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种植技术和粮种的选育也是关键因素,百姓按照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循规蹈矩埋头苦干,没有创新和改良,产量再高也有个极限。 不过,这却不是他们背信的理由,陆久安道:“一码归一码,产量低的问题,本官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会找个时间公布出来。他们只是怕明年没有粮种的话,到时候再借便是,但是今年的该还的还是得还,这是基本的诚信问题。” “陆大人教训得是。”里正被陆久安不怒自威的眼神扫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只是陆大人,另外一两个,就是偷奸耍滑浑水摸鱼的,小的也不敢强制征收,我脸色一变,这些人就嚷嚷着要状告小的,你看……” “是哪些人,你圈出来,回去告诉他们,若是不交,接下来的冬麦种子,就休想从县衙里拿到一粒。” 里正们拿着县令文书离开了,陆久安把申志的种植记录经验手册给承发房,让他们誊抄出几份。 他在想着怎么教百姓提高农作物产量,回去补收粮食的里正回来了:“小的把陆大人指令传达下去,那些原本担心粮食不够的人都交了,只是依然还是那几人耍赖,不愿意交。” 韩致闻言,锋利的眉毛不悦地扬起来:“那就杀鸡儆猴。” 他一贯是这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欠债还债,天经地义。好好的机会不珍惜,偏要逼县令大人立威。陆大人不允许你们使用强制手段,那也要因人而异,你们回去吧,这事交由县衙处理。” 韩致铁血手段,陆久安也非常赞同,他愿意提供这些粮种来支持百姓,是为了鼓励百姓农桑,却不能纵容失信的不良风气滋长。 于是当天下午,那几个老赖还躺在家里沾沾自喜,就被一群高大凶猛的官差破门而入,这群官差手里每人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警犬,虎视眈眈的盯着屋内的人。 周围邻里听见动静早就围了过来,其中不乏刚落户的新居民。 “你们干什么?”老赖色厉内荏大叫道。 “你不交粮食,我们只好自己来取了。”赵老三挥了下手,当即上来两三个同差将屋内的人按在地上,其余的人则目标明确冲到存放粮食的地方,按照册子当日登记的重量去了等量的谷子。 “我要去陆大人那儿状告你们搜刮民脂民膏。”被放开手脚的老赖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闭嘴。你这个泼皮自己做了什么还好意思状告官差大哥。”匆匆赶来的里正道。 赵老三冲着围观的民众抱拳行礼,随后展开公文示众:“各位百姓看清楚了,这是陆大人盖了章的手谕,此人当日借了粮种抵赖不还,再三劝告无果后,才上门自取。陆大人说了,对于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绝对不姑息,除去强制没收非法财物之外,明日会在县城门口张贴告示通报批评。” 百姓害怕的眼神顿时变了,一个个嗤之以鼻地看着老赖。 赵老三解释完后,不再理会大家的反应,启程赶去下一家。 第二日,得了消息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到县城门口,墙上果然贴了几张告示,不过他们发现,除了对几人的严厉斥责之外,还多出来另外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征信是何物? 人群里有道声音解释:“告示上说,应平从今日开始,设置征信册。若是有人失信,或者触犯大周律法,此人的征信分就会被扣除,低于一定的评分将纳入黑名单,失去应平县部分政策资格。” “什么资格。” 这人顺着告示上的内容说道:“会丧失应平提供的免费借粮种,子女三年义务教育,医疗报销等。” 嚯! 百姓嚷嚷开来,这些都是一些关乎利益的利民之策,他们大部分人本来就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这下子更不会因小失大,少有的抱着小心思的人,也在深思熟虑以后,收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侥幸心态。 总之这样一个政策,几乎得到了应平全部人的拥簇,皆大欢喜。 申志管理的那九分地出了嘉禾一事,早早被陆起刊进每日要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百姓看了一笑置之。 眼见为实,他们没有看到,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话。 因此,连要闻后面提到的之后会分享公布栽种经验及技术这样一段话,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们看完每日要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农夫最不得清闲。 田里的稻草是现成的柴火,他们要盘回家,在院子里堆成一个草垛。 地里的水稻根系要被抛出来,对田地重新翻土犁平,另外沟渠要疏浚排水,因为接下来要种冬麦,麦子怕水,这些事情都要提前做,否则耽搁了播种的时间,会影响来年的产量。 身为县令的陆久安也忙,好在他培养了一些人才,可以为他排忧解难。 陆久安把饱满的冬麦种子交到申志手里:“今年你还是按照之前的那个方法种9分地,不过我会安排一批人跟在你身后学习经验,他们若是有什么不懂问起你的时候,望你能解释一下。到时候冬麦也种植成功了,需要这批人下乡现场授教。” 申志今年种出嘉禾,陆久安从账房里拨出20两银子以兹嘉奖,若是传到朝廷,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更为丰厚的赏赐。 申志现在对跟着陆久安做事毫无怨言,说什么做什么执行到位。 而在隔壁武今县一个毫不起眼的院子里,一个货郎拉着满车的货物告别家人,踏上了去往邻县交易的路途……
