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是为捆绑住心爱之人而生,所以只要子蛊寄生的人与母蛊寄生的人心意相通,并在一切水到渠成时共赴巫山,子蛊与母蛊自然会顺着交融的血水结合,然后死去。 一切蛊毒由此迎刃而解。 玄都在孤云峰默默等了几日,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将这个法子告诉谢盈。 “怎么,魔尊大人难道想说,自己不知道吗?”他似笑非笑,眼底带着阴冷的笑。 明明知道,还跑来他这里装模作样。 恶心。 闻人渡一言不发,大步踏出玄都住的院子,却因心神不宁,在穿过一处被大雪堆满的小路时,一个踉跄栽进雪里。 他愣了愣,双手撑着身子欲爬起来,却又手一滑,再次趴下。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压抑积攒的情绪,就在这一个令人发笑的摔倒后,骤然决堤。 白衣少年趴在雪地里,头低垂着,抓住一捧雪,眼泪无声滴落,隐没在雪里。 下一瞬,肩膀发颤,泣不成声。 雪越下越大,逐渐盖住了他的躯体,却盖不住因为情绪失控而外泄的魔气。 “啊——!” 他倏然发出一声哀鸣,尾音带着哭腔,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师兄……好苦啊……”他整个人都埋在雪里,喃喃自语着,“人生来……一定要这样苦么?” 紫微峰与孤云峰相比,是如此遥不可及。 这漫天的雪,又有没有哪一片曾拂过那人的衣襟呢? 紫微峰上,谢盈撑着伞,站在那棵倒了的合欢树旁。 而他左侧,是跪在地上的江献。 “回答我,我为何要罚你?”谢盈干脆落座在粗壮的合欢树干上,垂眸把玩着伞柄。 雪从谢盈头顶的伞沿飘落至江献遮掩的白绸上,与之混为一色,又被男人悄然捏进掌心。 “师兄罚我,不需任何理由。”江献跪着笔直,如一棵不可摧折的青松。 谢盈笑了,“在师弟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人的么?” “师兄不是。”江献道,“是我不够好。” 寒风不慎从伞外钻进来,谢盈半眯起眼,抬脚踢了踢江献紧握的右手上。 “藏了什么,握这样紧?” 江献并不反抗,摊开手。 掌心的雪花已被他用灵力冻成了冰珠。 “沧澜山随处可见的雪,也值得如此偷偷摸摸?”谢盈挑眉,伸手夺走了那颗不过绿豆大小的冰珠。 端详片刻,并无什么特别。 江献:“嗯。” 谢盈捏着冰珠,抵在他唇上,“张嘴。” 江献顺从他的话,薄唇微张,就着他的指尖,将那颗冰珠含住。 “什么味道?”谢盈望着他。 江献沉默片刻,道:“有些苦。” “再招人喜欢的合欢花,都是苦的。”谢盈淡淡道,“这片雪花之所以苦,是因为它沾染了合欢花的汁液。” “你觉得它会后悔么?后悔合欢花的汁液损耗了它的纯净。” 冰珠彻底在舌尖化开,江献道:“真心爱花之人,从不叹其苦,只愿共其苦。” 谢盈笑了笑,从倒下的合欢树枝叶里摘下一朵合欢花,放入唇中,缓慢品尝。 苦涩在舌尖绽开,他闭了闭眼,“苦就是苦。” 衣料的摩挲声轻缓,谢盈睁开眼,竟见江献擅自起身挪至他跟前,重新跪下,冰凉的手掌捧住他的脸,欺身靠近,贴住他的唇。 舌尖卷走了他口中的合欢花,以及所有苦涩的汁液。 这是一个毫无杂念的吻。 江献松开了他的唇,鼻尖仍旧与他相抵,气息与他交缠,嗓音沉郁沙哑:“师兄,还苦么?” 情蛊好像又不受控制了。 谢盈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冰糖含在嘴里,然后捏住江献的下颌,吻了回去。 这个吻很长。 直到冰糖彻底融化在唇齿间,谢盈方才放开他。 “不罚你了,回去换身衣裳吧。” 历代掌门的住处并不在紫微峰,而在主峰。 江献起身,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唤住了谢盈转身要回屋的身影。 “师兄。” 谢盈停下,转头看他。 江献袖袍里的指尖蜷缩着,“三日后落霞镇映月湖,将有荷花盛开,师兄……去看么?” 谢盈笑了笑:“如今不过三月,哪里会有荷花?” “师兄想看,就会有。”江献低声道。 男人显然是第一次主动邀请一个人去做一件只与风月相关的事,看似淡然,实则局促。 “我想要的,不只是看荷花。”谢盈淡声道。 “师兄想的,都会有的。”江献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谢盈似笑非笑,“我自己都不知道。” “无论什么。”江献斩钉截铁,“都会有。” 谢盈没有明确答复,转身回屋。 门一关,漫天风雪和那道黑色的身影都一并隔绝在外。 【宿主看起来心情很好。】152突然道。 谢盈坐在案几边,慢悠悠煮茶,“有么?” 152十分肯定:【有。】 谢盈勾了勾唇:“不过是情蛊作祟罢了。” 若非情蛊作祟,他怎么会想去看什么荷花? 【真的吗?】 谢盈盯着沸腾的茶水,冷不丁笑了,“你知道情蛊的解法是什么吗?”
