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闻映潮很坚定地回答了他:“不是。” “那天,我去了冰海。” 顾云疆:“和谁一起?” 闻映潮即答:“命运灾眼,另外一个人你应该不认识,反正是冥渊的人,以及……” “拍照的人是顾默晚。” 顾云疆没对此表达惊讶。 他下意识瞥过眼去,想到自己肩膀的位置上,有人一针一针,在上面刺下完整的蝴蝶。 唯一的锚点。 那个为他刺青的人,是理应死去的顾默晚。 顾云疆还以为是梦,然而醒后肩上余痛真实,他在镜子前晃了晃神,望着上面振翅而飞的黑蝴蝶出神。 那天,他又哭又笑。 他想:“是真的。” 不是他的幻觉。 顾云疆缓了缓心绪:“你们去冰海做什么?” 闻映潮说:“你应该清楚,命运灾眼不属于冥渊,她与那些使徒是合作关系,为了芙夏。” “我们在冰海福利机构的废墟中探测到了一组讯号,来自2715年。结果到2718年,才被对应的人所接收。” “一个求救讯号。” 闻映潮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源自宴楠,收讯人是玉权,因为当时真正的玉权已死,衍生物没有收讯权限,所以转移给了邵寻。” 顾云疆:“嗯?” 邵寻? 这名字真耳熟。 闻映潮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名字而陌生,因而解释道:“邵寻就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当时受宴馨乔所托,一起与我们调查讯号的事。” “命运灾眼非要在福利机构废墟合影,我俩拗不过她。我不想拍,所以命运灾眼说什么也不肯放邵寻走,指挥着我去买奶茶。” “我拿着奶茶回来的时候,顾默晚正好按下快门。” 闻映潮笑了:“听起来很神奇,很日常对不对?” “那时候在冥渊之外,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我记得清楚,那是我第一次和冥渊一起行动。” 顾云疆问:“邵寻也一样吗?” 闻映潮直截了当道:“除了这次委托有交集外,不熟。” “他在我被月蚀授权为主前就失踪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意外坠崖,冥渊懒得找尸体,就没管。” 他注意到顾云疆对邵寻的关照:“这人有什么问题?” 顾云疆摇头:“没,就是我认识个人,真名和他读音一样。” 世界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 可能只是个巧合。 闻映潮感受出顾云疆的顾虑:“没事儿,你让我见见他,我肯定认得出来。” 顾云疆闻言,直接打开终端,开始翻联系人。 闻映潮伸头过去。 看一眼就收回来了。 从备注就知道,全都是大人物。 顾云疆点开七队副队的交友圈,边找边解释:“他们上个月聚餐,合照拍到了邵寻。” 话音刚落,顾云疆就把终端界面投影在闻映潮面前,问:“是他吗?” 一个被边上人硬搂着脖子,不情不愿地靠在最外面的人。 闻映潮分辨了片刻,肯定道:“是。” 他微微疑惑:“他是你们天网的人?待多久了。” 顾云疆没有立刻回答,他松开闻映潮,靠在门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门框上的花纹。 须臾,他道:“此事先不要声张。” 闻映潮:…… 他上哪声张去。 “我识得清,”顾云疆说,“不说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七队的人,我不能干涉。” “虽然七队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我们没有证据。” 顾云疆考虑颇多。 闻映潮听完,看着顾云疆坚持的申请,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对方的头。 “我相信你的选择。”他说。
第99章 锚点(34) 现实。 邵寻刚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放着凉。 显示屏桌面上开着他未修复完成的那张摄于冰海的照片。 邵寻把照片放大,趁着午休,又补了一笔。 照片模糊,损坏严重,实在不好调,经常有修错的时候,因此拖了很久。 任重而道远啊。他想。 邵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手顺便滑动着滚轮,把照片缩小。本意是想观察一番自己方才调整的效果,谁料咖啡呛进去,险些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他们副队给了个眼神过来:“干嘛呢,喝个水也能呛到?真行。” 邵寻边咳边摆手。 他把自己刚刚的操作撤回了。 哪里出问题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人像自己? 他打算重新补一下。 邵寻把图片重新放大,发现他方才修补的地方完全没问题。 是关键的一笔。 可以还原那个模糊人影的全貌。 他把咖啡放下。 怕自己手抖得太厉害,洒一桌子,键盘光标都得报废。 