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映潮吃痛,被顾云疆借势压倒在床榻上。 “闻映潮,你明知道,只要当年你说一句,哪怕一句你是无辜的,我也会相信你,站在你这一边。” “可是你没有。从那莫名其妙的国王诅咒开始,再到月蚀、冥渊,唯一一次找我,还是为了骗我,把我往更深的噩梦里推。” “现在告诉我,你身负国王诅咒?早干嘛去了?” 他眉梢眼角都在笑,话语却冷冰冰的,眼中像在极寒下燃烧的一捧疯狂的烈焰,摸上闻映潮的胸口。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这颗心脏挖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怎么能这么狠,这么……” 闻映潮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抓住了,一口气哽在喉间,怎么也喘不上来。 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被他飞快反应过来,拼命抓住。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在意识囚牢的问答迷宫里。 那时他刺穿了顾云疆的手。 闻映潮推住顾云疆的肩膀,却感觉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劲来,摇着头不让对方继续靠前。 他试图让自己的气息重新平稳,来竭力压住心底那股骤然肆虐汹涌的撕裂欲。 闻映潮甚至看到了顾云疆死去的幻象。 明明他从没有那样想过。 “顾云疆,”他又一次叫了对方的名字,“离我远点。” 语气平静到可怕,单单听上去很难想象,现在的闻映潮正处于失控边缘。 顾云疆发现了。 他张了张嘴,手上力气减轻,任闻映潮将自己重重推开。 闻映潮真的很用劲,可对方显然没有感觉到这点。 顾云疆跌在地铺上。 他默然抬头,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疯癫的表情。看闻映潮坐起来,攥住前襟,大口喘着气。 “……我去给你烧壶热水,等吃完早饭,水也该好了。” 顾云疆说着,慢慢爬起来,似乎对这种情况的发生并不意外。他像当时在意识囚牢中那样,没再继续刺激闻映潮,转而收敛了许多。 他没有多问,转身就走。 “为什么?”闻映潮叫住顾云疆,“我也要问你,” “每次都故意凑近我,对我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又要不断提醒我,你有多么恨我——恨我的所作所为。” 他状态调整得很快,方才行将崩塌的理智悉数回笼,仿佛从未失控。 “顾云疆,有些事,不用你这么刻意试探。你不是不敢再信我了吗?你不应该再信我了。” 话音落下,顾云疆手里拿着个空水壶,他背对着闻映潮,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说:“是啊,我不应该再信你了。”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像傻子了吧?” 他扭过头,神色黯然。 “你骗了我好多次,多到我都数不清了。可是下一回,我还是会心甘情愿地走进你的陷阱里。” “你怎么软硬不吃啊,闻映潮。” 顾云疆闭上眼睛,喃喃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回不去了啊。” “我没办法在单独面对你时,还保持着对外那副模样了,闻映潮。” “我会忍不住,想把你拆开,把你的全部都翻出来,一点点解析,给我自己看。” 可是闻映潮正如深渊。 他从来摸不到底,探不到头。 闻映潮沉默地听着。 想要解释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现在的他同样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选择。 为何投身冥渊。 系统,或者说是自己的意识分身。正怀抱着他的那些记忆,不肯透露半分。 现在系统脱了力,正沉眠于他的意识深处,怎么也叫不醒。 闻映潮最终只能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拆开桌上的油条包装袋,小口小口喝起了豆浆。 顾云疆见状也不再纠缠,他去烧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除了谁也没理谁外,相安无事。 打破僵局的是顾云疆的一通电话。 他扫了一眼来电人,便抓起耳机往阳台走。看得出来,多半与天网有关,需要避开闻映潮。 酒店的隔音做得非常好,除去陈朝雾这类听觉能力者,就算把耳朵贴在玻璃上,也听不见顾云疆的谈话内容。 闻映潮对顾云疆的工作内容并不感兴趣。 他把生日会的混乱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一遍,挑出几个疑点,准备等所有人都醒了,再一起讨论。 闻映潮还在压缩文件夹,顾云疆就回来了。 整个电话过程不超过两分钟,他顺手扔给闻映潮一颗薄荷糖,提神用的。 闻映潮拆开包装。 顾云疆以前经常这么干,买一大包薄荷糖,困了就塞给他点。 好甜,一点都不刺激。 根本没效果。 这么多年了,连牌子都没换过。 “收拾下,”顾云疆开始往“容纳”里装东西,“准备出发了,今天我们组兵分两路,你跟我一块,去心尼家。” “哦。” “另外,我向上级发送的申请批下来了。” 顾云疆深深地望着闻映潮。 “七年前国王诅咒事件的凶手,信息有误,申请重新查证。在此期间,冥渊之主闻映潮暂留观察,观察人是我。” 闻映潮微怔。 对自己的处置有些不轻不重了。 “天网的人没有为难你吗,”他有些不信,“判定我可以留待观察的依据呢?” 顾云疆扯扯嘴角。 “从你苏醒的那一天,就开始了。结果是这两个月来,你什么都没有做。” “天元广场的试探,是我对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你有那个能力,去控制所有人的意识。但你没有这么做。” 闻映潮默了默。 原来如此。 顾云疆说:“所以这次,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他还是忍不住,脸上绽开了一个漂亮的微笑: “不然我真的会疯的。”
