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是宫中有龙气镇守,鬼魂进了会魄散魂飞才不敢来复仇,便每月抽出一日去空无一人的摄政王府枯坐一天。 这一去,便是六年。 萧然已经心如死灰,难以复燃。 他心里的火,在兰时死的那年,便再也没有燃起过。 他的命,全靠长乐吊着。 因为不知道能活多久,所以便只能想方设法地让长乐多学些,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地活着。 梦中春秋,却常有一人入梦。 他看不清那人样貌,但每每在梦中与他相处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瞬间便涌了上来,在他心脏上轻轻挠了一下,不重,像羽毛一样轻,却令人不可忽视。 于是靠着这样似是而非的梦,他活了六年。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太久了,只知道是在点了引魂灯以后,一次放血过多,昏迷过去时,做起的梦。 “王德福,要快。”萧然乏力地倚在榻上嘱咐道。 王公公自然无有不应。 掀了帘子去到马车前同驾车的马夫讲话去了。 “白水镇…” “长乐也在白水镇。” “这是巧合吗?” “不管是不是巧合,长乐也在白水镇,难道你真的舍得长乐吗?” 萧然神色恍惚的看着手上的纸条,上面写着:白水镇。 嘴里喃喃自语。 这是前不久派去的长乐身边的影卫传来的消息。 今日的纸条还没有传来。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滴呖呖…”的叫声,紧接着,一只白色的鹘鹰如同闪电一般,从窗口飞进马车内,它的翅膀展开,宛如一片洁白的云朵。 鹘鹰稳稳地落在榻前的桌案上,用它那锐利的眼睛盯着萧然。 萧然微微一笑,他知道这只鹘鹰是来传递消息的。他轻轻地伸出手,将鹰腿上绑着的一封密信取下来。然后,他又拿出一些食物,放在鹘鹰面前。鹘鹰欢快地啄食着这些食物,似乎对萧然的照顾非常满意。 萧然看着鹘鹰吃完食物后,轻声说道:“去吧!”鹘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展翅高飞,迅速消失在了窗外的天空之中。 萧然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密信,但上面几行字却让他笑出了声,一开始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笑声,后面逐渐变大,竟有几分疯狂的意味。他笑得眼尾通红,可眼里却含着泪。 不大的纸条从他的手指间飘落在地,只见上面用端正的字迹写着: 白水有信,兰时未死,父子相认,明日回宫。 “哈哈哈哈…” “你终究…还是…舍不得呀。” 他赤红着眼睛,拍了拍桌案,向着马车外的王德福喊道,“王德福,即刻回宫。” “啊?陛下咱们不去白水镇,寻王爷了吗?”王德福何曾听见过萧然这般激动的声音。 他立马吓得钻进马车里,循声问道。 “不必去了。我们去宫里候着他。” “长乐会把他带回来的。” 萧然的眼角很轻的滑下了几滴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脸上却是笑着的。 王德福不知他为什么又哭又笑, 但他到底知道是因何人而又哭又笑。 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他慢慢蹲下身去,拾起了地上飘落的纸条,明白了一切。 他由衷的为萧然感到高兴。 当年若不是他因一时私欲,他们二人又何必走到这般地步。 可惜呀,他为了自己唯一的兄弟做错了事,可却只换来了王德贵的早已死去的尸体。 裴家做事做绝,从来没想过要留下活口。不管他做与不做,他的兄弟早晚是死路一条。 若是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去管王德贵的死活,沾了那些脏事,害了他二人,让萧然染上了该死的同心蛊。 又害得萧然花了那样大的代价,除去那难缠的同心蛊。 可是,没有如果。
第40章 回京 萧珏用了一年遍游各地,回宫却只花了十天。 回宫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不热也不凉,清风吹我襟,烈阳掩云间。 远处传来了悠扬的雅乐和民众的欢呼声,一辆装饰华丽、长达数十米的车驾仪仗缓缓地从承天门进入。 车驾由十六匹雪白的马拉着,每匹马都高大威猛,毛发如雪般洁白,马蹄声响彻整个京都。车驾的车身采用了精美的雕刻工艺,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和珍珠,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车顶上覆盖着一层金色的绸缎,随风飘动,显得格外庄重。车驾内部布置得十分奢华,座椅上铺满了柔软的触手温凉的香云纱做的垫子,周围摆放着各种珍贵的物品和装饰品。车窗上挂着鲛纱织就的帘帷,遮挡住了外界的视线。 在车驾前方,有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手持长戟,威风凛凛地开路。他们步伐整齐,动作划一,气势凌然。紧随其后的是一群身着盛装的宫女和太监, 手持孔雀翎装饰的掌扇。 虽是储君,却用了半副皇帝仪仗。萧珏端坐在车驾内,面上十分清冷,眼中却满是笑意。他注视着窗外的景象,心中却思绪万千。 车驾沿着官道前行,最终停在了宫殿之前。 萧珏下了车,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金銮殿。 殿内,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时,他们纷纷向萧珏行礼,表示对新太子的敬意和祝贺。 “拜见太子殿下!”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萧珏微微颔首,接受了百官的朝拜。 “众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 至此,他的储君之位才实至名归。 随后他径直走向了大殿中心,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储君该有的风范。 