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裴景弛一向耳聪,他自问不会听错,对方喊得就是叶霓裳,且说的是,叶霓裳,你怎么来了。 裴景弛防备的望着宋伯怀。 宋伯怀和蔼的笑了笑:“小长工,你一个人抗一根这么大的木头,累不累啊?” 裴景弛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移目看向谢清遥那边,问他:“他是何人?” 谢清遥耸耸肩膀,歪歪脑袋:“我今天新学了一句话,不多管闲事。” 裴景弛瞪谢清遥一眼。 他防备的看着宋伯怀:“你干什么的?” 宋伯怀奸笑:“你不要如此防备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是见你一个人扛着一根这么沉重的木头,太累了吧? 这些人太无良了,简直没有人道! 苦力也不是这么用的! 你不如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我自会好生待你的。” 裴景弛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伯怀:“我是个商人,看这里单子多,想来跟他们夫夫二人谈一谈合作而已,我那边也需要人手,钱给的很多哦。” 裴景弛确实想找个活计,他并不打算回大漠去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他的手下都想出去找个活计了。 于是,裴景弛问宋伯怀:“具体做什么?” 宋伯怀乐了:“这个么,说来话就长了,来,你先把木头放下,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宋伯怀殷勤道:“我来帮你。” 宋伯怀话音未落,两只手去拿木头的另一端,佯装帮助裴景弛卸下木料,裴景弛肩膀打了个斜,准备将木头放下。 宋伯怀目光一狠,觑准时机抱住木头这头,朝着裴景弛的头抡过去。 裴景弛闪身一躲,仍是迟了,右耳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登时天旋地转,但他到底是个练家子,竭力撑着不让自己栽倒在地,抱住另一端木料夺了回来,朝着宋伯怀的左耳砸过去。 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一动不动了。 谢清遥鼻腔里喷出一声笑意。 他悠哉哉走过去了,很平静的垂眼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 目光落在宋伯怀的脸上,谢清遥慢条斯理的说: “宋大人,我不多管闲事,确实感觉还挺不错的,能看一场好戏呢。” 谢清遥的目光游移至裴景弛的脸上。 他想,如果裴景弛的手下来了,那几个大漠人一定会怀疑是他谢清遥所为。 思及至此,谢清遥直接事不关己的吹着哨子,负手悠闲的出去了。 哨声很悠扬,且尤为轻快。 宋伯怀和裴景弛是后半夜才被人发现的。 第一个发现的是谢虎。 柴房处传来谢虎的暴喝声: “瘦猴!你他娘还有完没完! 到底要凑够几条人命你才罢休! 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他娘又来活了! 日! 我铲子呢!铲子呢!!! 谁看见我铲子了!!!” 沈星河赶来,震惊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他脸白如纸,两腿一软,人往后仰,谢清遥将他接在怀里了。 沈星河倚着谢清遥,眼前一片黢黑,兀自叨叨: “死了? 漂亮哥哥的男人们都死了? 他俩是漂亮哥哥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白月光宋伯怀无法照耀了。 朱砂痣裴景弛彻底消亡了。 还双双湮灭在我的铺子里......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会信吗?” 谢清遥侧耳仔细听,听到最后,抬眼看了看天色。 嗯,确实时辰到了。 “啊——这回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沈星河翻了翻白眼,有点想晕。 老马腿脚慢,才赶过来,走去一瞧,给二人号脉,抬眼看谢虎:“瞎咋呼什么?!没死。” 这声没死,把沈星河从死亡线拉回来了。 他后脑勺抵在谢清遥的胸膛,高昂下巴,右手被谢清遥架着,他勉强动了动食指,声音嘶哑:“给朕医好他们!爱妃的白月光与朱砂痣,都给他留着!让朕的宝贝心肝儿爱妃自己选。” 没人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老马去拿药箱子,着手给二人针灸。 谢虎将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给打着赤膊的裴景弛披了件白色棉袄。 沈星河被谢清遥搀着,看着躺在地上的宋伯怀与裴景弛。 看着看着,他突然站直了,探头,眯眼,仔细再看。 沈星河鬼使神差的走过去了。 他弯腰,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 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有着浓密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就连眼睛的走势都有些相似。 只不过,白月光宋伯怀的眼睛更为凹陷一些,大概是因得长年累月的操劳,使得宋伯怀眼部周围的胶原蛋白流逝了不少。 可这却恰恰使得宋伯怀看上去眼部更深邃,更有些男人成熟的韵味。 再看那朱砂痣裴景弛,他静静躺着不动,眉目放松的舒展着,此刻不再像一匹草原上狂飙的憨野马,反而显得温润恬淡。 