第36章 占卜(3) 心尼并不是南桥本地人。 她作为安娜的贴身助理,为了有事能及时赶来处理,定居的地方离安娜家很近,只隔了两个单元。 “就我们两个吗?”闻映潮问。 顾云疆说:“情况特殊,毕竟和国王诅咒有关。我们来得早,支援人手马上就到,会在外面待命。” 闻映潮明白了。 心尼家不大,也用不上太多人。 顾云疆用搜查令扫开屋门,确认过没有危险后,率先进入其中。 心尼家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充满生活气息。 房间宽敞明亮,家具摆放有序,花瓶中的插花还新鲜着,摆在餐桌上,别有一番格调。 与长生殿那诡谲阴森的氛围大相径庭。 “分头查看,用处不明的东西就先别乱碰,”顾云疆给闻映潮递了一副无菌手套,“有事情第一时间喊我。” “好。” 闻映潮走进卧室。 卧室的装修风格也十分日常,初看上去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铺在床边。衣柜半开着,可能是临走前没有关紧,里头倒是没几件衣服,都是些简单的日常装。 唯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床对面的墙壁,装了块整整一面大的镜子。 每天睁眼,坐起来就能看到自己。 床头柜摆着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还有笔记本。相框倒扣在边上,闻映潮把它重新支起来,当中空空如也,里面没有照片。 相框边缘刻着一串小字,前半部分被全数划烂,看不出原样。 后半也有疏疏密密的划痕,但没有前半那样彻底,能够勉强辨认。 看上去是想全部划掉,做到一半,却临时来了事,便只能暂时搁置在此。 “摄于冰海。”闻映潮念出剩下的几个字。 冰海是心尼档案上的户籍所在地。 虽说冰海地势偏北,环靠冰洋,常年挨寒,发达度不抵南桥这类中心区域。但毕竟是繁花之苑的地界,现在交通便捷,同样落后不到哪去。 归根究底,不过是一座城市罢了。 闻映潮推测,被划得干干净净的地方,多半是拍摄时的年份。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线索,如果重要,像占卜师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把它摆在桌上。 令人在意的,是相框里消失的照片。 闻映潮又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有几个柜子上了密码锁,闻映潮不打算试不必要的错。 喊顾云疆找技术人员扫开就行。 最后,他停在镜子前面。 镜中倒映出闻映潮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以及他身后的房间。 被翻找过一遍的屋子不像最开始那样整齐。 闻映潮敲敲镜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的确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背后连密道都没有。 闻映潮收回手,唤了一声:“顾云疆。” 没有回应。 他等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先前忙活的时候,也并没有听到顾云疆的动静。 但顾云疆就在这里,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意识。 闻映潮走出去,客厅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并没有其他人。 卧室对面的书房门虚虚掩着。 顾云疆说过他要去书房。 “顾云疆?” 他又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这次只等了两三秒,闻映潮便上前去,吸了口气,轻叩了两声门。 闻映潮把门推开。 他没看见顾云疆的身影,但对方的动作明显比他要迅速得多。 书架已然空了,大摞大摞的书本堆在桌上,乱七八糟地摊在一块儿,一见就是顾云疆的手笔。 他把意识延伸出去,捕捉到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这么关心我呀?” 闻映潮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人蹑手蹑脚地从身后环住,熟悉的气息扑在他脖颈上,顾云疆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动作。 他的下巴抵着闻映潮的肩膀,语气甜丝丝的:“这么急着来找我?” 闻映潮挣开顾云疆:“做正事呢,顾云疆,故意不理我,还躲在门后面,你今年多大啊?” “我可没有专门蹲你,这些事,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 顾云疆依依不舍地松手,转而去勾闻映潮的袖口,指向书房门后:“你看。” 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很普通的风景画。
153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