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掌门身形已经微微颤抖,看上去有些吃不消。 “不行,再这样下去,只是图费灵力而已!”柳家家主面红耳赤地喊道。 谭长老顺着柳家家主的话,迅速撤回了灵力:“各位,我必须退回月隐峰,请出主峰的镇门仙器,仙器一出,可抵御半个灵州不受妖兽侵袭,留在此处,只会白白牺牲!” 不等其他人接话,谭长老已经率众弟子消失在了幽冥,传送阵结地比拉稀还快。 “谭长老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完全没有胜算,现在妖兽暂且被控制,为我们开启各仙门镇门宝器争取了时间,不如分头回去主持防御?”尚宫主提议。 “尚宫主所言极是。”大家一律赞同,齐力施法,带着各家弟子麻溜地走了。 秘境又恢复了安静,风雪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紫昼勾了勾唇角,将视线转向困兽阵。 暴走的妖兽是不会认主的,他们统一了目标,自阵中虎视眈眈地凝视着魔尊,只等着挣脱的那一刻。 紫昼指尖微动,几道魔气瞬间流窜至阵法的各个节点。 宁时看出来了,这家伙非但没想镇压妖兽,还想提前解开困兽阵,放妖兽出秘境横行。 “魔尊且慢!”趴在地上的张掌门喊道。 他说话的一瞬间,放出了仅存的全部灵气,与紫昼的魔气相抗,堪堪保住了困兽阵。 无锋剑派幸存的几位弟子急忙过来,欲将掌门带离。 张掌门做了个且罢的手势,对紫昼说道:“放走妖兽,你我首当其冲,老夫已无颜面回到门派,你又何以能够独善其身?即便凭借高阶灵兽的飞翔能力,和你自身的修为侥幸逃脱,三界罹难,你魔都山子民又岂能幸免?” 紫昼不耐烦道:“你们几位乱闯幽冥,搞出来的破事,凭什么要老子帮忙擦屁股?我不点一把火,这火也迟早会烧起来,你以为这破阵撑得了几时?” 话语间,那团浓雾又聚了起来,在困兽阵的上方凝成一团黑影,后头似乎有一双分不清敌我的眼睛,注视着紫昼。 “尊上,要不你试试呢?”事已至此,宁时也豁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高阶灵兽拥有什么特殊的灵感,他感觉到这大妖并非无坚不摧,刚才那几位掌门的狂轰滥炸似乎起了点作用,那大妖的杀气居然也弱了。 既然这样,说不定他们家领导有胜算。 “这大妖身上有一种叫冰魄雪莲的宝物,能治好你的毒。”宁时说道,“杀不死他,至少把解药弄过来,也不算白跟这些老登干一场。” 紫昼黑眼珠一颤:“当真?” 大老虎郑重地点了点头:“以我尊贵柔软香喷喷的白毛发誓!” 无锋剑派的弟子刚布好传送阵,坐地捏诀之际,一阵风雪轻飘飘卷过,几人便再也没了声息,成为了被雪山收容的冰柱。 阵中的张掌门尚有一息,但他没有启阵,而是用他那苍老模糊的眼睛扫过这令人绝望的纯白之地,对紫昼说道:“老夫无颜苟活,早就不打算离开这里。看你手无寸铁,纵使修为再高,也恐难施展。我们不打不相识,老夫的本命剑是开宗师祖锻造的宝物,在无锋剑派历代相传了三千年,本应传给下届掌门,现在,老夫将他赠给你。” 说着,拔出了后面的玄铁重剑。 与此同时,他放出的最后一股灵力也从困兽阵上消散了。 紫昼似有触动,将魔气从阵法四角收了回来。 “不要,太脏了。”他说。 张掌门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地绝了声息。 “尊上!看你做的好事!他——”大老虎在风中凌乱。 老人家明显是被你气死的啊! 紫昼看了张掌门一眼,又继续凝视着不远处黑色的气团,根本无暇理会坐骑的哀嚎。 宁时只好怀着对老人家的敬意,将剑拾起,一阵顾剑伤怀。 大老虎不会舞剑,不知道拿这代代相传,比他祖宗还德高望重的剑怎么办。 他围着掌门转了几圈,最后只得将剑插回了他原来的归宿——张掌门的后|庭。 至此,幽冥将无锋剑派的弟子和掌门全部留在了掌中,成为了冰天雪地的养料。 只剩下重剑矗立在风雪之中,像是一座墓碑。 大老虎对着“墓碑”双掌合十,拜了三拜。 “掌门走好,尊上他不懂事,要找就找他。” 祭拜完张掌门,宁时感觉这风雪又冷了三分。 极寒吞噬的是人的意志,那些成为冰柱的弟子们,可能只是不小心阖了个眼,就成了永眠。 紫昼望着那团黑影,开始发动灵力。 他的能力极为凶悍霸道,四面八方的风雪陡然停住,变换了方向,似要交出控制权。 “喂,交出你手上的宝贝,等我解了毒,我们一起杀遍三界,如何?”魔头竟跟澜打起了商量。 然而澜似乎没有听懂,并未给出反应。 “算了。”紫昼没什么耐心,他再次发力,眼前一座冰山接连炸出巨响,最后轰然倒塌。 黑影中似乎有什么在嘶鸣,像是被触怒,又像是在控诉,可惜紫昼没有闲情逸致倾听。 下一刻,被圈禁的妖兽挣脱了阵法,黑压压朝紫昼冲来。 暴走的妖兽可不是从前任紫昼一口一个的小乖乖。 它们嗜血疯狂,暴烈气息隔着百丈远就能让人汗毛倒竖。 紫昼骑着大老虎在空中飞成残影,但妖兽数量太多,不一会儿,他就血染战袍。 魔尊不以为意,受了伤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但大妖似乎犹豫了,黑影沉寂下来,风雪停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紫昼找到了机会,他骤然掀起波澜,四周雪山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坍塌,风雪中再次传来大妖的悲鸣。 这样不留余地的释放真气,也让紫昼元气大损。 他踉跄几步走下虎背,视力已有些模糊,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风雪停了,只见黑影慢慢聚拢,凝成一个女人的轮廓,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 大老虎呆滞住了。 