裴景弛从不穿白色,这白色的棉袄裹在他的身上,细看之下,竟还有几分书生意气。 看着看着,仿佛月亮在散发出灼人的月辉,那耀眼而磅礴的威力,将朱砂痣的红灼得不再刺目,灼得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了满眼的月光朦胧。 沈星河陡然大喝:“啊!我知道啦!” 老马吓了一激灵,一针差点囊进白月光宋伯怀的死穴里。 他瞪着沈星河:“一惊一乍干什么!吓我一激灵,这扎死了算谁的?!” “没有白月光,那也不是朱砂痣,从头到尾,就只有白月光!”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言自语。 他两只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沈星河看向谢虎:“有刀么?” 谢虎有刀也不肯说有: “没死透你想补刀是吗? 告诉你瘦猴,你休想!我累了一宿!没工夫给你挖坑去!” “不是不是。”沈星河摆摆手:“我想把宋伯怀胡子刮了。” 宋伯怀唇上蓄着一字胡,下巴也有参差浓密的胡子。 谢虎:“人家活的好好的,你刮人家胡子干甚?他这么大岁数没胡子?像话吗?” 小石头点点头:沈大哥,王老公就没胡子,从前总有嘴贱的家伙笑话王老公阴阳人,老阉公。” 就连一向看不起宋伯怀昔年对谢家袖手旁观的花嬷嬷也出言相劝:“也是,好歹他当朝大员,咱给他留点脸。” 花嬷嬷眸光流转,压低声音,凑到沈星河耳边: “羞辱他没有必要,反引他日后记恨。 丫头若实在看不惯他,倒不如我让老马给他灌点毒药算了。” 沈星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此刻只想着,必须要让叶霓裳意识到没有朱砂痣这个事! 是昔年的惊鸿一瞥,从此以后,他爱的人都有了他的影子。
第134章 必须要让叶霓裳意识到,他的白月光一直在他身边照耀! 他立在阑珊月下,负手遥遥望着他的车马行驶向远方。 他每每望向他的时候,眼中总是掩饰不住的宠爱和温柔。 他施恩于他,却不望他报答。 一辈子饱读诗书,聪明豁达的人,却因这个长工看不上他,被愤怒冲昏头脑。 大概也是想为他自己出气,可更多的,一定是为他的城城而不平。 连沈星河都认为,那么美丽又善良的公子,就算是大漠的王子,裴景弛也不配他。 何况是宋伯怀呢。 在他眼中,裴景弛是一个穷乡僻壤小城里给人抗木料的长工,拒绝了宋伯怀求而不得,望而却步的公子。 裴景弛没有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初裴景弛被叶霓裳救下。 他想报答对方,这是不是就应该直接给钱? 钱虽俗气,但明算账,会瞬间把两个人距离拉开。 他没钱,可以自己去钱庄把笛子卖了换钱。 或是告诉对方,自己身无分文,先欠着。 但他给了叶霓裳一把鹰骨笛,这是他裴景弛贴身的东西,是个用嘴吹奏的东西。 这无疑给了叶霓裳一个念想。 这作为沈星河都觉得这已经算是一个暧昧的举动了,何况是饱读圣贤书的宋伯怀。 其次,男女相处,有时候一个眼神儿就能明白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 除非对方掩饰的很好。 可叶霓裳真实极了,他看见裴景弛就差孔雀开屏了。 花嬷嬷当初不愿意与老马交往,先是托沈星河转达,后又自己找老马去聊。 拒绝的很明确。 可他妈裴景弛没有! 他装不知道。 装哑巴,装瞎子,装孙子。 这孙子不明确拒绝,对方不挑明,我也不说。 对方挑明了,他再聊拒绝三件套: 对不起,你很好,我不配。 爱情最可怕的就是患得患失。 漂亮哥哥终日疑惑在他送我这贴身的鹰骨笛,是不是喜欢我? 他给我上药,是不是喜欢我? 他送我回家了,是不是喜欢我? 可他看都不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天天这样患得患失,神仙来了也得寻思成恋爱脑。 在这一点上,这孙子跟孟如心还挺配。 俩人都养鱼。 别他妈回大漠了,在这承包鱼塘吧。 沈星河摁下窜入脑门的怒意,继续思考: 沈星河知道,他此刻有多气愤,作为封建礼教熏陶之下长大的宋伯怀的愤怒指数会乘以一百,一千,乃至一万。 所以,宋伯怀单刀直入采用了武力方式来解决。 三桂冲冠一怒为知己,景山冲冠一怒砸情敌。 宋伯怀像是他们第一次初见的那样,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用竹竿,用木料,或是,用我手里的拳头,去解决问题。 看吧,这就是白月光,永远干净纯粹,你在我心里永远不同凡响,时光的变迁只会让你在我心头住得更深。 你在我这,永远是当初那个值得保护的,年幼无知的小女孩。 当有一天,你喜欢了别人,我可以听你说,陪你笑。 我亲手给你插上翅膀,让你自己去追逐自由。然后,我默默退回到朋友的身份,不打扰,也不干涉。 你来为他而找我帮忙,我要跟你明算账。 如果你过尽千帆,看尽人生百态,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回来,我依然愿意接纳你,心疼你,保护你。 像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这他妈才是顶级的爱情! 爹系男友! 沈星河眼睛往上翻,开始跑题: 他俩什么星宿关系?怎么有点虐?爹系男友通常“业胎”出的比较多,主打就是一个虐,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必须十年起步拉扯,永远不同频,永远遗憾,永远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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