第089章 货郎姓赵, 原是武今县一个白丁穷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阴差阳错之下, 深入了无人敢进的饕餮山, 得了一株品相不俗的人参,拿到县城药店里售卖, 赚了一笔不菲的补贴。 这笔巨额比他们全家辛辛苦苦劳作一整年还要多, 后来赵货郎大着胆子又进去了几次, 这一来二去, 竟积累了丰厚的家底。 想来是他贪心不足,时乖运蹇,最后一次进饕餮山,遇到一只发疯的野猪,被顶撞得差点去了半条命, 一条腿就是在那时跛了的。 后来赵货郎歇了进山的心思, 要不然有钱赚也没命花。左思右想之下, 赵货郎就用那笔钱做起了小本生意。 赵货郎对怎么做生意一片空白, 幸而得到家里爹娘支持,刚开始确实也赚了一笔小钱,不过后来天灾洪水不断,愿意花钱的人少了, 赵货郎停了几年, 直至今年才重新开始。 整个江州这年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很少有人出远门, 路上影影绰绰,全是高大的树木在随风摇动,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戴着瓜皮方帽的中年儒生。 赵货郎终于找到同伴得以排解孤寂了:“这位兄台打哪儿去啊,顺路的话一起做个伴吧。” 儒生道:“我去滇阳。” 从武今去滇阳,要经过应平,那就是顺路了。 两人初次见面,都不是木讷之人,三言两语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儒生一直童试不中,索性在城门口大树下摆摊做起了说书人,随着时间的沉淀,在滇阳已经家喻户晓。 此次来武今不过是省亲。 赵货郎和说书人有说有笑顺着官道行了两日,白天赶路,晚上就随便找了个简单的地方宿下,一路畅行无阻。 说书人感叹:“幸好韩将军去年带着雪拥军扫荡了江州一带的山匪。前些年那群贼子那叫一个猖狂,平民百姓都不敢独自走在路上。” 在经过一个岔道口时,忽然见其中一条道路前方竖着一个标牌,其上写着:前方道路施工,请绕路前行。 “咦,在修路啊。”赵货郎疑惑一声,和说书人一起踏上另外一条道,“这一条道不知道绕得远不?”若是绕远了,恐怕天黑之前会进不了县城。 “我也不知。” 赵货郎更疑惑了:“你之前不就是从滇阳来的吗?” 说书人道:“来时没从应平过。” 两人行了没多久,突然见脚下的官道变了样,之前是崎岖不平的烂泥地,现在整个变成了一条白色的路面,硬邦邦的,要说是青石板铺的也不准确,表面平整光滑,仿佛从一快巨大的岩山上用刀劈作而成。 说书人坐在赵货郎拉货的马车上,原以为会花半天的路途,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看到了县城。 “变化真大啊......”赵货郎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大张着嘴打量应平拔地而起的新修建筑:“县城外修这么多房子,这是要新辟一个集市么?” 特别是那座高十余尺的高塔,也不知作何而用,矗立在圆形的集市中间。 “钟楼!”说书人见多识广,指着建筑上刻的字道:“形同日晷,应当是计时所用。” 集市四周坐落着形状相似的四个屋落,集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仿佛那场可怕的灾难并没有降临在应平地界上,比之武今不知好了多少倍。 两人惊叹地围着集市绕了一圈,很快来到休闲区,一群人围在这儿,斗蛐下棋,闲聊猜拳。 “你们围作一堆在看什么?”赵货郎挤到人群中去。 一个儒生头也没回:“看每日要闻啊,今天的本地要闻倒是有趣。就是沐蔺游记没有更新了,怪可惜的。” 说书人一目十行看完,指着要闻大吃一惊:“这个要闻什么的?每日都有?” 儒生反道:“那要不然为何叫每日要闻,而不叫每月要闻呢?” 说书人又问:“这上面记录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儒生被接连打断,不耐烦道:“你是第一次才看吗?” 说书人:“……”确实是第一次看,是他孤陋寡闻了。 说书人放低姿态:“在下是滇阳人,很久没来应平了,多有冒昧还望海涵。” 儒生这才回头看着他:“你是外县来的?怪不得。” 儒生夸夸卖起每日要闻的好来,仿佛他是这要闻的主笔:“……官府办的,听说以后要专门成立一块新闻社,陆长随为主编,还得招人,对新闻敏感的,还要派到外县去采访,到时候我们不仅有本地要闻,还有外地要闻了。” “这才是真正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说书人心头火热,这分明是他每天要干的,不同点在于要闻是纸质的,而他在茶馆拿一柄折扇,全凭一张巧嘴。 还有那采访,怎么采访? 这些疑问一旦滋生出来,犹如一块石头落在他心口,不上不下。 赵货郎兴致盎然看完,拉着他离开人群;“先去县城里找吃的吧。” 集市显然是刚刚落成,听说后面要以生活广场为中心向四周扩建,赵货郎可以想象,若是店主入住,商铺都开门迎客,定是一片车水马龙之貌。 而老的应平县城里倒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也不知武今何时能恢复这样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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