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药的苦味,看来你去找过玄都了。” “你去找他做什么?挑拨他,还是想与他结盟,把你的师兄抢过来?” 闻人渡满腔戾气忍无可忍,却又听他道:“自视清高的仙门修士,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魔合作呢?” “你找错人了。” 闻人渡歪头哂笑:“不找他,难道找你?” “我也是魔。”柳听奉挑起唇角,对上他同样泛着魔气的眼睛,“只有不曾经过教化,不受道德伦理束缚的魔,才会愿意与另一个魔共享自己的心上人。” “你想要他,那么你别无选择。” “放我出去,我们合作,让明月永远停留在魔界的黑夜里,否则长夜漫漫没有月光,魔尊大人要如何熬下去呢?” 回忆褪去,此刻紫薇峰上。 因谢盈不喜旁人打搅的缘故,若非要事,清晨是不会有人来打搅的。 闻人渡抱紧了怀里的人,鼻尖蹭着谢盈的鬓发,“师兄,你是我的,我不要你和江献走……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错了。”柳听奉走上前,挑起那人一缕青丝,低头轻嗅,“不是你的,是——” “我们的。”
第131章 蛊毒已解 意识昏沉间,谢盈倏然抓住了闻人渡的衣襟。 只是他眉头拧起,衣襟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似乎在忍受痛苦。 “师兄?”闻人渡轻轻唤了几声,却没有丝毫回应。 心头顿时一慌。 一侧的柳听奉伸手欲探谢盈的脉,却被闻人渡抱着人避开。 “你的灵力里有魔气,会弄脏他。”闻人渡满眼冷漠。 柳听奉:“……” “你看不出来他难受?” 闻人渡垂下眼,如同小狗般,用自己的脑袋蹭谢盈的鼻尖,却没有再阻止他。 毕竟擅蛊毒的人,医术未必就比玄都逊色到哪里去。 几息后,柳听奉收回手,“神魂有些不稳,或许是重生后的后遗症。” “先回魔界。” 没有任何傀儡能够替代谢盈万分之一的神韵,谢盈一旦不见,必引起轰动。 为避免这一点,柳听奉特意准备好了一切。 他凭空抓住一条透明的傀儡丝,指尖微动,一道身影就被他从合欢树后拽了出来。 “啊……”那人不慎摔在地上,应是摔得疼了,面色有些苍白。 只是无人在意他的神色。 闻人渡扫了一眼,嫌恶地别过脸,“别告诉我,你还要带上他。” “若不带上他,谁来承担谢盈失踪的罪责呢?”柳听奉指尖操控傀儡丝,方才还摔在地上的人被迫忍着剧痛站起来。 “放心,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把活人做成傀儡,但还至于让魔宫因为他再闹出什么事,也不会让他再出现谢盈面前。” “毕竟只有他和谢盈一起消失不见,在沧澜山盯着的那几位才会认为,谢盈是因为白允才不告而别的。” “随你。”闻人渡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化作黑雾,瞬息间便没了踪影。 柳听奉在原地伫立良久,傀儡丝无意识勒进了肉里。 闻人渡恨不得杀了他,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当年的三界,谁人不知,沧澜山首席大弟子与其小师弟形影不离。 教他练剑,替他善后,就连夜里辗转难眠都能吹笛去哄。 早不知羡煞多少人。 从闻人渡拜入沧澜山起,心里不好受的,又何止是江献一人。 就算是魔,也不会真的愿意与人共享明月。 …… 沧澜山下,映月湖。 “诶?娘亲你看,荷花!” “这不是才三月,映月湖的荷花怎会这个时候开?” 与满湖异常绽放的荷花不同,湖畔仍旧是杨柳春风,偶有燕子掠过湖面。 柳树下,江献静默伫立,光是背影就让人觉出一股不好接近的冷淡气场。 可走近了,却能看见他低垂着头,修长指节剥开莲子的皮,然后又将雪白的莲子放进用荷叶做成的篮子里。 “哇,莲子!”一个小孩从湖畔不远处跑过来,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虽有些怕他周身冷气,却还是抵不过嘴馋,“大哥哥,我可以吃一个吗?” 虽是问,手却已不安分地往荷叶篮子里探进去。 下一瞬,只听得小孩发出一声痛呼。 “好冰!” “不问自取,是为偷。”江献冷声道,“你父母是谁?家在何处?” 小孩都顾不得手疼了,眼泪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哭出声。 呜呜呜,他后悔了,他再也不要吃什么莲子了! 这个人好可怕,居然这么大了还要去和他阿爹阿娘告状!大孩子不是应该让小孩子吗? “我不吃了,你能不能别告诉我阿娘,她会打我的。”小孩一边抽噎一边小声道。 江献不予理会,继续低头剥莲子。 小孩也不走,刚擦干眼泪,又忍不住问:“大哥哥,你蒙着眼,怎么能剥干净呀?” 江献默然不语。 比起用剑杀人,这些都不过是最简单的事。 他显然没有与一个小孩多言的意思。 可耳边却又浮起在幻境里时,那人曾伏在他耳边的笑语。 “帝君,你蒙着眼,如何能剥干净呢?” 云雨初歇,潮水未干,他蒙着眼,剥不干净莲子,不蒙眼,藏不住眼底荒唐而汹涌的掠夺欲。 堂堂帝君在那人面前,也只能靠一条白绸来维持颜面。 江献又剥完一颗莲子。 “我知道了,大哥哥一定是要剥给心上人,才不肯给别人吃。”小孩偷瞄了他一眼。 江献:“嗯。” “大哥哥,你的心上人什么时候来呀?”