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郝瑾瑜从他身旁经过,进了太子的房门。 路锋泄了劲,瘫坐在地,眼眸闪过杀意。迟早有一日,他要这狗阉人死无葬身之地。 - “殿下,找您汇报个情况。” 郝瑾瑜边说,边从腰间拽下香囊,抛给刘子骏。 刘子骏接过香囊,打开一看,满满的麦种。 “何意?”刘子骏不解道。 郝瑾瑜摇晃着扇子,轻笑道:“殿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您要不猜猜?” 刘子骏倒出麦种,手指撵了撵,面色一沉:“这是两三年的陈麦……” 郝瑾瑜眉尾一挑。小太子果真藏而不露,麦子的新旧也认得。 “是的。各州接济的麦种里发现了一批混杂陈麦的。” “他娘的!”刘子骏气得拍桌,“陈麦发芽率远不及新麦子,这是在谋财害命!哪个州郡做的事?孤要杀了他们!” 郝瑾瑜道:“青州府,知州李钰知,郑国公的宗族,论辈分,三皇子要称呼为‘堂哥’。” 刘子骏转怒为喜,笑道:“真真是迎头撞来的大肥鹅。” “青州为三皇子的宗族所在,乃世家望族。想从中查出点什么,绝非易事。”郝瑾瑜道。 “先生以为派谁暗中调查合适?” 郝瑾瑜微笑道:“锦衣卫指挥使路锋,再合适不过。为人谨慎,性格阴狠,极善侦察。” 刘子骏眸色微变,轻声道:“孤越过先生,同路锋交往,先生可怪孤?” “非也非也。”郝瑾瑜笑眯眯道,“洒家说过,殿下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哪怕是洒家的性命,洒家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刘子骏手掌摁住桌面,陈麦颗颗压进肉里,起身微微前探,眼睛紧盯郝瑾瑜。 “先生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值得先生豁出性命!” 这话说得既有恼怒,又隐含期待。盘根交错的情绪令刘子骏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问什么,又在寻求什么答案。 郝瑾瑜正声道:“但求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刘子骏缓缓坐下,冷嘲道:“先生清高。 郝瑾瑜挺胸抬头,道:“那是。” 太子不信,他亦不恼。身为现代人,他心胸宽广,格局大得很哩。 郝瑾瑜走后,刘子骏摆着脸摆弄麦种,把麦子从香囊内全抖了出来,细细抚摸香囊上的绣花样式。 双蝶振翅,翩飞于兰花丛。 郝瑾瑜那么多心眼子,为何偏用双蝶绣的香囊? 蝴蝶成双成对,兰花自古象征忠贞的爱情。他此番又说愿意舍弃性命给自己…… 拐着弯在诉情说爱…… 刘子骏眼睛弯了弯,仔细拂去香囊内的残留灰烬,把香囊揣进怀里。 郝瑾瑜出了房门,摸摸下巴。 锦衣卫指挥使借催缴各州赈灾物品的名义调走了,露出这么大的安全疏漏。 他就不信了。三皇子能沉得住气,还不乖乖上钩? 刘子骏发现,这两日郝瑾瑜跟他,跟得特别紧。 他外出,郝瑾瑜紧随其后。他在书房办公,郝瑾瑜也要支张桌子,在旁边噼里啪啦打算盘,核准账目。 时不时瞥向自己,露出志在必得的浅笑。 像黏人的小狗似的,寸步不离。 刘子骏面上不动声响,心里爽得一批。果然,果然……香囊的双蝶刺绣,分明就是向他表白!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刘子骏认为:郝瑾瑜并非传言中无可救药的大奸臣,相反可以说得上为民着想的好官。 他决定了:只要郝瑾瑜愿意交权放手,留他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郝瑾瑜在一日日蹲守中逐渐咸鱼。 三皇子能不能搞快点?老子要罢工了!
第15章 所谓胃疼 幻想中黑衣人一出现,他振臂一挥,窜出无数高手,大杀四方的场面一直没出现,郝瑾瑜有些泄气。 翌日便没有起个大早,随太子出门。郝瑾瑜直睡到中午,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开门。 外面天色黯淡,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他紧了紧外袍,穿过走廊,打算到书房继续做事,瞥见一人从太子卧房出来,面貌陌生。 内心预警一下子拉起,冷声问答:“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洒家从未见过你?” 那人赶忙跪下,指了指身侧的水桶:“小的是州府内洒扫的仆人,受周大人的命令打扫房间。” 周大人是知州,说得也合情合理。 州府主簿恰巧经过,走上前询问:“提督大人,这仆从惊扰了您?” 郝瑾瑜抬了抬下巴,道:“洒家瞧此人鬼鬼祟祟。” 主簿看了眼仆从,恭敬道:“大人,此人确实是府上清扫的仆人,名唤阿福。” 郝瑾瑜觑一眼主簿,没有轻易相信,冷声道: “来人。” 他话音刚落,从暗处窜出一人,跪地道,“大人指示。” “这人进去多久?干了什么?” 暗卫道:“此人进去一刻钟,据属下观察,一直在勤恳打扫,未有什么异动。” 郝瑾瑜挥挥手,暗卫又极快地隐没了身影。 “无事了,下去吧。” 