邵寻反反复复,花费了半个下午,把图来回修调了十来遍。 最终确认,照片上的第三个人就是自己。 身后有队友路过:“代理人,你干嘛呢?” “对着一张图来回调,顾云疆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邵寻说:“我冷静一下。” 队友:? 邵寻从座位上起身,擦着队友的肩走出去,拐进洗手间。 水龙头最大量释冷水,邵寻往手心里盛起一捧,冲自己脸上泼。 水珠顺着脸与两侧的发梢滑落。 照片上的人是他? 邵寻有点难接受这个事实,开始考虑有伪装者的可能性。 可他是代理人,谁能顶着他的名头出去做事。 何况是七年前的照片。 邵寻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顾云疆通报一声。 于是,他再次明知故犯,把刚写过千字检讨的教训抛到脑后,偷偷在洗手间里拨通顾云疆的通讯。 “嘟——嘟——嘟——”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目前不在服务区。” 忙音过后,通讯自动挂断。 邵寻愣了一瞬,随后猛地撞开洗手间的门。 繁花之苑哪有不在服务区的地方?就算是冥渊附近,也照样有信号。 他高声喊道:“副队!” 七队副队曦时,正在摸鱼。 猝不及防被这样一唤,他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他伸脖子过去,佯怒:“干嘛,叫魂?” 邵寻飞快道:“顾云疆出事了,通知一队,追踪闻映潮的定位。” 曦时顿了顿。 他难得见邵寻如此严肃,闻言停住手上动作,当机立断,拨通了陈朝雾的通讯。 …… 二重世界的夜晚无比漫长,连同这个雨夜一起,被牺牲者埋葬。 徐晓然从宿舍楼中走出来,她的白裙子不再整洁干净,上面染着大片大片的褐斑,呈喷溅状遍布,已经干涸,不再新鲜。 宿舍唯一一把伞被贾稔拿走,她不敢去淋掺了月蚀的雨,在终端上发信息,让别人来接。 须臾。 不远处,身着红裙的少女撑着一把破破的小花伞,往这个方向来。徐晓然仰起脸,看见二重世界苍白脆弱的面庞,目光无助,她半蹲下身,将伞打在徐晓然的头顶。 “徐殊死了,”二重世界说,“我替她来接你。” 她的胳膊上布满伤痕。像被淬过火的刀子生生割开,滚烫,皮肉溃烂。 徐晓然走到伞下,声音又嫩又软,吐出的话语却不近人情:“废物。” 二重世界不喜欢被一个衍生物教训,她抿了抿唇,提醒:“注意你的措辞。” “我说错了吗?”徐晓然说,“我讨厌你。”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宴馨乔也讨厌你。” 她举高手,掐了一把二重世界胳膊上的伤口,微笑地欣赏着二重世界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她掺和你的规则,她用规则约束你,他们违反规则的代价,一一应验在你身上。” 她开始数二重世界身上的伤:“这一道,是闻映潮狼人自爆。” “然后这一道,是芙夏杀害徐殊。” “是女巫自毒未死。” “是预言家弃权。” “是我杀了芜司和莱砂。” 徐晓然在二重世界的腰间戳了一下,那里无伤。 她判下预言:“这是留给死去的贾稔的伤。” “今晚必须失去四个人。” 她说:“猎人应该开枪,她会按照芙夏的意思,带走贾稔。” 二重世界抓住徐晓然不安分的手:“够了。” 徐晓然当然不肯停:“原本你通过命运灾眼,看到第三天的结局是什么?” 二重世界抿唇不语。 即使被这般讽刺,心中有再多不快,二重世界依然尽职尽责地打伞,就算自己被雨水沾染,也没让徐晓然淋到一星半点。 因为是宴馨乔交付给她的任务。 哪怕她一直都清楚。 宴馨乔讨厌她。 她在构造游戏时,曾借用了芙夏衍生物的命运灾眼。 原本的故事。 女巫用毒药带走了狼美人,狼美人魅惑带走预言家,女巫因被丘比特牵连,同样死在这个夜晚。 狼人投票刀了猎人。 猎人第二日开枪,带走丘比特。 神的世界翻覆了。 可惜,衍生物终究无法发挥命运灾眼的全部能力,哪怕二重世界给了她健全的身体,以及完整的记忆。 芙夏没有看到变数。 沈墨书拉闻映潮与顾云疆入局,充当狼美人和预言家的角色。 宴馨乔随之而来,修改她世界的法则,对她加以约束。 芙夏用命运灾眼扭转了结局。 他们违抗法则,被改写的因果,全部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她自以为是替宴馨乔找回公道,她咎由自取。 哪怕在冰海,也是这样。 她被人偶游戏侵入,束缚,无法自控。她对宴馨乔的印象,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最灿烂的十四岁。 最痛苦、折磨、不堪一击的十四岁。 年少总以为自己坚强,不屈,能抗得过世间的恶意。 再见面时,宴馨乔已经成为一个以万物为乐的掌控者。 二重世界将徐晓然送到公共实训中心的楼底,芙夏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雨,溅起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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