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宫这几天撤走了些人,现在内寝没有人守着,寂静无声。 “吱呀——” 忽地,一扇窗户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 一个蒙着半张脸,身着黑衣的男子从外面探了探头,他警惕十足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眼睛眯起来,无比轻盈地跃进来,稳健落地。 他手上拿了条白绫,将尾部缓缓缠在虎口,脚跟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近。 待看见自己要找的人躺在床上,他眼里露出凶光,高高扬起白绫。那东西洒在宋忱脖子上,黑衣人双手握两端,毫不犹豫地拉紧了! 黑衣人没有留下一点余地,使出了全身的劲儿! 强烈的窒息感一下子就把宋忱憋醒了,他瞪着眼睛,还没明白当下的情形,身后之人又是一拉。 脖子被勒得紧紧的,宋忱因为缺氧脸上憋得青紫。他张开嘴巴,发不了一点声音,手指颤抖着去抠白绫。 好不容易挣得一丝呼吸,黑衣人见他反抗,又一用力,绞紧了变形的布条。 宋忱拉不下白绫,他只好拼力向后胡乱挥手,想逃脱那人的控制。 还算他幸运,宋忱半躺着,手背正好砸在了他的眼睛上。那一击极狠,差点把黑衣人眼球打爆,他吃痛一声,下意识松手去摸眼睛。 宋忱抓住这个机会,他握着床沿往外一滚,立刻挣开了黑衣人,摔到地上。他不敢耽误,满心恐惧爬起来,死命往外跑:“救命——” 可惜,兴许是被吓得,或是刚才被勒得太久,宋忱脚软得像棉花,没跑多远就摔在了地上,喊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黑衣人已经缓过来神,他几步就追到宋忱身后,不做多余的动作,又直接缠上他的脖子,决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宋忱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上了这样的仇家,他脑子逐渐晕晕乎乎的,无法聚起神思考,混乱中,他听见黑衣人轻轻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小郎君!” 宋忱趴在地上,脖子被高高拉起,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好在最后关头,宋忱动作迟缓地去摸裤腿,蓦地抽出装在身上的匕首,狠狠往后捅,那黑衣人被划破了手,还扎穿了大腿! 黑衣人惨叫一声,痛苦不已松开手。 宋忱扯开白绫,没有多少力气,只能一点点往前爬:“救命——救命,有没有人……连末……” 他刚才摸到的匕首,正是子车柔之前送给他的,前几天知道真相后,宋忱就把匕首拿出来随身带着,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匕首扎得太深,宋忱没能扒出来,还留在黑衣人腿上。若是寻常人被这么一扎,肯定痛得没有力气了,可黑衣人是个狠的。他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边去拔,那象牙白的手柄已经被血染红了,血腥可怖。 宋忱滴着眼泪,眼见着离黑衣人越来越远,就要爬到门口了。 黑衣人却一下子拔出了刀,跛着腿面目狰狞站了起来。他也不在乎用什么方式了结宋忱了,踢了踢地上的白绫,提着刀尖滴血的匕首缓慢走来。 宋忱吓得浑身发抖,他用尽全身力气趴着,祈祷有人能发现里面不对。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宋忱心里燃起希望,他紧紧盯着门,指尖都探了出去,差一点就要够到了。 可惜黑衣人已经过来了。 他双手举起匕首,狠命往下刺去,宋忱顾不得再去开门,在地上来回躲闪。 两人都是伤者,行动不便,倒真让宋忱避开了,可匕首刺得急,宋忱避开了要害,还是让刀划开了手臂,还在肩头上拉出深深的一刀。 里衣单薄,肩上的伤口皮开肉绽,十分可怖。 宋忱痛得失声,他倒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力气迅速流逝,再也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了。 他眼睁睁看着最后那刀落—— “哐当——” 匕首被人击得滚落在地,不知是谁破门而入,救了他一命。 宋忱眼皮耷拉着,他强行睁开眼想去看。 那人背对着他,墨发及腰,是他十分熟悉的身影,宋忱心中只敢闪过一个念想,几乎要以为那是临死之前看到的一场幻梦。 可那人的手在发抖,一脚踹在了黑衣人的胸膛上。 黑衣人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他被活生生踹出去几米远,捂着心口,哇得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他转过来,一把捞起宋忱,面色骇然,凤眸血淋淋的,暗潮涌动,藏着一场即将倾巢而出的风暴。 不是假的。 宋忱看清他的脸后,才敢确认自己方才的猜测,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坠落,无数的委屈、难过和痛苦倾泻而流,最后只是唤了一句:“谢时鸢……” 作者有话说: 我的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提醒,薛霁卿虽然是副cp,但他不是个好人 第 65 章 “谢大人!”刘公公花容失色,难为他一把老骨头还颠颠跑来,挡在薛霁卿面前。 无怪他如此慌张,他和薛霁卿在养心殿好好的,谢时鸢忽然就闯进来,走到龙椅那边,提起拳头朝薛霁卿脸上砸去。 那一拳的狠劲儿把刘公公的魂都吓没了。 