员核查,顺利领到赏钱。 他摸着鼓囊囊的钱袋子,出来时眉眼堆着明亮的笑意。 萧隽:“如此高兴?” 唐青拍拍钱袋:“小的第一次有这么多钱,若节俭着用,可以……” 他收了声,也渐渐止了笑容 如果还在梁王府生活,这笔钱可以让大家吃饱喝饱,省着点用,他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上好几年。 昨日之景恍惚从脑海浮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唐青收起心头杂绪,看见个卖点心铺子,开口示意。 “爷,小的想去买点东西。” 回来时,他手里多了几盒口味不同的糖饴,途径首饰小摊,又买几件耳坠和簪饰。 萧隽微眯双目,长眉一挑:“女子的首饰,拿来送人?” 唐青没有否认。 “兰香从陇州到邺都,一路上悉心照顾了小的那么久,她还是个小姑娘,也不容易,送给她这些玩意她会开心些。” 萧隽“嗯”一声,余光将唐青萦绕笑意的脸收入眼底,不予置评。
121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