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来大雍不少时日,如今已是深秋,子车夫人今年这个时候身体不太好,子车柔想早点回去照看她。 宋萱看罢不免有些忧虑,宋忱却不是很担心。因为前世也有这回事,他和子车去花戎后,子车夫人很快就好了。 想了想,宋忱按照前世的记忆,和他多说了几句。 宋萱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听着,怎么觉得你像是去过一样。” 宋忱一惊,才发现说得太多了,差点露馅,他含含糊糊找补:“从书上看来的,看多了就知道了。” 宋萱的疑虑勉强下了去。 第 74 章 子车柔走的那天,为了留空间给二哥,宋忱没去送。 他后来听连末说二哥为了追上子车柔,驾马在城外奔驰了几里路,才赶上对方的马车。 子车姐姐最开始没搭理他,约莫是这些日子生气了,后来宋萱死皮赖脸,子车姐姐才松口让他跟着一起走。 宋忱听罢便放下心,二哥是个聪明人,别看现在呆愣愣的,只要能跟着去花戎国,他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不久之后就能听到二哥传来的喜讯了。 宋忱想了想,宋萱的事情解决了,该考虑自己的余生了。 现在不能一天待在家里过虚度光阴,得找点事情做。宋忱对朝堂无志,没有考科举的打算,他想在京城买块地,开私塾教小孩子。 想清楚之后,他很快就行动起来,让连末去看地段。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宋忱挑选过后,第二天就约了东家见面。 这东家似乎是个好风雅的人,约他在醉春楼喝茶,这茶楼高档,进来一次得花不少钱呢,看来这东家还很有实力。 厢房里飘着淡淡幽香,画屏后面安排了乐师,身形隐隐绰绰,流泻出来的乐音轻缓,听着正好,叫人放松。 宋忱转头去瞧沙漏,心说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也正是巧了,刚想着,门就被推开,外面站着个十分意想不到的人。 兰楚尧瞧见他一点也不惊讶,四下看了看,摇着扇子走进来,接着从容地掀起衣摆,坐到了宋忱对面。 宋忱忽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怎么是你啊?” 兰楚尧挑了挑眉梢:“我还想说呢,原来是你要买地啊。” 宋忱抿着嘴唇,不太高兴。 兰楚尧笑着往后靠,道:“本公子在京城的地盘多得数都数不清,你碰上我一点也不稀奇,别紧张,坐吧。” 这话说得也在理,但宋忱不信完全是巧合。照他这么说,区区一块小地,就算真的要卖,何至于让他亲自出面。他直接问:“那你告诉我有哪些不是你的。” 他避开就是了。 兰楚尧手指搭在额头处,嘶了一声:“在你找的那片地方,还真没有。” 宋忱扭头就走:“那我不在那里找了。” “等等。”兰楚尧慢悠悠倒了杯茶,“我以这两年我们好歹也算有些情谊,没想到你这么嫌弃我啊?” 宋忱看着他一言不发。 兰楚尧讪讪摸了摸鼻子,干脆直白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急着和谢时鸢撇清关系。但这次交易只关乎我们两个,和他没有关系,你犯不着舍弃。” 宋忱迟疑了一秒,和谢时鸢没关系,他只是纯粹觉得和兰楚尧交易不是什么好事,但兰楚尧这么说,如果他再离开,倒显得他心里很当回事。 算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宋忱坐了回来。 兰楚尧正了正神色,从袖子里掏出地契。 一开始,他只是专注交易的问题,也不谈及其他,显得很公事公办。 宋忱翻着仔细看了看,实在找不出任何毛病。白纸黑字,没有任何隐藏的利益,只要签上名字后,这块地就是他的,也不会和对方有什么纠缠。 兰楚尧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他也确实很想要那块地。宋忱稍作沉吟后,落了印。 来的时候准备好了银票,宋忱数出几张,放在兰楚尧面前:“都在这里了。” 兰楚尧不急着收钱,他笑眯眯的:“钥匙不在我这里,我刚才已经叫人去取了,你得稍等片刻。” 宋忱眉头一皱,但手续都办了,也不差这点时间。他没说话,静静等待。 兰楚尧端着茶杯,小啜两口,和他闲聊起来:“忘记问你了,平白无故的,买地做什么?” 宋忱想了想,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想开私塾。” 兰楚尧奥了一声:“做个私塾先生也挺不错,适合你。修建事宜都安排好了吗?若没有,我可以给你举荐人。” 宋忱婉拒道:“不用了,我都找好了。” “好吧。”兰楚尧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没有强求,他又道,“好歹我也是前东家,到时候启业,请我去喝杯酒不过分吧?” 宋忱一顿,在兰楚尧那里,开私塾也是做生意,举办个宴席在所难免。不过他另有打算,宋忱解释道:“这个私塾是为平民百姓开的,我不打算收束脩,宴席什么的,就不办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单独请你吃顿饭。” 兰楚尧眼睛轻轻一闪:“你还真是良善之人。”他支着脑袋,懒懒散散的,话头一转,“不过,你有时候也挺绝情的。” 宋忱皱眉:“为什么这样说?” “哎。”兰楚尧叹了一声,“若不绝情,怎么会一下子翻脸,好歹是两年的夫妻,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原来说的是这事,宋忱眉眼一低,沉默了。 “你倒是潇洒快活,可怜我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回去还要面对一个死人脸的怨夫,临了还得自己一个人收拾满地酒瓶,可把我折腾坏了。”