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出于对他人的尊重,半仙并未过多追问有关男子婚姻之事,但面对眼前这位已有家室的小公子,他实在无法保持淡定。 许汐白眼眸低垂,嗓音略哑:“我与王绻乃合作关系,婚姻不实,只是为了为彼此做一层伪装,好在沪城平稳度日。” 男孩在旁听个热闹,眼皮却困倦得睁不开,强撑着说:“许公子……许公子好可怜呐……不能嫁心爱之人,还要在这偷偷算姻缘……” 许汐白谢过半仙后,起身言:“三位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府,明日会安排店长与您们几位帮衬着,可以一直住下。” “许公子,我们三人太过密集,会不会给你惹来……” “不用担心,应对巡逻兵,他们个个经验丰富。在我店里藏过的民兵和情报人员绝无暴露的可能,这是我的使命。” 许汐白的意思是,他会拿自己的命护着,即使对方位低,不足以对战局起到什么关键作用,但他也不想亲眼看到任何同僚死在他面前。 * 红云歌舞厅剪彩营业之时,月份渐入三月。 许汐白将歌舞厅暂时交给王绻打理,王绻立刻警惕道:“汐白,你莫不是要暂时离开沪城?是不是杜鹃小姐受邀去北岭地区!” “王绻……你现在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我……我哪说要跟她去了!”许汐白欲拎出房门的行李箱被王绻扣下。 与许汐白成婚这些日子,他虽然没与这人行什么夫妻之名,但许汐白沪城解放做的贡献都看在眼里。 他早就察觉许汐白的情绪,似乎在某一天发生了大逆转! 本来两眼无神,笑容从脸上消失。 可许汐白每次进书房里读联络人的信件,再次出来时,整个人宛如打了鸡血! “你藏不住情绪,我以经商多年的直觉来判断,你肯定要去北岭……这时候不能乱跑啊!太危险了!” 得嘞,那个爱操心和渲染恐惧气氛的万晴不在,这又多了个王绻。 许汐白一想到自己那个丫鬟最近惹他不开心,就不禁微撅嘴唇,心想小姑娘的心思真奇怪。 封天命根子被一脚踹伤,嘴巴也不积德想到哪说到哪,万晴之前还次次见到就与之大吵一架。 可这几天府上的仆人和他八卦起来,说万晴这丫头和封大少爷见面次数剧增,感觉不对劲,眉眼间的嗔怒变成了娇羞。 “啧……” 王绻拦门:“我绝对不能让你这般任性,还去北岭地区?许公子您想什么呢……” 硬的行不通,那试一试软的? 许汐白手一背,在院子里踱步,视线时不时看向王绻:“唉……唉呀……” 他惆怅道:“可怜我身子羸弱,与旁人斗不过,连阿绻也要这般阻挠……杜鹃小姐能受邀出席北岭地区的戏曲盛宴,顺道能为北岭地区百姓贡献艺术熏陶……多么好的活动啊!可惜……我见不到啊……” 王绻:“……。” 早就从邵管家那听来许公子耍赖皮有一套,今个才是真正领教。 “……你与杜鹃小姐一同去,没有旁人跟着了?” 许汐白回应:“戏班里一二十人呢,我还向封大哥借了几名身手颇好的保镖,就去十日,很快就回来了。” 王绻抱臂看向他:“好啊,许公子也学会先斩后奏了,早已安排妥当。” “阿绻~你帮帮我嘛~” 王绻咆哮道:“撒娇没用!我现在就告诉邵伯,让他劝……” “邵伯也去。” “什么?!” 许汐白说服邵管家的理由很大胆且也简单,他将猜测肖钰还活着的理由告之,对方立刻止住声音。 粗旷的眉毛紧蹙着,半晌后缓缓开口:“许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邵伯,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去寻一寻,就这十日内,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在沪城与鹌先生联络传递情报的任务不能丢,只是凑巧信中交待过下一次寄信的时间会在半月后,等他北岭之行结束回来,再继续也不影响。 就这样,有了老管家的支持与跟随,王绻勉强答应放人。 只是临行前,他又郑重向许汐白叮嘱道:“不管去哪里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必须按时归来,不然洋人会起疑心问起你去了何处,还会牵连各个店被排查,许公子可清楚了?” 许汐白从车窗里望过来,朝王绻露齿而笑:“知道啦~对了阿绻,你喜欢的那位丁小姐还未出嫁,趁我不在的时日里也多和人家见见面,反正纳个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嘛……” 王绻脸上露出破绽,语速加快:“我……我没有什么丁小姐,许公子还真是八卦!——” 隔着窗,许汐白招手道:“我也希望阿绻能够幸福的,那我们走了。” 为了达成王许两家的婚约,不仅是许汐白百般纠结,忍下心里的苦楚与酸痛,王绻也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下,而将个人私情抛开不谈。 王绻为人太过老实,要是他不提此事,这人或许会死守一辈子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杜鹃小姐看着昏昏沉沉的,气色不佳,偏头靠在车后座半眯着眼睛。 戏班的人搭乘另外一辆皮卡车,先行前往北岭地区布置戏台,听说那里的民众与士兵都对他们的到来非常雀跃。 “青姐,你这是怎么了?”许汐白关切道。 杜鹃小姐捂着肚子虚弱地说:“昨夜……你二姐带了两碗红糖凉冻,我嘴馋将两碗都吃了,她跟我生气……我又用力过猛……” “噗……” 女人恹态地后仰着脖子,深吸口气,然后闷声说:“她可与你太不一样了,太凶……了……哎呦……”
