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货郎很快顺着记忆找到南街巷,随便在一家摊前落座。 “店家,来两碗馄饨,再加两碟肉。” 说书人细嚼慢咽,赵货郎很快吃完,他把嘴巴一抹:“你慢慢吃,我去转一圈。” 说书人吃完之前,赵货郎正好回来,他神神秘秘对说书人一笑:“兄台,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说书人好奇:“应平县令?” “应平县令哪有那么好遇到的。”赵货郎摆了摆手:“我遇到我一个同乡了,去年发大水,他逃难出来,一直未归,我便以为他们一家遭了难,没想到是去年定在了应平。他在这边不仅开了荒,得了地,还结了一门亲事。你说这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没个定论的,是不是很奇妙。” 赵货郎与他絮絮叨叨说着打听来的事,他不愧是个行商多年的货郎,应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应平的新县令是个探花郎……” “开了县学,满足要求的不论男女都可免入塾费进学……” “我们走的那个很平整的路叫水泥路,看的钟楼确实是计时用的,每日准点报时……” “中秋过后县令要在县学讲学……” 赵货郎越说越兴奋,两人走到西城门口,说书人与他分道扬镳:“我就不在此作逗留了,若是太晚未归,家里人要担忧了。” “哎,一路保重,后会有期。”赵货郎遗憾与他作别。 说书人走后,赵货郎沿着繁闹的集市逛了一圈,看尽了新鲜事,准备赶货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马车上的货物缺了不少。 街上遭贼手了! 赵货郎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楚楚的人鬼鬼祟祟地往远处跑去。 赵货郎当即大喝:“站住!抓市偷了!” 他拉着一车货物,街上又人来人往,行走不便,那贼手左躲右闪,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人群被他推得东倒西歪,尖叫声此起彼伏:“挨千刀的,啊哟,踩着我脚了……” 赵货郎一边道歉一边追赶,急得满头大汗。 “应平集市,何人在此闹事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 赵货郎回头看到来人,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这位官爷,不是我闹事,我货物叫贼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这位官爷燕额虎头,膀大腰圆,唬人得很,更别说他脚边还紧紧跟着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狗。他深怕惹了对方不高兴,一声令下,成了恶犬的盘中餐。 “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我巡视之地行窃。”赵老三把拳头捏地噼啪作响,他摸了摸十五的耳朵,只说了一个字:“上。” 十五在赵货郎战战兢兢的瞪视下,凑到他身边嗅了嗅,又围着装着货物的马车转了一圈,随即撒开四肢快如闪电般窜入人群,赵老三紧随其后,速度也不低。 一人一狗走后,赵货郎才大松一口气,他环顾四周,见围观的群众非但不怕,还反过来安慰他:“警犬不咬人的,你别怕,他专治坏人呢。” “今日有幸见到十五的风采,不虚此行啊。” “听说县令大人的五谷更威猛。” “明日的要闻,肯定是要写此事的,要闻题目我都想好了:警犬十五十里狂奔勇追窃贼!” 群众你一言我一言的,像是已经对结果成竹在胸了。 事出突然,结束得也迅速,赵老三拨开群众,把一个贼眉鼠眼的大汉扯到面前:“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还回去。” 大汉支支吾吾不作答,赵货郎一眼看到大汉怀里的货物,伸手抢过来:“怎么只有一件,还有呢?” 大汉愁眉苦脸:“我跑的时候,摔坏了。” “那赔钱。” “我没钱。” “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出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围观的百姓咬牙切齿,纷纷给赵货郎出主意,“到县衙去状告他。” 赵货郎有些犹豫,出门在外,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况且他是武今县的,应平的县令会为他做主吗? “不用怕。”像是知道他的担忧,百姓拍着他的肩膀道:“咱们陆县令是一位清廉刚正的父母官,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走吧。”赵老三为十五系上牵引绳:“今日正好放告。”
第090章 县衙书房, 吏、户、礼、刑、兵、工六房书吏垂手而立挨个做工作总结。 “.....截止八月底统计,应平总人口已达31764人,青年占比48.85%, 老年占比27.26%, 孩子占比23.89%。”吏部汇报应平人口基数。 自从衙门上下学习算术加减乘除以后,按照陆久安办公习惯, 废除了之前冗长繁杂的陈词, 改换成了这样清晰的数据。 众人只需要听这几串数字, 就能直观的感受到, 相较陆久安刚来应平之初,人口增加了1万有余。各个年龄阶段的占比,也能一目了然。 “另外。”吏部书吏继续补充:“从人才落户政策推行开始,每月都有新的人才来报名考核,目前共计76人, 秀才28人, 其余.......” 吏部汇报完做最后结语。 “等一下。”陆久安抬手打断他:“把那批山匪也录入进去。” 书吏一愣, 陆久安道:“他们已经改造完成, 若是愿意留在水泥厂务工的就派发薪酬,若是想要回去拓荒种地的,做好鱼鳞册登记,去留自便。” 