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灾眼说:“天网的人要到了。” 邵寻急切道:“想明白了没,想明白了就走,自证清白这事不急,我手里有证据呢!” 闻映潮说:“等等。” 顾云疆被他安置在墙角,昏迷时的人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眼角还挂着泪光。 闻映潮匆匆弯下身,用手盖住顾云疆的双目。 然后轻轻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取走了顾云疆意识里被种下的国王诅咒。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对他的两个临时搭伙者道:“我们走吧。” 命运灾眼走在最前面,和邵寻偷偷好奇:“话说回来,你说手里有新人清白的证据,是真的啊?” “真的啊,”邵寻说,“我把照片发你,前几天给我们拍照的那个人,拍到了他的身影。” “算算时间,那天正好是这里国王诅咒爆发的日子。虽然照片拍摄的时间比出事早几个小时,但从冰海到南桥,最快的交通工具也要花上半天。” “空间传送者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只要天网有心,就能知道真相。” “照片不是说印出来给我吗,”命运灾眼推辞,“我要实体的,不要电子数据。” “那你转给你信任的人,”邵寻道,“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到出示证据的那天。” 命运灾眼:“几个意思?” 邵寻笑道:“冥渊要清理门户,我在谋划跑路。”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失败。” 走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闻映潮:…… 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声密谋。 邵寻的车明目张胆地停在天网门口。 闻映潮自觉坐后座,让命运灾眼上副驾驶。 他不知邵寻和命运灾眼要带自己去何处,对未来充满迷茫,他在发呆,委屈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在喉间翻滚。 不可说,也哭不出。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原来一个人的世界翻天覆地只需要短短一天。 他曾经还以为自己能够好好瞒住,能够想到摆脱冥渊的办法。 讽刺。 或许是因为顾云疆还没醒来,没有讲出他眼里的真相,或许也因为天网的监控数据没有恢复——邵寻像来时那样,一路用闻映潮的终端刷通行卡,非常顺利,无阻地从镜水市开到了长杨市。 离繁花之苑的中心澄海市最近的一座城。 邵寻说他开不动了,要歇会脚,休息下。他停车的地方在郊区,几乎无人。 又是夜晚,四下寂静,无星无月。 邵寻发消息,说让宴馨乔进行长距离空间移动,也通知两人做好准备。 闻映潮愣了愣:“转移到哪里?” 邵寻说:“谁知道,看宴馨乔心情。冰海不能去,肯定会被排查,到一个我们都没去过的偏僻处吧。” 闻映潮:“不……我的意思是有多远?” 命运灾眼叼着一片吐司:“放心,宴馨乔是‘S’级能力者,镜水到冰海是困难了些,但是横跨五六个城市的距离,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把吐司袋递过来:“吃点,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闻映潮拒绝了:“我不想吃,吃不下。” 命运灾眼:“你问问你的肚子,它同意吗?不觉得浑身无力?长距离转移对身体的压力很大,可能会撑不住。” 闻映潮自暴自弃地想,撑不下来就算了。 “叮咚,您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终端的提示音乍响,深更半夜,差点惊了闻映潮一跳。 命运灾眼也一样,吐司袋子一抖,摔在坐垫上,她忙重新拎起来,说:“还好给袋子封了口,面包没浪费……是不是天网给你发信息定位,来抓你了?动作这么快?” 闻映潮早早设了静音,除非特别关心提示,或者重要灾害警报,平时不会这样响。 邵寻也紧张起来:“不会已经通知长杨的地方天网了吧,那我们得赶快转移了,宴馨乔在冥渊,接收消息要时间啊。” 闻映潮点开新信息,它在6月13日的零点准时进入他的邮箱,没有署名。 里面只有一份命名为“1”的附件。 比起临时发送,更像是定时消息。 于是闻映潮说:“你俩先别急,这不像天网的官方通知。如果真的来了,你们丢下我,自己离开就行。” 他下载附件,发现压缩包里面只有一段内存很小的音频。 是顾云疆发的? 除了天网通知,只有顾云疆的邮件能让他的终端响起。 他会说些什么?既然是定时,又是什么时候定的? 偏偏赶在这天……发给他。 闻映潮忐忑起来,比收到天网的通知还要恐惧。 “是什么?”命运灾眼更好奇了,“点啊,为什么不点,怕病毒啊,大不了把这终端扔了。” 