这不是,赤秋的轮廓吗? 即便看不到样貌,但他敏锐的灵感不会有错。 这大妖即便不是赤秋,也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紫昼从未见过母亲的样貌,也就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他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很快在眼睛周围凝成雪雾,和着未干的血迹,让他的视野更加模糊了。 这幻听似的一声叹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没有来由地激起他身体的戾气,血液不受控制地在四肢百骸疯狂激荡冲撞,丹田之处似乎火山爆发。 他大声喝问:“你,是谁!” 巨大的灵力随着爆喝声从他身体里喷涌出来,火焰凭白在地面烧起来,分明是冰原雪域,却渐渐被烧成一片炼狱。 天地不语,静静地等待着被烧毁。 瞬间爆发出的巨大灵力顷刻间掏空了紫昼的身体,他无法自控,也感受不到毁天灭地的快感,只觉得精疲力尽,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随着最后一丝火焰被抽离身体,他轰然倒在雪地上。 意识远去的同时,赤秋从他背后显现,走了出来。 紧接着,一层粉红色的光晕包裹住紫昼,将他送上虎背。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紫昼一眼,对宁时说:“送他回去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幽冥这个地方。” 宁时没有听话,他感觉赤秋隐瞒了好多事,不一五一十说清楚,休想让他听话。 大老虎嗷了一声表示抗议:“那解药呢?你说过的冰魄雪莲呢?你和这个黑大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本没有解药,炎阳毒无药可解。”赤秋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和刚才的叹息如出一辙,让宁时分不清刚才是黑影发出的,还是赤秋从紫昼的身体里发出的。 “澜就是我,准确地说,我是她的一部分。” “我当初刚刚诞下紫昼,就被玄天真君追杀,我们大战一场,他因此殒命,我也真元散尽。殒命之前,玄天真君算出我的孩子伴秽星出生,必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头,他会引发毁天灭地的灾祸,灾祸之后,他自己也会受到天谴,爆体而亡。” “我消散的真元并没有被天地吸收,而是落到这么个无人之地,又慢慢聚拢,将此地变成了这样。” “后来,不知是什么缘分引得紫昼过来。那时,我的神魂已经成了没有记忆的澜,但不知为何,我对他有牵挂。长久的牵挂让我抽出仅剩的神识,附在他身上。渐渐的,我记起我是他母亲,也记起他会因毁掉三界而爆体而亡,其他的事,就异常模糊了。而留在幽冥的大妖澜,则彻底没了任何意识,和妖兽一同生活,互相影响,一天比一天暴戾。” “我经常看到紫昼来幽冥炼制妖兽,我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毁掉三界的引线,妖兽暴走的那天,就是天崩地陷,他受到天谴的时候。我无数次在梦里看到那一天,他体内的毒发,爆体而亡,雪域流火,妖兽奔袭,将炼狱带到三界。” “既然是这样,如果让他先毁掉这个地方,或许就可以……” “所以你骗我将他引来。”宁时想起书中信息,魔尊炎阳毒发,毁天灭地。 没想到这信息颠倒了因果,魔尊毁天灭地是因,受报应毒发是果。 “若是告诉你前因后果,不小心让他知道了,他还会不遗余力地毁了澜吗?”赤秋带着歉意,“抱歉,我隐瞒了真相,我也不肯定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澜就剩一股愈烧愈旺的戾气,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问题是它消失了,你呢?你也会跟着消散吧?” 大老虎心想,我帮魔头消灭了自己的妈妈,这能是一件好事吗? “无根地飘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能成为他解脱悲剧命运的一线希望,何妨用我这一缕残魂试试?消散,就消散吧。”赤秋似乎丝毫没有眷念,“你不会告诉他我的存在吧,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我……我当然是听你的……”赤秋把宁时骗上来前,就计划好了一切,把宁时知道真相后,临场倒戈的路封地死死的。 即便宁时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顺着她铺好的路走。 “澜真的被紫昼消灭了?即便这里已经千疮百孔,我还是感觉,它只是暂时被紫昼的伤牵绊住了,虽然你说它没有意识,没有情感,但是未必真的没有一丝母子羁绊,当初它现身,就是因为紫昼被那群掌门揍得重伤吧。” “是啊,没那么容易,紫昼只是暂且控制了澜。但是有我在啊,这些日子,我已经记起来很多事了,未必不能殊死一战。”赤秋说着,转身面对那黑影。 她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这想法浮现在宁时脑子里,显得格外荒唐,却也是赤秋早就铺地明明白白的路。
87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