第130章 让明月永远留在魔界的黑夜里 【嗯?玄都不是还在研究吗?】 谢盈并不解释:“你很快就知道了。” 【不太懂,宿主是已经玩够了,准备想办法恢复记忆了?】 谢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而不语。 …… 三日后。 紫微峰上那棵倒地的合欢树已恢复原状。 谢盈推开门,微微一怔。 合欢树下,站着三日不曾见人影的闻人渡。 他双手捧着一碗红糖冰粉,听见开门的动静,大步走了过来。 “师兄。”闻人渡冲他笑了笑,似乎之前种种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谢盈没应声,只淡淡望着他。 “手怎么了?” 魔族的躯体最是坚硬,可闻人渡捧着瓷碗的指节却染上了冻伤后留下的瘀红。 再加上先前与江献交手留下的剑痕,看上去格外可怜。 “我没事。”闻人渡望着他,狗狗眼里浮起笑意,“师兄,我刚去沧澜山下买的红糖冰粉,尝尝好不好?” “你尝了,我就当先前的事你不怪我了。”那笑意看上去快碎了。 “不必,我今日还有事。”谢盈淡笑道。 江献已在映月池等他。 距离赴约时间,已经不足一炷香。 “师兄以前最爱甜的红糖冰粉,我特意加了两倍的糖,师兄却连看都不愿看一眼,是因为要急着去见什么人吗?”闻人渡歪了歪头,下垂的狗狗眼一瞬不瞬望着他。 谢盈与他视线交汇,竟从少年眼底看见一丝哀恸。 心底到底软下一块。 却又软得不多,最是磨人。 待他反应过来,已然抬手,习惯性地摸了摸闻人渡的头。 “听话。”谢盈指尖拂去他鬓边的雪花,“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寒风盈满他的袖袍,连带着闻人渡偷闻到的气息,都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师兄,哪怕失忆,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谢盈欲抽回手,被对方蓦然攥紧。 “师兄,别走。”闻人渡眨了眨眼,碎雪从眼睫上抖落。 “不去,好不好?” 谢盈想说什么,又蓦然顿住。 只见少年原本光洁的面庞上魔纹遍布,不再只是遍布半张脸,而是整张脸都爬满了这诡异的深紫色纹理。 【哔——!一级警报!错误!错误!】 脑海里传来尖锐的系统警报音。 【主角攻闻人渡数据丢失!】 【主角攻闻人渡数据丢失!】 【正在进行第一次数据追回……追回失败!】 【正在进行第二次数据追回……追回失败!】 …… 【正在进行第九次数据追回……追回失败!】 【错误返回:主角攻闻人渡不存在!】 无机质而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刺激耳膜,尖锐的疼痛直达大脑。 一阵头晕目眩后。 谢盈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指尖压住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种疼痛,后背却措不及防抵上了另一具宽阔的胸膛。 抬手抽剑,一剑划破对方手臂,谢盈眸光微冷,逼退了身后的男人。 “你做什么?”闻人渡上前拦在谢盈面前,“谁让你碰他了?” “我能做什么?”男人长发微卷,唇边笑意不明,“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谢盈已无法顾及他们口中所谓的交易,也没有心思去探究两个死敌还能做什么交易。 他眼前仅自己可见的光屏上飘过无数错乱的字眼,同时脑海里的警报声越演越烈,几乎要将人逼疯。 尝试呼唤152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明月夜倏忽从他手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还在对峙的两人同时望来,面色骤变。 只见那抹绿色的身影微晃,就要倒下。 “谢盈?”“师兄!?” 闻人渡刚扶住他,就被甩了一耳光。 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能打人这么疼。 “你做了什么?”谢盈深吸了一口气,神魂受到系统警报的影响开始不稳。 他问的是主角攻不存在之事,可听在闻人渡耳中,却是他为何会和自己的仇人勾结在一起。 “师兄,我的确恨不得他碎尸万段。”怀中的人没有丝毫力气,闻人渡死死抱住,眸色晦暗,“可我更害怕失去你,所以……我愿意放弃我的恨,来得到你。” 他一开始想过挑拨玄都,挑拨秋无际,挑拨任何一人,唯独除了柳听奉。 可那天深夜,他把自己埋在雪里整整一夜,次日醒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柳听奉。 若不是柳听奉,他的师兄又如何会被旁人染指! 都是柳听奉的错! 是以他第二次潜入了寒冰洞。 毕竟在沧澜山活了这么多年,那些谢盈教给他的内功与阵法,即使是今日他都不曾忘记过半个字。 不被人发觉潜入寒冰洞,简直轻而易举。 在人死前,他想逼问出除去蛊虫的法子,却听柳听奉开口说,要与他合作。 笑话。他怎么会和一个把自己害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合作? 但柳听奉却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死到临头还漫不经心。 “你这么急切,是看到了什么?”柳听奉懒懒倚靠在冰床上,低低笑了起来,“看到谢盈与他的师弟相亲相爱,心里很难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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