记忆之外,占卜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疆:“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对不对,会在这个时候给闻映潮发送邮件,不外乎就是那件事。” 顾云疆叹气道:“我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估计自己都忘了。” 当时的闻映潮没有那个碰播放键。 是命运灾眼看不下去,自告奋勇,从前座往后探身体: “别藏着掖着嘛,吓了我一跳,得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不点我来帮你。” 顾云疆静静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命运灾眼的手戳到音频的播放键。 时长和它的内存大小一样,非常短,只有七个字。 音频里的声音微微失真,却和记忆外,那个作为旁观者的顾云疆声音重合: “生日快乐,闻映潮。” 生日快乐。 6月13日,是他的生日。 等命运灾眼慌里慌张地递纸巾时,闻映潮才发觉,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异样冷静的他,仅仅因为这七个字—— 泪流满面。
第113章 溯流(6) 顾云疆问:“画面怎么断档了?” 前一秒还在长杨市的夜晚,闻映潮破了两分钟的防,哭过后短暂地支棱起来,不准备束手就擒了。 下一秒,周边的场景飞速变幻,成了幽森阴暗的深渊。 “因为他只打算让你看他想告诉你的东西,”占卜师道,“像那天逃亡之后,后面颠沛的日子,其实无关紧要。” 顾云疆不表意见。 这一次,跟在闻映潮身边的人,是宴馨乔。 闻映潮他和宴馨乔站在门前,顾云疆隐隐觉得眼熟,他应该在梦外见过。 “这里是冥渊之门,”占卜师说,“一个冷知识,冥渊之门在冥渊之外,不属于冥渊。和问答迷宫一样,归属蔷薇墓土。” “在今天之前,闻映潮早就来过一次。” 顾云疆不说话。 他继续看。 “你想死吗?”宴馨乔话语尖利,“想第二次进去,还不带钥匙?” 闻映潮很平静:“钥匙被我送出去了。不会拿回来。” “那破戒指这么重要吗,冥渊的东西,丢就丢了。”宴馨乔深吸一口气。 “我必须去,”闻映潮说,“那是唯一可以解决国王诅咒的希望。” 国王诅咒,小型月蚀,只有冥渊的信物才能够与之抗衡。 “我当初就算死在里面,也不能丢下戒指。” 宴馨乔:…… 你什么逻辑? 闻映潮说:“接受月蚀的赠予,成为冥渊的主人,我也许可以在这些地方畅通无阻。” 宴馨乔想骂人:“也许个头,别听命运灾眼瞎讲,的确权限越高,能在冥渊出入的地方越多,可这扇门根本不归冥渊!” 她缓了缓,继续道:“况且,逆反分子不谈,此处真心实意侍奉月蚀的人,都得不到的赠予,你觉得你可以?”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闻映潮难得吐出一句真心,“我找不到。” “我找不到其他能让我得到拯救的办法。” “不会有人救我,我得自己尝试。” 他的语气镇静,顾云疆从中听不出波澜,他凑近了去看闻映潮的眼睛,不如第一段记忆澄澈。 越发幽邃。 他快崩溃了。 顾云疆说:“我救你。” “什么都瞒着我,你过分,你混蛋。” 他跨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给了闻映潮一个触不到的拥抱。 宴馨乔静了静,最终挥手而去:“随便你。” 闻映潮说得对,她自己自身难保,更不可能伸手拉闻映潮一把。 再多劝,也没用。 随着宴馨乔的离去,闻映潮一人站在冥渊之门前。彼时他的头发及肩,远处,是冥渊的海景,他被烙印下的刻痕隐隐发烫。 闻映潮抬起头,碧蓝如洗的晴空,万里无云。 “你在看什么?”命运灾眼给他发语音消息。 闻映潮闭了闭眼:“你能不能别时刻盯着监视器了。” 倦鸟思乡。 繁花之苑,亦或是冥渊的长空,从来看不见晨曦之岛。 “走吧,”占卜师拍了两下顾云疆,“这段记忆结束了。” 顾云疆:“这么快?” 画面如玻璃般破碎,虚影飞溅,从顾云疆的身边擦过去,接踵而来的故事,不可避免地滑向黑暗,跌入深渊。 “这段记忆本身就没多重要,向你展现,只是为接下来的加冕仪式做铺垫。” 占卜师指间洗牌,手法熟练。看似随意地从其中挑出一张,国王坐在荆棘王座上,众臣俯拜。 国王在流血,挂着一副哭脸。 梦境的碎片拼成画面,与占卜师牌上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顾云疆在世界的另一边,看得清楚。 闻映潮开始成为冥渊的实验体。 小型月蚀淋在他身上,催化他的能力,他整个皮肤都开始溃烂,再被实验人员手术修复,割开旧的血肉,缝上新的皮囊。 如此痛苦的循环,他一声不吭。 闻映潮每天都会来到冥渊的日晷之前,把自己的祝祷告诉月亮。 好几次被偷袭。 冥渊使徒只看利益,没有情谊。 他会把那些人的头按进泥地里,扎好自己的伤口,踩着使徒的脊背过去。 渐渐地,他从任人宰割的实验体,变成在操控与被操控间辗转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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