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脚在跌坐时跪伤,无法站立起来。他只能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着,用尽全力向着兰时的方向爬行。 不长的路,兰时却走得慢而艰难。 萧然的眼眶止不住地泛红,眼睛哭得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兰时就要离开寝殿时,他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终于全部爆发出来,一时急火攻心,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他知道的,若是今日放兰时离开,他们就再无可能了。 他不要,死也不要。 人这一辈子,只有爱不行,没有爱也不行。
第44章 我只是庆幸,还有东西可以留住你呀 但就在兰时将将要踏出门时,他突然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脚步猛地顿住了。 随后他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紧接着,他转身往回走,一步一步地走到萧然的面前停下。他蹲下身子,将地上半昏迷的萧然轻轻地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生怕碰到他的伤处。然后他抱着萧然,慢慢地走向龙床,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轻轻为萧然拭去嘴角的血迹。 “王公公,去请太医来。”他对门外竖起耳朵听动静的王德福吩咐道。 王德福吓得要死,赶紧去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看见萧然这副惨状,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也不敢声张,只是尽职尽责地将萧然的伤处包扎好,然后便去配药去了。 萧然虽然乍眼一看十分惨烈,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脚上的伤上了药过几日也便好了,不是什么很重的伤,只是淤青看着吓人罢了。 至于吐的那口血,不但无害,反而将积郁心中多年的瘀血吐了出来,情况反而大好了。 太医忙碌过后,叮嘱了几句,便提着药箱走了,王德福也识趣的关好门,在殿外守着。 兰时本应该也要走的,但萧然的这个样子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在旁边守着。 只是今日的时辰用尽了,再过片刻,他便会恢复成原来的魂体状态。 旁人能不能看见他,端看他想不想让旁人看见,只是,常人无法真正触碰它。因为魂体状态,就跟投影的人影一样,终归已经是死物了。 兰时有时候想,他这样子跟怨魂倒有些相似,怨气浓厚到一定程度就能凝成实体,与常人无异。只是怨魂凝成的人身上是冷的,而他却有同正常人一样的体温。 今日太极殿中的摆设十分有趣,竟与他从前在时没有什么两样,有些摆件都有些旧了,早该被内务府换下去了,可却还留着。 今日寝殿中点的香,也不是龙涎香,味道十分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他闻着却很舒服。 正胡思乱想着,萧然却醒了。 他的眉头紧皱,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他的身体在床上扭动着,仿佛试图挣脱某种束缚。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口地喘着气。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搜寻着心心念念的人的身影,嘴里喊着:“兰时…不要走!” 眉目一转,便看见了守在他身旁的兰时。 兰时有些意外萧然醒得这样快,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便脱口而出安抚他道:“我在,没有走,好好睡吧。” 萧然有些欣喜兰时没有真的抛下他而去,但随即他看着兰时身上的变化又有些吃惊。 因为兰时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的虚化,从头到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这可把萧然吓得够呛,不是怕兰时此时的样子,是害怕兰时要无声无息的永远离他而去。 他着急的扫视周围,但兰时的一点影子都没见。 他崩溃的快要哭了,“兰时,你在哪里?为什么我见不到你?” 兰时怕萧然见了会害怕,所以没有现身。但见萧然此时慌张又无助的神情便渐渐显现出来。 他现在就是鬼的形态。 一身素白的衣袍,宛如冰雪般纯净,却与他身上散发的死气格格不入。 长发如丝般垂落于肩头,仿佛被无形的风轻轻拂动,又像是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嘴唇更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让人不禁心生寒意。就连他的指甲也变得漆黑如墨。 当长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这种恐惧并非来自对死亡的畏惧,而是源自内心深处对于未知生物诡异的形态的本能反应。 长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不让这份恐惧影响到兰时。尽管如此,兰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长乐的异样。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模样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了,每当看着长乐强颜欢笑、故作坚强的样子,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所以能不让长乐看见,他便尽量避免现出原身。 但萧然只是吃惊,惊讶过后只是落泪,但眼里却没有半分恐惧。 他心疼地冲进兰时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身啜泣道,“对不起,兰时,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兰时有些吃惊地看着牢牢将他抱住的萧然,“你怎么可以触碰到我?” 萧然面色苍白却显得几分阴郁,他贪婪地靠在兰时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他咬着指尖,痴痴地笑道,“今日殿中点的香,并不是普通的香,而是用犀角磨成的粉末燃的香,有了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碰触到你,有了它,在旁人看不见也摸不到你的时候,只有我能看见你,摸得到你。” “你是我的。” 兰石气笑一声,“所以你刚才看不见我,是装的?” 他在赌,赌他兰时,舍不得。 “那你还走嘛?”萧然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身上,嘴上问着,可手上的力道可没有松一点,反而抓得紧紧的,生怕人反悔了,跑的没影了。 “嗯。”兰时认真的点头道。 萧然苍白病态的脸上瞬间涌现一片阴沉。 “我不许你走,你若当真敢走,我便…” “你便再杀我一回?”兰时原本是想逗一逗他的,闻言神色不禁冷了下来,他被勾起死前的回忆了,那是实在痛苦的回忆。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的。”萧然慌了神,他生怕好不容易缓和的一点气氛便被他这样破坏了,便环住兰时的脖子,在他面前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那里面放的从来不是穿肠的毒药,而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假死药。” “我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你,你若是当真想要萧家的皇位,在我小的时候,你便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我长大?哪怕是我小的时候走了死胡同想不通这些东西,我心里想的也不是怕你,只是庆幸,我这里还有可以留的住你的东西,兰时。” “我从前做的那些事一半是因为同心蛊,一半是我知道了你终究要走。” “小的时候,你以为我睡着了,便放心同那个叫系统的东西讲话,我都听见了,他叫小呆,是不是?”
