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了,和众人吃了一餐饭,他让方文道也过来一起。直至他陪着沈星河吃好了一餐饭,这才带着方文道出去了。 临走时谢清遥说:“晚上可能回来的晚些。” 沈星河笑着:“好!” 晚饭时,谢清遥也没回来。 宋氏问萧朗星:“小石头,你今天学了啥?” “我不是小石头了。”萧朗星皱眉说。 “哎呀!瞧我!我该叫皇上的呀!”宋氏十分紧张。 萧朗星笑着:“我是小星星!沈朗星!我是沈朗星!叫我朗星,或是星星!” 沈星河踢了踢他的脚,看向那些宫女太监,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太监躬身退下了。 沈星河轻声道:“忘了吗?我和你说过,别当着他们的面说你姓沈。” 萧朗星冷眼盯着外面的宫女太监:“我就是要说给他们听,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姓沈,也能当皇帝。” 老马很快撂下筷子,眼睛一转,问道:“怎么?你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吗?” 萧朗星的目光落在右边的那个小太监的脸上: “那人叫小豆子,我听见他跟人抱怨,说狗肉就是狗肉,上不了筵席。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把好好的一个慈宁宫祸祸成什么样了。 他还说,说我八成是谢清遥的亲儿子,根本不是什么萧家的孩子。” 众人移目看向小豆子。 沈星河冷声道:“花嬷嬷,宋嬷嬷,扎他!” “来了!”宋嬷嬷的袖子又挽上去了,老马跑出去拿药箱,把针灸包递给他俩: “最后给我留口气儿,我试试我新炼的丹毒灵不灵。” 花嬷嬷:“好!” 沈星河看向萧朗星,见他微微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这是他的重大缺陷。 但沈星河没法劝,他看着屋子里的这群人。 没有一个生性豁达的好人。 唯一勉强算得上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的,是谢清洲。 就冲他敢在皇宫还我行我素的挂着胸前的一串大粽子来回溜达,这就胜过这世上太多人了。 沈星河探头望着坐在对面吃饭的谢清洲:“老三,你觉得别人的看法重要吗?” 谢清洲一愣,抬眼望着沈星河:“重要。” 沈星河很诚恳的问他:“重要的话,那么,你为什么每天挂着大粽子走来走去?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吗?” 谢清洲低头瞅瞅自己的粽子,抬眼望着沈星河,攥拳:“谁笑话我,我捣谁。” 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想了良久,眸光一亮。 裴景弛。 据大李来信,裴景弛每天的生活很规律,到了铺子干活、泡茶、大脑放空的愣神儿,浣衣、回家。 他真的算是个为数不多的好人,他的心态很稳,这边谢清遥的团队都已经入驻紫禁城,开始一手遮天了,那边大漠听说快分裂了,裴景弛仍然无动于衷。 沈星河眸光流转,轻声问萧朗星:“你想你舅舅了吗?” 萧朗星一愣:“想他干什么呀?他每天除了洗衣裳就是愣神儿。” 沈星河:“你给他写封信,就说想他了,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也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宫里。” 萧朗星乐了:“舅舅肯定不愿意来的,他和谢大哥也不亲近,他来宫里干什么呀?难不成去浣衣局吗?” 说是这么说,但萧朗星还是写了封信寄出去了。 他很快收到了裴景弛的回信: 我在这里住得很好,远离喧嚣和聒噪。 挣的钱虽然有些少,但我的心情是和乐的,小石头,你在他们身边,舅舅很放心。 有句话舅舅一直想要对你讲,待人接物你不要总是多想。 人性经不起揣摩和考验,很多事要学会视而不见。 如果有人瞧不起你无所谓,你也可以瞧不起他们。 还有很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你更不必介怀。 这种人是最胆怯的,是最懦弱的,是不敢当你面叫嚣的宵小,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舅舅从小也被人看不起过,现在还不是很开怀的活? 每个人都有缺点,谁都会面对被人品头论足。 不争不抢,不急不躁,过好你自己想过的每一天,那便是最好。” 沈星河和萧朗星望着这封信沉默了。 沈星河好想撕了这封信。 萧朗星抬眼望着他:“读的好难受啊,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萧朗星说完了话,又认认真真的看了看。 沈星河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生来达观豁达。 人,是群聚性的动物,注定了不可能要脱离集体而独立存在,永远能保持特立独行。 就好比他们住在宫廷,却不守宫廷的规矩体统,随性散漫的生活,便是打破了传统。 起先,只是宫人们的流言蜚语,后来,渐渐传至朝堂之中,有人直抒己见,当面抨击了这件事。 所换来的结果很糟糕,那个官员被下大狱了。 没过多久,辛家的府邸修葺好了,辛川洛怕给谢清遥惹麻烦,带着宋氏搬走了。 之后将军府也修葺好了,但沈星河和谢清遥没有住到将军府里,依旧在皇宫里住着,没有人敢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沈星河提过几次要搬回将军府,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谢清遥,很干脆的拒绝了。 “就住在这。”他说。 祠庙已建好。 那恢弘的庙宇里供奉着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 萧朗星被告知祭拜的那一日,必须要当众哭出来。 