薛霁卿的头偏向一侧,嘴角裂出血痕,他抬手制止刘公公,毫不反抗,只是略微疑惑问:“谢卿这是做什么?” 谢时鸢瞧着他无辜的姿态,怒气更上心头,他忍无可忍,扯着薛霁卿的领口吼道:“你说护他周全,你就是这么护的!?” 薛霁卿眼帘微垂:“留春宫出事了?” “你去看看人现在成什么样了!”谢时鸢咆哮,胸膛起伏不定,一双眼睛凶恶得要吃人似的。 可见人伤得不轻,薛霁卿察觉到这个信息,嘴角微勾,随后平静地往后一靠,什么也没说,只是好整以暇望着谢时鸢。 刘公公在一旁急得直冒汗。 谢时鸢抓着薛霁卿的手蓦地顿住,他脑子里闪过一道思绪,犹如惊雷撕破漆黑的长空,明白了什么,他低声问:“你早就知道?” 是了,留春宫明里暗里,遍地都是他的人,想飞进去一只苍蝇都很难,如果没有薛霁卿的授意,旁人怎么会轻而易举潜入。 薛霁卿半挑眉梢,缱绻直视他,谢时鸢看着他这副温柔其表样子,只觉得胆寒。 谢时鸢将前因后果缕一遍,闭了闭双目,说出自己的猜测:“想杀宋忱的是太后,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是吧?” 薛霁卿承认得十分爽快:“是。” 难怪,难怪把宋忱接进宫,还蛊惑他的心智 。谢时鸢的手又攥紧了,他的嗓音犹如九天上的冰,又冷又嗜血:“我真没想到你如此不择手段,拿他的性命作局。” 薛霁卿听着他的评价,眼皮微掀,浅笑道:“宋尚书的立场摇摆不定,朕只是想推波助澜而已。还有件事,谢卿也误会了。” 谢时鸢死盯着他。 “宋侍君对朕如此好,朕可舍不得要他死。”薛霁卿抬手朝暗处轻轻一挥,那里便走出个暗影,俯在薛霁卿耳边禀告着,片刻后重归黑暗。 他轻叹一声:“谢卿,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的人也随时准备着,谁让你偏偏在那时候闯留春宫。如果不是你让他们乱了手脚,想来宋侍君就不用白白挨那两刀。” 谢时鸢听罢,额角微微一抽,他浑身气血上涌,恨不得将薛霁卿碎尸万段。装什么好人?前面几天不让他来,昨夜又松了口,他来留春宫明明都是薛霁卿计划好的。 什么乱了手脚,倘若他真坏了事,那些影卫长了嘴难道不会告诉他?难道不能把人先救下来? 这明明就是薛霁卿想看到的局面。 谢时鸢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刘公公眼睛都瞪圆了,胆战心惊。 薛霁卿依旧没有动,他在谢时鸢手里,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反抗的余地,实则满身反骨,每一个松弛的眼神都是挑衅。 谢时鸢忍了又忍,最后把薛霁卿狠狠往椅子上一抛,怒骂道:“卑鄙无耻。” 薛霁卿不见一丝狼狈之色,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领的灰尘,继续刺激他:“对了,上次在国公府,你给宋侍君的吊坠朕看到了。多亏了谢卿那一出,才让太后以为宋忱不会再离开皇宫,决定对他动手。” 他眯眼轻笑:“谢卿,你可是帮了大忙呢。” 谢时鸢喉咙深处一片腥甜,身子颤抖着:“够了薛霁卿。”他好半天顺平气,“这回尚算我自己没保护好他,我忍你一回,若有下次,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薛霁卿笑了笑,见好就收。 谢时鸢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别过身子,僵硬道:“他受了好几处伤,方才昏迷着,现在该醒来了,你去看看他。” 薛霁卿状似沉吟:“那是你的梓君,为何要朕去看?” 谢时鸢皱眉,以为他还在虚以委蛇,忍着心烦道:“他不是只要你吗?” “呀——”薛霁卿轻声呢喃,“瞧朕,忘了告诉你,宋侍君前些日子神志受损,现在已经好了。” 谢时鸢瞳孔皱缩,他不可置信转头。 薛霁卿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朕该歇息了。宋侍君想必难受得仅,谢卿快去瞧瞧吧。” 谢时鸢心口不规则跳动起来,他话都没说,转头就往留春宫跑。 宋忱还没醒。 太医刚给他上完药,拎着药箱准备出来,他拿着药膏递给连末:“这是涂脖子的药,早晚各涂一回,一会儿药熬好了,叮嘱侍君喝下就成。” 连末点点头,送他出去,刚到门口,就碰上谢时鸢了。 今夜之事,多亏了谢时鸢,连末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对谢时鸢的芥蒂直接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感激。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谢时鸢就跑进去了,连末喊了一声,对方没回头,他眼珠子一转,把门关上,站在那里守起了门。 留春宫静得落针可闻,谢时鸢进去就看见宋忱躺着。他巴掌大的小脸全然没了血色,灰蒙蒙的,肩膀包了起来,谢时鸢犹记得刚才手掌摸到的一片黏糊糊的血。 脖子上的伤没有包,那一圈都是青紫的痕迹,恐怖骇然,可以想象那人用了多大的力,谢时鸢眼尾都红了。 他靠着床落坐,轻轻碰了碰宋忱的脖子。 宋忱皱起眉头,在睡梦中小声呓语,谢时鸢刚凑过去听,他眼皮纤颤,缓缓睁眼。宋忱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他醒来后迷迷糊糊看见谢时鸢的耳朵,又恍了神。 “谢时鸢。”宋忱抬手抱住他的后背,肩膀还疼,一动就疼。 谢时鸢以为他会哭,像刚才决堤一样,但这次宋忱没有。他只是抱着谢时鸢静静地不支声,谢时鸢也没有动。 “想杀我的,是姑母吗?”许久,宋忱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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