第57章 跋涉百里为寻他 许汐白极目远眺,只见戏台宛如一座孤独的岛屿,矗立在荒凉的村庄之中,四周空旷如洗。 日暮落下,士兵们陆续回村,也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那些备受炮火轰炸摧残的将士们,眼神中仍残留着疲惫,但他们或盘腿坐在屋檐下,或倚靠在石墩子旁,甚至有的爬上了树,只为一睹沪城名角的芳容。 他在众多陌生面孔中徘徊,仿佛在寻找着某个人,也彷如在迷宫中苦苦寻觅出口一般。 部队里的长官们都说,北岭是军区重地,从沪城军区退下来的精英人才,十有八九都会在这里晋升为团级以上的军官,并且会留在这里。 如果在这里找不到肖钰,那么他要么被派遣到了遥远的西域边疆,要么已经为故土献出生命。 他犹如大海捞针,靠眼睛寻不到便只能伸手去碰,拉住背对着的士兵,极力想要看清每个人的脸。 如此怪异的举动,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迅速引起旁人的警惕。 有几人如警觉的猎犬,盯准少年的相貌特征,飞奔至兵营,向还在静养的师长禀告。 “师长,外面有个人如无头苍蝇般在群众里寻人,实在奇怪……” 肖钰上次在空袭中,九死一生。 撑地的那条手臂严重骨折,手指关节肿胀得如馒头,腿也缠了厚厚的石膏,必须拄着拐杖才能艰难行走。 一月恢复,他终于能够重新站立。 他默默坐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追问:“可查明那人的身份?” 手下快言快语:“是个洋人!那小子蓝眼睛,长得白净如瓷器,估摸是混在韶光堂的戏班里来的,莫不是什么特务吧!” “是男是女?” “男的!” 肖钰满腹狐疑地扫了眼手下,旋即拿起配枪,准备在那人继续在军区作乱前将其击毙。 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让北岭地区的部队面临暴露的风险。 他身着黑衣,单手紧握手枪,顺着墙边,目光如鹰般锐利地扫向戏台之下。 士兵们也从后方包抄过去,妄图将那疑似洋人特务的少年牢牢锁定并抓捕。 突然,许汐白被人从身后用力按倒,整张脸深埋进土里,令他呼吸困难,咳嗽不止。 “咳咳……谁……” 杜鹃小姐在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到许汐白被一群士兵扑倒在地,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慌,但唱腔依旧在继续。 幸得邵管家心细如发,及时发现了许公子如幽灵般从看台前消失,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邵管家赶紧跑去后排寻找,这才凑巧撞上许汐白被擒的一幕。 “军爷军爷……搞错了吧,这可是我家少爷!沪城许氏铺子的掌家!——” 许氏?士兵们顿时呆若木鸡。 他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不久前由沪城带来的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名点,而这些美味佳肴可不就是许家的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按着人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减轻了。 “这……真的假的?” 许汐白吃了一嘴巴的土,用手抹去苦涩的味道,从地上爬起,拍拍衣角。 “几位军爷,我真的是许家掌家,许汐白。” 背靠在墙角的肖钰慌神不知,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人的声音尤其好辨认,他顺着墙体应声看去,许汐白正笑意盈盈地问自己的手下:“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家先生呀,他……” 许汐白刚想问出口,转念一想,肖钰若真是鹌先生,已经隐藏起身份,一定是在这部队里担任要职,不可被发现的。 此次出行随之跟来的戏班子与封家的随从,他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可视为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就算问这些士兵,也不能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问。 肖钰再次见到许汐白时情绪复杂,他既高兴,又愤怒。 高兴是在于这人终于在成为许家掌家后,做事懂得谨慎,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他的代号,这并不为人所知。 而愤怒……还是因为这地方太危险! 戏班来慰问演出的活动是由助委去张罗的,希望能给士兵们艰难又枯燥的军旅生涯增添店欢乐,甚至没有经过他的用意。 他若是知道许汐白胆敢跟随一帮年轻男女来这地方,他定会提前在信里好生骂一顿! 就是,学不乖。 “你先生?要在村里找吗?”士兵感到费解,城里来的小公子怎会在这穷山僻壤里找他先生。 有人问他:“你先生做什么工作的,长相如何?” 许汐白耸肩道:“他也是军爷,可能在这……也可能不在……长得……” 他还在环视周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肖钰真的不在吗…… 越是靠近北岭地区,许汐白总有种第六感作祟,不要给暂时的挫折打倒,他愈发觉得肖钰就在这附近。 因为他一进村就发现,作为根据地的村庄虽经历过炮火洗礼,却没有呈现出脏乱不堪地景象,尤其是士兵们的衣冠打扮都很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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