小孩问。 “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出来玩,不约好时辰吗?” 江献沉默。 他的师兄,从未给过他任何准确的答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她都没答应你,你怎么还来呀?每次我约小翠去后山玩捉迷藏,她不理我,我就知道她是不想和我玩。”小孩撇撇嘴,蹲在地上,双手撑住下巴,“大哥哥,你长这么大还不明白,我都明白呢。” “他可以不来,但我不能让他白来一场。”许是提及谢盈,江献的话也多了些。 所以只要他一直坐在此处等,师兄何时来,都不会白来一场。 未久,小孩便被家里人唤回去了。 等日落时,小孩再次来到湖畔,却发现这个奇怪的大哥哥还在。 “大哥哥,你怎么还在呀?你不是沧澜山上的道长吗?” “他还没来。”江献道。 “大哥哥,今天你们山上那个最俊俏的谢道长和别人跑了,我听我阿娘说,整个宗门都被掀翻天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人,不会被山上的长辈骂吗?”小孩疑惑道。 眼前的男人冷冰冰的不会说话,长得又高又大,说不定就是沧澜山上看门的。 江献手上剥莲子的动作顿住。 第一反应是,小孩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传。 情蛊连心,子蛊不论在何处,母蛊都能感应到。 今日他在湖畔坐了一天,心口处不曾有半分异样。 江献缓缓捂住心口,呼吸倏然一滞。 母蛊,不见了。 换而言之,蛊虫已解。 他向来敏锐,绝不会有感知被迷惑的时候,除了…… 除了那日夜里,他在那人榻上,理智决堤,予取予求,感知被对方捏在掌心把玩。 插在湖泊中央吸取寒气的长明剑骤然飞回鞘中,江献起身,眨眼间没了踪影。
第132章 深情是可以演出来的 与此同时,沧澜山宗门大殿中。 秋无际一脚踹开殿门,眉目间积压着风雨欲来的怒火。 “秋殿主,可有找到什么踪迹?”李相怜连忙走上前。 “没有。” 秋无际派出了所有巡逻拟生机关,居然连一丝踪迹都没有。 谢盈难道真的是不告而别吗? 本就焦躁,余光突然瞥见殿中淡然饮茶的二人,更是怒火中烧。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喝茶?” 宋吟时放下茶盏,温声道:“秋殿主不是没有找到他被人带走的踪迹么?许是阿盈……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不告而别了。” “除了谢师兄,白允也不见了。”玄都随即面无表情开口,“你应该很清楚白允对谢师兄意味着什么吧?” 正说着,宗门大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身着烟粉色道袍的女子迈着莲步入内。 竟是长山门从来不见客的掌门。 “白若闲?你来做什么?”秋无际狐疑道。 之前琴音宗的葬礼都不曾出席,偏偏今天谢盈不见了这人就来了,未免太古怪。 白若闲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走到玄都面前,从袖中摸出一枚储物戒放在桌案上。 “三千张追踪符箓,都在这里了。”她伸手,没说一句多余的话,“说好的三千颗塑灵丹,给我。” 玄都眉头皱起,“不是说好明日清晨让你徒弟来拿?” “玄少主,麻烦你搞清楚。”白若闲道,“是你要与我做交易,时间地点是我说了算。” “……”玄都也拿出一枚提前准备好的储物戒,放在桌案上。 白若闲看了身后的徒弟一眼,“清点好。” 趁着清点的间隙,她抬眸,扫过殿中其余二人,突然道:“谢盈不在?” 秋无际冷嗤一声:“你与他很熟么?” “反正比秋殿主是熟一点。”白若闲淡淡道。 “师父,清点好了。” 白若闲点头,并未有留下来喝茶的意思,转身就走。 出了沧澜山殿门后,跟在她身后的徒弟忍不住问:“师父最烦出门见人,特意来一趟,只是送追踪符箓么?” “来得不巧。”白若闲意味深长道,“谢盈不在,没有好戏看。” 长山门弟子似懂非懂,“不过师父出来走走也好,免得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一些奇怪的东西……” 白若闲斜睨他一眼,“大人的事,你少管。” …… 殿中。 秋无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目光在玄都与宋吟时之间来回流转。 半晌,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秋殿主说笑。”宋吟时淡笑,“我与玄少主关系疏远,又怎会有事瞒着你?” “与其寻阿盈的踪迹,不如去寻白允踪迹。”宋吟时看向玄都,“想来玄少主也是如此想的。” 玄都眸光顿了顿,随即冷笑:“我怎么想,与你们有何干系?” 宋吟时给了秋无际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起身告辞。 “……” 秋无际是最后一个离开宗门大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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