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低头认错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像只犯错等待主人责罚的小狗狗。 刘子骏心头一软,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想到自己病气未消,怕传染给郝瑾瑜,抬起的手默默放下。 他怎不知郝瑾瑜心中担忧,他也曾打算杀他。但在郝瑾瑜不顾自身性命,照顾他时,刘子骏知道自己已无法痛下杀手。 “先生的考量,孤知晓。从此后,先生便是孤最坚定的盟友,孤会一直信赖于先生。” 刘子骏上一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利益,不知发过多少毒誓,又食言过多少次。 此时,他的话理智上是为了打消郝瑾瑜的顾虑,进一步骗取郝瑾瑜的信任。情感上,他也不知自己付出几分真情,但却有真情。 “先生变盟友,我岂不吃亏?”郝瑾瑜打趣道。 刘子骏哑然失笑,歪头问道:“先生愿不愿意为子骏,吃一次亏呢?” “明知你推我落水,想要我性命,我还想保护你……你吃准了我对你毫无办法……”郝瑾瑜喃喃自语道。 刘子骏是病了,不是聋了。他听得很清楚,内心惊涛骇浪,询问出声:“我推你入水?” 郝瑾瑜微微眯眼,怒意与哀伤尽显面容。 “你是真忘了,还是装失忆?! 洒家全心全意待你,你却下了迷药,推我入水,要我性命!我虽愤怒伤怀,却始终没想过背弃你。 今日,我做足了与你同生共死的打算,不离不弃。你仍旧打算同我打马虎眼吗?刘子骏,八年相伴相交,我处处以你为先,你却假意懦弱,蒙蔽于我。你想杀我,何许现在说些甜言蜜语?现在……就现在……” 郝瑾瑜越说越气,陡然起身,发现墙壁挂的装饰佩剑,直接拔剑,塞入刘子骏手中。 剑尖直抵自己的喉咙,咬牙道:“现在便杀了我!” 刘子骏苍白的脸色浮现震惊的红晕,气血翻腾不已。 他慌忙松了剑,道:“先生,莫要生气,孤知错了,孤向先生道歉。” 郝瑾瑜红着眼眶,倔强得不肯流泪。但颤抖的身躯,足以展现自己正承受着莫大的委屈。 他撇过脸,似乎不想让刘子骏看到此时的狼狈,实则开心地勾了勾唇角。 打消刘子骏的杀心,完成! 他执意照顾刘子骏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等到刘子骏的性命趋于安全,看顾伤号的长夜漫漫里,郝瑾瑜跳出个绝妙的点子。 刘子骏给原身下迷药,推原身下水,导致现代的他穿越到郝瑾瑜身上。 刘子骏想置原身于死地。 而他醒过来了,两人表面装作无事发生,实则心知肚明。 刘子骏知道他知道刘子骏想杀他……那么,心里肯定七上八下,无时无刻不担忧着他会报复。 要想刘子骏打消杀心,首要任务便是取消这个芥蒂。此时便是挑明说开的最好时机。 要让刘子骏相信,他确实忠诚不二,一心为刘子骏着想,哪怕付出生命。在如此矢志不渝的表白中,刘子骏定然会有所触动,就算不能把他当做最真心的心腹,也必定会取消杀心。 郝瑾瑜背过身,袖子擦擦眼角的泪花。得意地想,洒家真是天生的演员啊,上辈子没考电影学院,是整个影坛的损失呢。 刘子骏呢? 刘子骏的脑子快短路了。他以为那场落水,仅仅是意外而已。 他没有小太子的记忆啊,哪知道小太子会杀郝瑾瑜?!小太子不是爱惨了郝瑾瑜嘛?为何又要杀他? 但郝瑾瑜当没有说谎,他不可能说彼此知晓的说谎。所以,小太子当真想要杀郝瑾瑜。 刘子骏拼命回想札记上的蛛丝马迹,忽而想起最后一次札记的内容。 “又有人给先生送侍妾,孤知先生收下只为逢场作戏,绝不会碰那些低贱的奴婢!但孤心有恨意!孤明明最爱先生,先生亦最爱孤,为何我们不能相濡以沫,相守白头!这该死的皇权,这该死的太子位! 这样的爱意太寂寞了,孤想永远和先生在一起,无人能搅。” 难道小太子不仅仅在发牢骚,而是打定主意要殉情? 刘子骏难以置信,但又觉得合情合理。小太子受的是正统礼教,却又爱得痴狂,爱与礼教来回撕扯他的灵魂,札记中有不少文字记述着小太子的挣扎与混沌。性格怯懦的人一旦下定决心,极为可怕与疯癫。 他能对郝瑾瑜说出口吗?小太子杀他,不是出于忌惮,而是源于畸形的爱恋。 不不不!这般,郝瑾瑜是舒爽畅快、不再痛苦、欢欣喜悦地要飞起来了! 可他刘璋不是原身!他为何要说!难道真要与郝瑾瑜表现得两情相悦,爱得难解难分?! 他绝不能说! 刘子骏耷着脸,咬着后牙槽说话:“孤不记得落水的事。” 郝瑾瑜泪珠挂在眼尾,顿时傻眼。这臭小子打算不认账?心是石头做的嘛,还没被打动? “你什么意思啊你?”郝瑾瑜干巴巴道。 你再这样,我忍不住想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和道义,现在就掐死你个没良心的! “孤落水时,伤了脑袋。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又怕别人知道,一直在伪装。” 刘子骏眨了眨长长的睫羽,面对生死仍旧冷静的眼神,第一次露出小鹿般怯生生的颜色。 “我真的没有骗你!瑾瑜,我不太记得我们之间的事,之前对你也防备大于亲近,但现在我可以肯定,即使我不记得,我也能感觉到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的假的? 郝瑾瑜内心大喊,早知道就不演那么多了,自找累受。 “不记得了?”郝瑾瑜忽闪水润的眸子,不确定地问道。 