吏部汇报完, 其他几房自觉跟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六房各司其职,工作繁重, 每一房汇报时,都能列举出近一年负责过的具体实例。 工部的公务尤其多, 部门上下每个人都像陀螺一样不得停歇:“......应平南北两个方向共铺设水泥路16公里,节后着手准备疏浚沟渠,造水车,争取10月出方案,12月完工。” 疏浚沟渠工程量浩大,到时候势必要带动全县百姓一起加入。 水利司从纸筒里抽出一卷图纸,摊开放在书房内陈设的一张宽大平整的看图桌上。此人是工部书吏推举出来的,年岁不大,能这么快拿出一张图纸,可见能力出众。 图纸上的线条粗细不一错综复杂,如一团被捅破了的蜘蛛网,水利司撩起广袖指着图纸上的符号为众人解释:“此乃下官勘察地势水渠之后作的图纸,建议在这几处修造水车。” 水利司指的地方都有三角形标注,陆久安这个门外汉也很容易看懂。 “水渠久不疏浚,淤泥沉积,排水缓慢,且按之前的路线来看,有些地方不太合理,容易形成沟渠内水流倒灌,是以水渠路线需要改迁。”水利司的声音不急不缓:“疏浚工作可以提上日程,改迁还需研究才能给出具体的方案。” 水利司说完就退了下去,陆久安对他很是认可,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 对嘛,工部都是讲究动手能力的实干派,和依靠口才的文官不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能力高低。现任水利司这种青年才俊,就应该多一点这样的表现机会,省得总有一群人尸位素餐。 陆久安转向工部司匠:“县学扩建也要提上日程了,让那群秀才们和学生共处一室始终不太妥当。” 工部司匠一愣:“这么快?按照县学如今的规模来扩建么?” “也不算扩建,另起一块地重新修,修大一点,一劳永逸。”陆久安用手比划了一下:“特别是操场,太小了,学子们活动不开。” 陆久安一开始列的广播体操实施起来的时候,学子们都只是原地动了动手脚,根本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更别说以后他还打算举行一年一次的游园会,运动会……总不能全拉出去,放到之前衙役们只花了几天粗制滥造出来的露天体育场里。 这个总结大会只是陆久安临时起意,他不过是想要在丰收过后,让下属们知道天道酬勤,知道他们最近一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大会的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因为经过六房书吏的汇报,不管是在人口基数,荒地开垦,基础设施,农作物产量都是呈直线增长。 这感觉就像种下一颗树,经过浇水施肥,只是一瞬间没注意,就开花结果了一样。 “劳动力有了,再配点资金加持,拯救应平半死不活的基建和实体,拉动上下游供需,实体经济扩大生产,刺激劳动力需求,经济回暖,带动外县资产注入,进一步刺激劳动力,形成良性循环……”这就是陆久安的初步考量。 大会开完,所有人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捧着记满笔记的本子离去。 “大人。”赵老三敲了敲书房门:“有人提告。” 今天是放告日,陆久安表示知道了:“先在大堂等等,这就来。” 应平案卷也翻过不少了,这种小地方,平时也不会出特别大的案子,在他整治治安以后,就连逞凶斗殴这样的事都很少发生了,也有可能没告到他面前。 陆久安看了一眼寸步不离的韩临深:“小鬼,你跟着我干嘛?”刚才开大会的时候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韩临深看着脚尖,表情有点不自然:“我爹让我多向你学习。” “我又不是你老师,你跟着我能学什么?”陆久安站起来,取过一旁的官帽带上,“要学习,去县学,那儿有专门的夫子。” 应平的县学韩临深远远看过,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他没有回答陆久安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跟着陆久安学习什么,韩致没有告诉他。 “时间久了,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韩致只是这样说。 韩临深黑黢黢的眼睛看着陆久安,少了那份桀骜之后,像一条等待抚摸的小黑狗。 …… “我现在要去审案。”陆久安把抽屉里的魔方拿出来给韩临深,“你先拿去玩。” 县衙大堂,陆久安高坐案前,听赵货郎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案件很简单,就是一桩偷盗案,涉及赔偿。 “你是从武今来的货郎?”陆久安特意问了一句。 赵货郎听他这么讲,又见年轻的县令神色不明,顿时有些后悔,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答道:“今日刚到应平赶货。” “赵货郎想必要走不少地方吧。”陆久安敲着桌子随意问道,仿佛在唠家常。 百姓窃窃私语,当日孟亦台击鼓鸣冤,陆县令也是这么态度和蔼地同那婆子讲话,结果最后却打了他儿子六十大板。 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认定了陆久安此刻温柔的询问,最后都会化作血淋淋的杀威棍。 赵货郎离得近,听到这些话,吓得冷汗直冒,努力回忆着自己卖货会去的地方,一五一十给说出来。 “我随口一问,错不在你,你无需担心。”陆久安安抚他:“被告侵害你财物,道德不彰,犯盗窃罪,按大周律法,笞三十,另照价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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