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翻找了几阵,有了镜子的前车之鉴,仔仔细细地看完每一处角落,却没别的东西了。 “他家还挺大。” 顾云疆看向窗外,那里不见日落,却能看见远方悬于观景台上方的电子计时器,底下挂了一只大钟。 “天色有点晚了。” 闻映潮说:“等一下。” 他走到沈墨书屋内空空如也的书架前,在底部摸了一把。 他们之前就翻过好几遍,还把书架挪开过,找不到特别之处。 因此顾云疆问:“我们还有所缺漏?” 闻映潮说:“没有。” 他只是忽然想到,之前他暂居沈墨书的房子时,沈墨书总喜欢把东西夹在磁贴里,贴在书架底下。 祭品需要严加看管,沈墨书平日里不住家中。 于是连简单的自由都不剩。 闻映潮转身:“走吧,再晚些,祭典要开始了。” “去接启明。” 顾云疆失笑:“他厉害得很,哪需要我们接。” 屋子里的冷气在这一下午的寻找中散了个彻底,属于夏日的滚烫热意覆盖而来,两人离开时,顾云疆顺手关上了门,只余最后一抹残阳,才惊觉两人花了这样长的时间。 如果循环的发生真的是以时间为标准,那他们今日的时长所剩无几。 没有具体目标的情况下,不断地试错,纠错。 在结束之前找到正确的答案。 下午六点,没了沈墨书逃跑的意外因素,祭典准时开始。闻映潮与顾云疆抵达的时候,舞台已然拉开帷幕,抬头看去,观景处也站满了人。 在上一个循环里,原本闻映潮所在的位置被几个陌生游客占据,一时半会找不到新的观景位。 闻映潮一直仰头看,在攒动的人头中找了一圈又一圈。 没看见那个拦他的神秘人。 但闻映潮可以确定,那个人就在观景处。 伺机而动。 这种情况下,从遍布的意识网里找出一个指定的人太难。 他不了解神秘人,也不知对方的身份,只要他对方摘了面具、换了衣服,闻映潮就不可能像认出顾云疆那样,立马认出神秘人。 神秘人的目标会是谁? 这个答案非常模糊。 “别看了,”顾云疆清楚闻映潮在找什么,“那家伙不会轻易现身,既然如此,就把他引出来。” 台上唱着和上一回循环一模一样的歌曲。 两人掐着时间,来到用以献祭的湖边,在献祭之前,这里作为知名打卡点,不少旅客在此处拍照,等演出过了中场,安保人员就会开始驱人。 湖面放满了花灯,这种简陋的构造不宜装电,中心燃着复古款的香薰蜡烛。 水流并不平静,灯慢慢漂到湖的中央,聚集在一起,华美又璀璨。 月亮倒映在水中。 “曾经,月蚀之源就在这片湖底,”顾云疆说,“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被投入水中的祭品会遭遇月蚀。” “执灵就是它的养料,它积攒到一定程度,会通过这片湖,通过它倒映出的月亮,传递给万物。” 蔷薇墓土的仪式不能让人将月蚀完全吸收,反而使其积累的能量越来越多,最终无可挽回。 闻映潮看着湖面:“我知道。” 他问:“要放灯吗?” 顾云疆:“你想放?” 闻映潮直白:“嗯,我想,还想许愿。” 顾云疆挑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闻映潮:“你猜。” 话是这么说,顾云疆还是顺着闻映潮的意思,去换了一盏灯,还借了支油性笔,一块递过去。 “向月亮许愿,你也不怕遭报应。”顾云疆说。 “你不是说不要迷信吗?”闻映潮提笔,在花瓣上写东西,“说来你可能不信,迄今为止,我向月亮许的愿望,全都实现了。” 顾云疆:“你什么时候向月亮许过愿?我给你过生日时都没见你这么虔诚。” 闻映潮继续:“你猜。” 顾云疆:“别逼我说你。” 闻映潮写好了愿望,什么都没说,单拿给顾云疆看,灯上原来就有字,源于百年后的形变体密密麻麻地挤进古文字中间,分外诡异。 “愿阴阳平衡,万物循环,枯萎的必将重新绽放,沉眠的必将从梦中苏醒。愿逝者归尘,生者平等而自由,细品七情与六欲。此皆为世间馈礼。” 顾云疆读完这段祈愿,神情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闻映潮会这样写,一股巨大的意外感从头到脚把他笼罩在内,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样了解闻映潮。 顾云疆望着闻映潮认真的表情,不自觉地扯扯嘴角。 是了,闻映潮早就不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的确会在某些细节上,对闻映潮个人的判断出现差错。 但是没关系。 他们可以重新互相了解。 “你还真是……” 他问:“你觉得月亮会回应你吗?” 闻映潮蹲下身,把灯放进河中,一推就漂远了,渐渐和旁人的灯混在一起,在湖中相撞。 “不清楚。”闻映潮说。 他站起来,凝视着灯火连片,欢声载舞的热闹景象,面色平静。 “你知道冥渊,或者现在的蔷薇墓土,为何信仰月亮吗?” 他说:“因为月亮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它一视同仁。”