刘子骏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可怜兮兮道:“记得不甚真切,模模糊糊。” “好得了吗?”郝瑾瑜再次问道。太子熟悉原身,万一发觉自己是个顶包冒牌货……最好好不了,他更安全。 刘子骏垂了垂睫毛,眼神茫然无措,惹人爱怜。 “我拼命试过,但头疼得厉害。” 郝瑾瑜连忙道:“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你现在病没好呢,以后再说。” 刘子骏凄惨一笑,“瑾瑜,我不知晓是我害你入水……也许之前对你,可能有怀疑,有忌惮。但是现在,绝不会了。” 所以,之前对你的爱不是真心实意,你也甭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郝瑾瑜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以前又不是他,他管不着。以后只要不杀他就行。 刘子骏露出近乎依赖的表情:“你不怪我就好。” 心想,我既已不记得前情,你再赤.裸.裸的呈情诉爱,我也是不认的。 “瑾瑜,你是我的良师,我的益友。孤发誓,绝不做欺辱你的事。” “殿下,臣一心一意看顾你,不求回报,但求生死相托,永不背叛。” 两人相视一笑,尽释前嫌。
第18章 从前现在 为了捉内奸,郝瑾瑜继续留宿在刘子骏房间,昼夜照看。 他夜里在木榻安睡,白日里负责喂药喂食。转眼四天过去,刘子骏从一日昏睡大半,渐渐恢复清明。 “好苦。”刘子骏皱着眉,不愿喝药。 郝瑾瑜把蜜饯递给刘子骏,心里犯嘀咕:老子之前都是掰开你的嘴直接灌好嘛,也不见抗议。当然,昏迷的人也没法抗议。 “太烫。”刘子骏抬眼,目光炯炯有神。 郝瑾瑜皮笑肉不笑道:“洒家给殿下吹吹……” 刘子骏莞尔一笑:“有劳先生。” 郝瑾瑜鼓着腮帮向碗口使劲吹气,阴侧侧想,吃我口水吧,你个麻烦精。 脸颊一鼓一鼓,像咕呱的小青蛙。刘子骏觉得有趣,伸出手指戳了戳。 郝瑾瑜吓了一跳,瞪他一眼:“殿下存心折腾我,是吧?” 刘子骏低头笑了笑,毫无愧意:“很无聊。” “殿下真是一日都闲不下来,累了月余,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还这般有精神。” 郝瑾瑜直接把药碗塞给对方,“赶紧喝。” 刘子骏面不改色,一口把药闷了。 一看便知是从不会嫌弃药苦的家伙,明晃晃告诉郝瑾瑜就是想闹腾他。 “洒家与殿下不同,倒是很喜欢悠闲无所事事的生活。” 郝瑾瑜接过药碗放好,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实则故意告诉刘子骏——他没有弄权的野心,巴不得早日退休。 刘子骏果真来了兴趣,挑眉道:“先生喜欢什么生活呢?”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蹴鞠打马,看戏钓鱼,岂不悠哉快哉?” 他上一世猝死,这一生怎么能不渴望咸鱼生活?只可惜时不待我,卷进朝堂争斗,只能打起精神,兢兢业业侍奉太子老板。 “孤听着也十分向往。”刘子骏回道。 郝瑾瑜翻了个白眼,拉倒吧。谁信,谁死。 白眼翻得过于明显,刘子骏瞧见了。 他脸皮贼厚,不觉尴尬,反倒绝得这嫌弃表情生动又新鲜。 “先生,先生,先生……” 郝瑾瑜越是不耐烦,刘子骏便越来劲。 “殿下有何事?”郝瑾瑜标准营业微笑。 刘子骏:“先生,我倦了。” “闭上眼,就能睡。殿下无需告知我。” “可是我觉得有点冷……”刘子骏眨眨眼,无辜又可怜。 郝瑾瑜起身:“我这就去拿一双新被……” “可那样又太热,会出汗。” 郝瑾瑜咬牙道:“殿下以为如何是好呢?” “先生借我一只胳膊吧,我想抱着先生的胳膊入睡。” 即便睡着了,刘子骏也想要郝瑾瑜守在自己的床边。 “胳膊多硌得慌啊,殿下不如抱着枕头呗。” 郝瑾瑜万没想到生病的刘子骏又娇气又黏人,一个字“作”。 刘子骏:“先生,先生,先生……” 一声声叫魂啊……郝瑾瑜实在拗不过,右手往前一伸,低声道:“呐——给你。” 刘子骏顿觉心满意足,双手抱紧,脸颊贴着浅薄的中衣,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度,安心地闭上了眼。 郝瑾瑜右手被借用,左手搁置在床边,脸正对着刘子骏的睡颜。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即使病容倦怠,仍有着极具侵略性的美感。颌骨线条分明,眉目精致锋利,唇薄且坚毅,有种不放肆的霸道。 看着看着,郝瑾瑜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他撇开眼,看向床头帷幔。青纱上绣着翠竹,笔直挺立,叶脉分明。 一片竹叶、两片竹叶、三片竹叶……郝瑾瑜百无聊赖地数起竹叶片数。不一会儿,把自己数困了,头抵在柔软的被面上,睡着了。 刘子骏缓缓睁开眼,面露无奈。他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郝瑾瑜,赤脚行至木榻前。又轻手轻脚地放下,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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