主簿看得目瞪口呆,郝瑾瑜竟然能够随意调动太子暗卫,令人骇然。 郝瑾瑜离书房老远,便听见刘子骏拍桌怒吼声。 他推门而入,见赵铎仁跪地,一脸自责,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郝瑾瑜问道。 刘子骏眼眸一眨,收敛要杀人的怒意,脸色缓和些许,缓缓坐回圈椅。 “孤要他负责苏淮灾情,灾情没结束,疫情已经起了。郊外的后水村发现鼠疫……” 他咬牙道:“死了百人才发现。若灾情蔓延开来,赵铎仁,你自行了断吧。” “当地村正多日未报,臣今日才得知,臣知罪。” 鼠疫……郝瑾瑜心惊不已,放在医疗条件优越的现代,也是难以控制的甲级传染病。放到古代,不知要死多少人,几百万都是小数目啊。 刘子骏:“派军队在村外筑篱笆,封锁所有出路,一旦有人偷跑,当即处死。勒令周遭及州郡所有人不得饮用河水,只可饮用井水。 全州郡进行灭鼠驱虫,尤其是后水村及周边村镇,派专门的队伍进行灭鼠驱虫,务必不要灾情蔓延。” 赵铎仁脸色纠结:“后水村还有三百余口人活着,他们……他们该如何?” “死一村救一城。”刘子骏言语冷酷,没有丝毫迟疑。 郝瑾瑜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刘子骏缓缓道:“向村内投掷食物和饮水木桶,征派一队人马和医官进驻村内,能救则救,死尸不得掩埋,立即焚烧。全家死绝,便把房屋也烧了。 凡愿意进村者,赏银三百两,官晋三级,优抚家属。即便没有活着回来,其子可继承官职。一旦别的村落发现鼠疫,如此法进行防疫,法令必施,任何人不得违命!” 刘子骏端坐着,一字一句坚定有力,有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威。 “臣,臣遵旨。” 这已是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若还控制不住,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到两个时辰,药品和进村的人员集结完毕。刘子骏冒雨送他们入了村口,远眺村内。 步履蹒跚的老人以及咿呀学语的幼童,他们在绝望地哀嚎。 刘子骏闭了闭眼,细雨打在脸上,刮皮削骨般疼。 再睁眼时,眸色冷厉道:“一个都不准放出来。” 郝瑾瑜全程保持闭嘴。处于这样的时代,他无法做出是非曲直的判断。任何说辞都太高高在上了。 傍晚,仆人从太子房间退出,食物原封未动。 “殿下说他不饿。” 郝瑾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定定注视伏案工作的背影,默默离开。 房内,刘子骏借着烛光,浏览江浙各地的官员履历功绩,寻找合适的人选进行调任,尽快恢复生产。 半响后,仆从敲门,端上一碗杏仁茯苓汤,旁边有一碟葡萄干栗糕。 “殿下,提督大人特意吩咐给您送来的,有纾解胸中气塞的作用。大人怕味道苦涩,还准备了栗糕。” 刘子骏目光停留在栗糕点缀的葡萄干上。 侍从会意,补充道:“庆云公公怕提督大人吃住不习惯,花了两日时间好不容易寻到的糕点,都在这里了。” 烛光映照刘子骏的面庞,营造出淡淡的暖色,令刘子骏冷峻的眉眼柔和几分。 “放下。”刘子骏道。 月上中天,卧室窗前的光熄灭。 侍从收拾好东西退出门外,便见提督大人倚靠在走廊拐角的木柱,往他空空如也的碟盘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 翌日,全城弥漫着浓重的艾草熏味,各家各户开始打鼠熏艾,人人小心自危。 郝瑾瑜还未起床,便有婢女拿着艾草熏盆走入屋内,挨个角落熏染,清扫床底和鼠洞。 “阿嚏、阿嚏……” 郝瑾瑜眼泪哗啦啦地流,用手帕遮住口鼻,仍旧熏得头晕。 花粉会过敏起红点,艾草倒不会起红点,这味道也受不了啊。 泪眼前出现一道绿绢布。 “绢内里缝了细绵,隔绝气味。”刘子骏道。 绢布两侧缝制了细带,能够挂耳,神似口罩。 他惊喜道:“殿下是从哪里得的?正适合我用。” 刘子骏没有回答。 札记中有记录郝瑾瑜的过敏之症,绢布是他早起缝制的。 堂堂一国天子做女红伙计,非惹他嗤笑不可。 上世,他曾带兵攻打南蛮乱匪,途径瘴气弥漫的密林。绢布缝制的方法是由当地老者提供,隔绝瘴气的效果很好。 郝瑾瑜翻来覆去看,口罩一角绣着两朵兰花。 “这兰花绣得也太潦草了,只有花没有叶,还是紫色的。紫搭绿,有点丑啊……” 他那看稿的职业病又犯了,细细摸着针脚品评。 刘子骏面色顿时有些不好,拽过绢布,糊住郝瑾瑜的口鼻,捏住细带绕过耳朵,手指不小心擦过耳垂。 电流自耳垂直窜天灵盖,郝瑾瑜差点软了腰身,苏苏麻麻得厉害。 他猛然推开刘子骏。 卧槽!太操蛋了吧,老子差点就硬了,什么破敏感点! 郝瑾瑜面红耳赤,庆幸有口罩遮掩,看不出什么异样。 刘子骏骤然被推开,不太明朗的心情瞬间跌至低谷,耷拉着一张黑脸,甩袖而去。 郝瑾瑜一脸懵逼。不就推了一下,用得着甩脸子吗?小心眼子星人真令人无语。 吐槽过后,郝瑾瑜巴巴地跟了上去,腆着脸问道:“殿下,这口罩还有没有啊?一个不够用,最起码两个嘛,用来换洗。” “没有,只此一个。” “谁做的?虞太医?”
56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