第123章 长生(8) 晚上八点。 到了新娘起轿的时间,从仪式开始到完全献祭,大致要花上一个小时,护送的队伍会走越做越短,到最后会由守护灵单独陪同,带新娘到献祭点。 安保人员开始赶人,游客三三两两地离开。 为了保证清场,闻映潮感知到了能力在他身上使用的痕迹。 非常神奇,他分明记忆清晰,情感仍在,知道自己该在此处等待沈墨书,却不自主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也是意识的能力者。 原来这就是意识被影响的感受,身为“意识网络”的掌控者,闻映潮难得觉得新鲜。 他眨了两下眼睛,将自己的能力覆在安保人员的能力之上。 对方轻而易举被意识网络干扰,自然避开了闻映潮与顾云疆。 毕竟在六百年前,人们的执灵能力才诞生不久,除了沈墨书的“不死”之外,还没有“S”级能力这种逆天玩意儿。 顾云疆见闻映潮控住了,把头凑在闻映潮的耳边,说道:“我觉得水底有端倪,一会与启明见了,我下去看看。” 闻映潮立刻道:“万一底下有危险的东西?” 顾云疆说:“没有风险,哪来的回报?” “不经历任何危险就想得到答案,幻境哪里会给你安排这么好的事。” 顾云疆第一次来蔷薇墓土时,也并非一帆风顺。 闻映潮一静。 须臾,他松了口:“一切小心。” 顾云疆说:“放心,还有那么多事没解决,我哪里舍得死啊?” 闻映潮:“……谁说要你死了。” 远远能瞧见护送的一条龙长队,从舞台那头向此处而来,仲夏夜竟鸟雀齐鸣,乌鸦扑腾翅膀盘旋头顶,掉落黑色的羽毛。 据传,最初的献祭开始时,夜间一反常态,有成群的白鸟掠过。 如今,比墨漆黑。 通常情况下,新娘不得在途中掀开轿帘,沈墨书却懒得如过往那般守矩,他解开腕上的铐子,扔在座椅边上,他拔下铐上安插的安眠针,预备着随时待用。 中心大道的喧嚷逐渐远去,他估算着时间,护送的队伍应该已经穿过祭典现场。 队伍前边的锣鼓声先停,乐曲转了个调,变得悠扬婉转。 第一批护送队退去。 到最后,乐声会逐渐停止,直至安静,留在一个设定好路线的轿子,与守在轿边的守护灵。 听了这么多回,后面的曲子,沈墨书早会哼了。 蔷薇墓土,古村的歌谣。 “谁在哭泣,谁在祈祷,谁在请求恩赐。” 沈墨书把轿帘掀开一角。 动作极轻,前边的人毫无所觉。 按理来说人群遣散的湖边,此时多出两个人影。他们远远缀在队伍侧面,一点点跟着。 沈墨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放下挡帘,提前用针头戳出一道口子,把不便行动的嫁衣撕短,手撕不比剪刀,边角不齐,略微费劲,但不妨事。 最后一段乐音入了尾声。 沈墨书远远听到流水与鸟鸣,未至湖岸,花轿便提前停下。 他坐在轿中,没动。 他一直在算,这个位置到湖边还有一段距离,虽说进了封锁线,但有心人想要看,观景台仍旧能看见他的位置。 穿过前面那段树丛,才完全隐蔽。他们在上一次循环中准备劫轿,也是选的那里。 不对。 是谁让轿子停下? 四下落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诡异到沈墨书险些以为自己已落入湖中。 他望着毫无动静的轿帘,在边缘叩了两下。 “出什么事了?”他直接问。 外面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没事,”沈冥的声音,“机械装置卡住不动了,我换一个芯。” 沈墨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外面的声音停了一下,“墨书?” 沈墨书记得清楚:“沈冥这个时候哪来什么主见,他只会焦急地询问别人怎么办。” “而且新娘乘坐的轿子不允许意外发生,他们会在祭典前检查多次,测试多次。” “有备用装置,三个。” 他听到外面那人闷闷的笑意:“我早就忘了,你竟还对这些细节如数家珍?” 沈墨书问:“沈冥呢?” 外面的声音答:“谁知道,杀了。” 沈墨书:“好死。” 为何卡着他的轿子,迟迟不行动? 沈墨书直接从里面站起来,正要拉开轿帘,倏然从背后捅进了一把长刀,若非沈墨书刚刚起身,这把刀刺入的就是他的咽喉。 “空了?”他听见对方惊讶道,“你避开了?” 沈墨书目光冰凉。 对方握着刀柄的手一颤,如同被什么震了一下,把刺空的长刀从轿中拔出来,不料刀刃竟断去了一半。 “你……”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忽地一凉,沈墨书握着他另一半断去的刀,手心鲜红溢出,偏了下头:“我说过,我会剁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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