以来彰显他的孝道。 萧朗星找到了沈星河,十分为难的说: “我哭不出来啊,宋大人和内阁的一些大臣跟我说,必须要哭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显得我孝顺。这太恶心了吧,为什么要上去大哭啊?” 沈星河:“不哭,会有很多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议论你,说,咦,皇帝都不哭他的母亲,他对他的母亲都如此冷漠,以后怎么能对百姓孝顺呢。 还会有人说,皇帝为什么不哭呢?难道这个女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吗?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大漠人的孩子呢? 所以宋大人他们让你哭。 你不想哭也可以,因为有你谢大哥在,他会用他的方式,帮你把那些嘴贱的人都治过来。” 沈星河望着萧朗星,让他自己做选择:“到时候你哭不哭都行,若实在哭不出来,便咧嘴干嚎几嗓子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萧朗星说:“我还是觉得哭好吧。可是我哭不出来呀,今天谢大哥带我走了一遍,他跟我说,哭不出来就算了吧。 他说,如果有人非议,他就帮我把那些非议的人直接杀了。 可我总觉得没必要杀人。谢大哥选中的那些首辅机构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清官。 虽然我从前没见过清官什么样,可我知道贪官什么样,就像方文道那样,永远不会逆着咱们说话,以谢大哥的喜好为主,其他人的生死,国事,于方文道无关。 清官是恰恰相反的,那群人不会讨好谢大哥,甚至有时候会说谢大哥不爱听的话,他们眼里不揉砂子。 其实和他们相处反而挺好的,因为他们有话都当面说了,不会背地里拿咱们当傻子。” 沈星河惊讶的望着萧朗星。 他变了,从一棵濒临枯死,枯枝扎人手的小树苗,渐渐生长,在扎人的刺里结出了生机勃勃的绿叶。 沈星河认认真真的想了想,他带着萧朗星出宫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最终停在了远郊。 沈星河和萧朗星下了马车。 他牵着萧朗星的手抬头,走到城楼下,望着高高的城楼: “我一直想带你来这个地方。” 萧朗星好奇的望着沈星河:“这是哪里?” 沈星河望着那高高的城楼:“我听宋大人说,这便是你的亲生母亲跳下去的地方。” 萧朗星抬头望着城楼。 沈星河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都呆呆的望着那高高的城墙站了很久。 萧朗星:“好高啊。” 沈星河:“是呢。”
第157章 静了长久一阵,沈星河道:“祭拜之日,满朝文武百官都在,但你可以当他们不在,你就仔细的想,把祭拜的人,真正的当成你的母亲,去想,他当时需要鼓起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往下跳。”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萧朗星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旒,行了焚香礼,他跪在了殿内。 满朝文武皆跟着下拜。 唯有谢清遥站在那。 萧朗星颁布谢家昭雪圣旨那一日,特地对文武百官说过,谢清遥有腿疾,上朝可赐座,面圣可免御前行礼。 而这一次,皇上都跪下了。 他仍没有跪。 他无疑是在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如今朝堂之上,说了算的人,是他谢清遥。 萧朗星跪在地上,周围寂静极了,闭着眼,撅着屁股,专注的回忆着那座高高的城楼。 他母亲跳下去的那座城墙。 娘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这个字眼被沈星河取代了。 他每每试图让自己想象着娘站在城墙上,奋不顾身一跃而下。 那张脸就变成了沈星河。 一身黑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 他不可能跳。 他面对欺负他的人,倒是有可能会立在城楼上骂街。 骂最脏的街,歇斯底里的咒骂着每一个与他做对的人。 他会抵抗到底,把每一个人骂的哑口无言。 然后,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扭头看向他,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而平静,脸上还带着一抹看上去有点可怕的笑意对他讲: 【别害怕啊!我这样不对,你别跟我学。】 萧朗星想到这里,甚至很想笑。 他真的哭不出来,他想起沈星河以往所向披靡,飞扬跋扈的样子,他越发的想笑了,萧朗星死咬着下嘴唇,让自己千万别笑出声来。 身后静得离奇,连鸟叫的声音都听得特别真切。 他开始紧张了,所有人都等着他哭。他仓皇的抬眼,不经意的瞥见了灵位上的名字: 李珠儿。 他的母亲叫乌金珠,金子是连烈火都不怕的。 他蓦地想起了舅舅的话,在舅舅的口中,金珠子也是个泼辣凶悍的少女。 像沈大哥一样,也拥有很烈的脾气呢。 可她到生命的尽头,没有叫骂,没有抵抗,而是匆匆的将皇帝的阴谋公布于众。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制造一场混乱,也为了给他的儿子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鼓起勇气奋不顾身的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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