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呀,我来和你说个好消息,好让你死前也能快乐一下——我真仁慈。” 话音一落,黑影的手骤然收紧! 它高高举着顾默晚脆弱的身体,欣赏他不能呼吸的表情,骨骼挤压的“嘎嘎”声响清脆。 顾默晚被悬于空中,两眼上翻,双腿不住乱踢。 “冰海福利机构,前些日子遭了一场火,我们正在寻找放火的家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对顾默晚来说,这的确是个会让他高兴的消息。 黑影话语一转:“但真可惜,她的朋友不愿意透露她的行踪。” 对方叹了口气:“原本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也是,日晷。但叛逃的人不能留下。” “日晷死了,可以再造;命运灾眼的掌控者消失,就让她的能力替她。很简单的事情。” 顾默晚觉得他的脖颈被扭断了,现在还堪堪吊着一口气,是因为此处有个更高权限的人掌控着生命,没让他死。 他说不出话,眼前一阵接一阵地黑。 黑影正在掰碎他的意识。 “你觉得很残忍,对吗?”对方再次开口,却不是对着顾默晚说的,“在二重世界里加个屋梁吧,把他挂上,软趴趴的,手感真不舒服。” 暗处传来一声呜咽,是个女孩。 顾默晚拼了力气往呜咽声所在的地方看去,可他什么都没捕捉到,黑影滑溜溜的触手换成了绳索。他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不能挣扎。 断颈的疼痛仍在持续。 顾默晚的余光终于瞥见一片红色的衣角。 黑影粗暴地揉碎他仅剩的意识残片,温柔道:“等会还有人会来陪你。” “他也是我们的漏网之鱼。” 闻映潮。 顾默晚自身难保,他只想让真正的日晷活着,其实并不在乎闻映潮的死活。 但是他在意的人喜欢闻映潮。 他祈求闻映潮也能够活。 临死前,顾默晚看到走马。 他当然害怕死亡,发觉自己被冥渊打上抹不去的标记时,发现自己必须跟随来到繁花之苑时,曾无数次想劝外面的他,不要等了,逃跑吧。 转而,他又想到傀儡1531事件,对他好的所有人,顾默晚又冷静了。 冥渊的傀儡线,意味着他会陷入危险,连累身边的人。 繁花之苑比晨曦之岛安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而晨曦之岛的普通人面对执灵者,毫无还手之力。 况且,他不能让另一个他知道这件事。 对方会去冒险。 就像五岁时,带着他与一腔孤勇,离开了繁花之苑那样。 顾默晚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死亡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哭。 他看见了这一生太多美好、不美好的事情,本来就无气可喘,眼泪止不住地在脸上汹涌,争先恐后。 顾默晚最后想,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思维房间里了。 只要那个人想,进去,就能看到。 就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那个属于他们俩的小房间,对方还能不能进去。 毕竟,思维房间是他的能力。 意识被掰碎,大概意识囚牢的法子也不管用了。 好想再看一眼。 他后悔了,离开之前,应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 算了。 怕舍不得。 “顾默晚,你说话啊!”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话语,与他相同的声音,回响在耳侧。 顾默晚的视野断了片。 他带着一脸的泪痕,断了气。 与此同时,闻映潮从宿舍中抓了把伞,准备去学院楼里接人。 “叮咚”。 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新消息。 他低头打开终端上的聊天框,边走边敲着字。于是他没能及时发现,在他跨出那道门后,便踩进了平行空间中,身后的宿舍变了样。 宴馨乔站在顾默晚的尸体后面,看着闻映潮远去的背影,惨笑道:“你要我把二重世界里的事实替换到现实,我怎么做得到?” “让他们在我的世界里死去,我已经受够了。” 那时的宴馨乔刚刚被冥渊带走,还没有后面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本领,她抱着头蜷在地上,顾默晚的脚尖踢到她的后脖。 黑影揪起她的头发:“不想做这些,好啊,芙夏在哪里?” 宴馨乔哭着说:“我做,我帮你,我会努力让二重世界侵入现实的。” 黑影冷笑:“不知道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都要替她瞒着。你在这里受苦,可她的逍遥快活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你不难过,不委屈吗?” 宴馨乔说:“不需要你管。” 她在心里骂:月蚀的一条狗而已。 黑影并不生气:“好呀,那你就和我一起,等着第二目标回来吧。” 宴馨乔挤出门外:“不了,我只要维持住这个世界的存在就够了吧。” 她不愿意再看到有人死去,冰海是,现在也是,起码现在如此。 尽管多年以后,她也成为了疯子。 