第45章 你要是腻了便放我走,我这棵嫩草还能再长长 “那个叫小呆的同你说,让你做摄政王,杀重臣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一个狼子野心垂涎皇位的异姓王。” “你做了可也没做,你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你颁布的法令对世家有害却对百姓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世家抵制你,百姓却因看不清局势而冤枉你,只知道你是个觊觎皇位的佞臣。” “而你对付的人里,尤以裴家为重。父皇临终前握着我的手,嘱咐我用裴家来与你抗衡,我从前只以为你是因为私情才百般针对裴家,可后来我懂了,裴家表面上与世家交好,又善待百姓,哪边都不出错,在朝中,民间口碑都极好。可实际上裴家才是大齐最大的蛀虫!” “而你兰时做完这一切后,便要事了拂衣去,假死以脱身,是么?” 萧然不禁逼问道。 兰时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打算假死脱身。” “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天高海阔,再寻不到你的踪迹呢?” “我舍不得,所以我千辛万苦寻来假死药,让你独属我一人,再也别想离我而去。”萧然的眼中布满了可怖而病态的占有欲和偏执。 “可是我没有想到,父皇留给我的人里,竟然也被裴家渗入进去,偷偷将那里面的东西换成了真正的毒药,才令你含恨而死。” 兰时认认真真听完萧然讲的这一切,良久,他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假死并不是因为想要逃离你的身边,相反,只是为了摆脱这个被设定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以我自己的身份,陪伴在你和长乐身边。” “只是,你不要我了。” “我心灰意冷之下,只想着,脱身后,伴着长乐长大,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萧然有些慌神,他连忙解释道:“没有,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 兰时不想争辩这些,因为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只好转过另一个话题,“那你是何时解了那同心蛊的?” “在那一年,长乐因为我的原因,被挪去云泽宫而导致的全身发热,你去太极殿与我大吵之后。” “你是如何解蛊的,据我所知,同心蛊虽有解,但那名中原女子也是花费数十年才无意中解了蛊的。” 萧然苦笑不得,“因为执念。” “我亲眼看见你眼中满是失望,也看见你原本满心是我的眼眸中那份滚烫浓稠的爱意在逐渐熄灭,变成了死寂一片。” 至于结蛊的过程如何生不如死,萧然并不想讲。 兰时也没有问,不是不想问,只是他不想说,他便也不问。 如今真相大白,兰时的心里十分复杂,他这半生,当真是,命运捉弄他。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 他如今只有两年可活。 他又要如何跟萧然说呢? 萧然见兰时愣在那里不知在想着什么一动也不动,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真的不会走了吗?” “你可知,我如今是什么?”兰时面上神色不明,眼中满是晦暗。 “借尸还魂?” “不,然儿,我如今是个非生非死的魂体,每日可以凝成一个时辰的实体,但即使这样,我也只能留在人世两年。” “没关系的,我有犀角香,没关系的。”萧然神色一变,喃喃道。 “但犀角难寻,你又能留我在几时?”兰时轻声问道。 “那两年后,你会去地府投胎吗?”萧然面色挣扎道。 “不,我会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兰时摇了摇头,他不想欺骗萧然。 “那你还会回来吗?”萧然仍不敢相信,只是最后抱着一点侥幸的心里问道,他多么希望,兰时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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