哪怕他此时只有七岁,却全然不怯场。 当他走到离龙椅还有几步之遥时,他停下脚步,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亮而有力地说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岁安康。”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仿佛向整个宫廷宣告着他的回归。 萧然面上冷肃,可唇角却微微扬起,“起来吧。” “谢父皇。” 萧珏直起身来,垂首微敛道:“儿臣此去周游齐国疆土,历时一年,确有收获。” “雍城的桃花煎实乃一绝,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酒都。” “我大齐立朝始初百年,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 “但自皇爷爷一朝连年的对外战争之后,呈现出的却是‘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於是县官大空。’” “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 “父皇继位后,相继在全国实施了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等政策。” “其中榷酒酤便是一项。禁止私人自由酿酤,由官府来控制酒的生产和买卖,以此来独占酒利,借以充实国库。” “但儿臣去到雍城时,所见却非此。那雍城县令上瞒天听下欺百姓,私下与商贾合作将酒水倒卖他国,从中大举牟利,其县令府宅建造华贵程度甚比亲王府邸。那雍城县令欺儿臣年幼,含糊其辞,试图蒙混过关。为了人不知鬼不觉,更是将知情者一一杀害,抛尸山涧。” “儿臣佯装不知,私下派人收集其罪证。今如数在此。” 萧珏从怀中取出一纸万民血书。 那雍城县令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酿更多的酒,并不满足于只有私建的几所酒坊的产量,竟然私自抓捕青壮年当劳工,建酒坊,没日没夜地在酒坊中工作。 薪酬是没有的,杂粮馒头是吃不饱的,动作慢了,是要用洒了盐水的鞭子抽打的。 百姓苦不堪言,却被县令用一家老小的性命作威胁,若是透露出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朝廷派下来的监察官更是与其狼狈为奸,从者,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不从者,伪造山洪爆发,不幸遇害,或是山匪谋财,半路截杀。 至此,雍城,天高皇帝远,便成了雍城县令的一言堂。 无数百姓与清官的血泪埋葬于此,不见天日。 为了不令其察觉,萧珏只作少年心性,醉酒游玩,耍了几月,便去到下一座城池去了,这才叫他放下心防。 得以今日,揭露其狰狞面目。 王公公被萧然眼神示意后,立刻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殿下。他从萧珏手中接过血书,又接过萧珏身旁宫人托着的托盘,上面放着厚厚一叠的书信帐薄。那全是查明真相后被杀害官员死前留藏下的证据。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将托盘端回大殿之上,恭敬地放在萧然面前。 "陛下,请过目。" 王公公轻声说道。 萧然皱起眉头,目光落在那份书信帐薄上。他伸出手,轻轻地翻开了那份血书,只见上面用血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随着阅读的深入,萧然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当看到最后一行时,萧然猛地拍案而起,怒声喝道:"岂有此理!这简直就是胡闹!"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众人皆惊恐地看着萧然,不知如何是好。萧然的怒火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他们深知这位皇帝一旦发怒,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他问道:“这罪臣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萧珏敛眸道:“回父皇…此人名叫李云峥。是裴府中主持内务的李姨娘唯一的哥哥。受裴相的提携,短短数载,舔居雍城县令之位。” 今日不知什么原因,裴昭告病,并未上朝,而其父裴珠泫早已因病荣养府中,遥领太师一职。 当下此话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朝堂之上炸响。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这李姨娘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尤其是那些裴党的官员们,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原本自信满满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和忧虑。 他们面上一言不吭。 心中却恨道:李氏误我裴家呐! 青楼女子,实在目光短浅,粗鄙不堪,眼中只有那黄白之物。 若是二皇子继位,裴家要什么没有? 如今白白送去功绩,为萧珏的储君之位添砖加瓦,经此一事,谁人还敢小瞧这位大殿下! 糊涂啊!
第41章 王公公今夜便将那人绑来太极殿罢 早朝后,萧珏便迫不及待地回了东宫。 他之所以在朝臣面前能够有条不紊地讲出他的见解,是因为,他知道兰时和小呆就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 所以,他一点也不怕,一点也不紧张,十分安心地一字一句地陈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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