她仍是她。 现实,还活着的顾默晚心口一空。 他先是茫然了一瞬,不知发生了什么,忽而心跳剧烈加速,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般,喘不过气。 脸色也刹那变得惨白,吓了旁边的同学一跳。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顾默晚冷汗连连,尝试去唤思维房间里的人,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软着腿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顾默晚,顾默晚?” “顾默晚。” “顾默晚!” “你还在吗,睡醒了吗?醒了就理一下我!” “人呢?” 课上到中途,他丢下一句“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在他人怪异的目光下,飞也似地跑走了。 “顾默晚,你说话啊!” 他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惶恐地发现,门被贴了封条,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 他和对方共生了那么久。 怎么可能不清楚—— 房内此刻,空无一人。
第91章 锚点(26) 过去的事情太多太乱,顾云疆只把他知道的捡着重点讲了。 他还很巧妙地抹去了当年救下他的那两个人,以及不该让芙夏知道的细节,全都草草带过。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对方的怀抱如此熟悉,从对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闻映潮的眼睛那么漂亮,就算没有月亮,就算藏了吃人的黑渊,也是顶顶美的。 让他永生难忘。 “我知道了。” 芙夏并未在顾云疆的讲述中放下警惕,她的身子紧绷着,抿了抿唇。 “所以你目的是?摧毁冥渊,你已经做到了。”芙夏开门见山。 顾云疆也不和她墨迹:“我要知道二重世界想做什么。” 芙夏轻嗤一声:“让你们别多管闲事,现在好了,二重世界估计要被你们烦死了。” “她想要一个人的命,”芙夏凉凉道,“你们都知道他是谁。” 顾云疆的猜测落了实:“启明?” 芙夏坐在长椅上晃脚:“不然呢,你以为昨晚被袭击的是谁?” 她随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副占卜牌,慢条斯理地放在手上洗。 “抽三张吧,那家伙拒绝了我,那就你来抽取他的命运。” 顾云疆凝视着牌背:“是二重世界让你窥探命运的?她终于发现启明死不掉了?” “她要真能送启明一场死亡,我估计启明做梦都能笑醒。” 说完,顾云疆伸手摸了三张。 第一张,荆棘丛生的黑暗树林,花轿的四周灯笼里火光燃烧,坐在轿子里的新娘盖着盖头,嫁衣鲜艳。 第二张,风雪交加的寒夜,院内,一树梧桐绿荫参天。 至于第三张,顾云疆认识。 芙夏草草扫了一眼。 她报名字:“冥婚,长青古木,别后双生。” 这回不需要芙夏解释,顾云疆都能从牌面上结合沈墨书的实际经历,来明晰其中含义。 “他是祭品,注定迎接不幸命运的新娘。” “他却长生,万古不凋零,连落叶都不曾被风雪摧折。” “他曾经死去,又一遍遍地活,哪怕换上再多副面具,也是那个永远被过往囚禁,不能解脱的人。” 芙夏说:“听着真可怜。” 面无表情,语气无起无伏,听着特别假。 相比起来,顾云疆诚挚多了:“是啊——但关我什么事?” “既然二重世界针对的人是启明,她在世界里衍生出芜司、莱砂和贾稔,多少不合适吧。” “闻映潮会生气,他和二重世界杠上了。” 芙夏笑出来,女孩的笑十分好看,露出脸上的两颗酒窝。 她依然不待见顾云疆,好整以暇收回自己那几张牌,不回答顾云疆后面的话,想来她也不清楚缘由。 芙夏的态度比最开始软和了一点:“你还有两个问题,问吧。” 顾云疆挑眉:“我都把我剖开给你了,只能换三个问题?” 芙夏反问他:“你剖开了?” “谁爱听你的经历,扯一堆别的才讲到重点,还有不少关键的细节,被你模糊过去了,当我不清楚?” “认清事实,我与你不可能真心换真心。”芙夏说,“我没反悔已经是在给二重世界面子了。” 顾云疆就随口一说,没指望芙夏真的知无不言,干脆道:“行,两个就两个,那我问你,关于国王诅咒,你清楚多少?” “小型月蚀,针对执灵者的掌控工具,”芙夏先说了一个他们都知道的知识,“我在天元广场和你说过的话,你不会忘记了吧?” “国王诅咒的诞生时间比闻映潮与冥渊接触要早,冥渊投入实验,第一批试验品在冰海,第二批就是镜水。” “所以在闻映潮上位前,就早出现过类似的国王诅咒感染事件。” 芙夏意味深长地看着顾云疆。 “国王诅咒起源于日晷,当然不是说你,我是指冥渊那个。它的命名取自与它功能相似的电脑病毒,最终,本体扎根在意识领域的绝对掌控者,也就是闻映潮的识海中。” “靠他源源不绝的意识力,赖以生存,滋养无数同样的国王诅咒。” 芙夏想起她在天元广场,被闻映潮摆了一道的事情,越想越解气,话语也逐渐恶劣,笑着往顾云疆伤口里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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