兰楚尧摇着头埋怨,一脸无奈。 宋忱的手指微微一紧,他知道兰楚尧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他的确有段时间没关心过谢时鸢的境况了,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他不说话,兰楚尧一个人也能把话说下去 :“也能理解,这混账从前对你各种不好,现在人走了又追悔莫及,有什么用呢?别人都开始新的生活了,谁管他的死活?” 兰楚尧见宋忱面色无起伏,以为仍未打动他,又自顾自的,说了很多话。 宋忱沉沉吐出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袒露心声:“不是的,没有不管他的死活。” 兰楚尧张了张耳朵:“你说什么。” 宋忱感觉自己鼻子有点酸:“你们都以为我离开侯府是为了摆脱谢时鸢。” “难道不是?”兰楚尧反问。 宋忱摇头:“我在一个两难的境地,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我有都想保护的人,也不想偏颇,选择这么做,是因为不想伤害谢时鸢。” 兰楚尧有些茫然,然而宋忱也没指望他能明白。 他低拉着眉目。 其实谢时鸢尚且还没对宋家犯下不可补救的恶业,想要将误会解释清楚也很简单,他有前世的记忆,直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谢时鸢就好了。 但要叫谢时鸢如何接受呢? 让他知道自己对宋家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吗? 他会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会自厌、自毁,变成宋忱不想看到的那样。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宋忱不想说出真相。 想到这里,宋忱不禁苦笑。 嘴上说着不想偏颇,其实已经偏颇了。他就是不忍。可如若他继续待在侯府,有颜面再面对宋家? 宋忱只能离开。 “谢谢你告诉我关于谢时鸢的事情,但我与他之间,无法挽回,你不用白费工夫了。”宋忱站起来,“钥匙让连末拿回去吧,我想先走了。” 知道兰楚尧只是一片好意后,宋忱自然会礼待他:“下次见面时,再请你喝好酒吧,兰楚尧,再会了。” 从见宋忱的第一面起,兰楚尧就知道,这个人至纯、至真、至善。他曾经多次唬住对方,现在人好了,虽然再也骗不过,但是宋忱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 宋忱站起来的时候,从窗外流泻进来的金光照在他脸上,在那样平静又柔和的面容下,兰楚尧心里的一根弦断了,突然就明白他们确实没有可能了。伴随而来的是另外一种感觉,兰楚尧莫名地相信了宋忱的话。 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眸光里的温柔,他好像依旧是把那个人捧在手心里的,但是却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兰楚尧晃了晃神,对方已经离开了。 * 私塾开业那天,兰楚尧不请自来。 大雍还是没多少人读得起书,乍一听这边有不要钱的私塾,不少人慕名而来。宋忱忙着处理事务,没空招待兰楚尧,草草说了句让他自己坐。 兰楚尧不是个安生的主,他没介意自己被冷落,负着手在私塾里晃荡起来,自在得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宋忱瞥了一眼,随他去了。 私塾占地不小,除了外面上课的讲堂,里面还有个院子。来这里上学的学生,有的离家很远,一来一回得废不少功夫。宋忱考虑到,就在院子里设了午休的床铺,还有小厨房。 先前薛霁卿赏了他很多东西,折现之后的钱,宋忱这辈子光是躺着也花不完。还有些商铺都在盈利,私塾用到的所有开支往里面扣也足足够了。 兰楚尧转完一圈,绕了回来,凑到他身边问:“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二哥怎么没过来帮你?” 宋忱顿了顿:“我二哥忙着,抽不开身。这里也没多少事,我能自己处理。” 兰楚尧不甚是关心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瞧见宋忱手里抱着的一堆简牍,主动接过来一半:“送哪?” 宋忱想了想,指了指院子里一个小隔间:“放那里吧。” 已经快到中午了,私塾外面的人也没见散。 宋忱忙活的这阵子,兰楚尧一直在旁边打下手,一点世家公子的架子也没有。 稍微空闲一点的时候,连末趁机跑过来,嘴巴扭成了麻花,小声问:“公子,他过来干吗?” 宋忱摇头,他不知道。 兰楚尧这会儿离他们很远,在摆弄院子里花草。他这人有点龟毛,明明那些花草宋忱已经收拾好了,他却觉得不够好看,硬是要换位置。 不过他这么一倒腾,倒真弄出了个一二三,宋忱虽然不懂,但也感觉比先前看着好看多了。 兰楚尧站起来拍了拍手,满意一笑。 宋忱思衬片刻,低声叮嘱连末:“一会儿如果他问你什么,不要急着回答,尤其是和二哥有关的。” 连末懵懵地点头。 眨眼间,兰楚尧过来了,宋忱挥挥手,让连末离开。 兰楚尧看了眼连末的背影,狐眼轻轻一眯,不够什么也没说。 宋忱只当没看见,转身想去前堂。 “哎。”兰楚尧叫住他,笑道,“晌午了,是不是该用膳了。吃饱才有力气干活,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正好这个时辰没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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