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平这场空前盛大的热闹场面,吸引了四面八方闻声而来的百姓。 聚集在生活广场周围的人为了讨两颗甜头,拖家带口地将剪彩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言道喜,来来回回都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这两句。 当家做主的男人们来者不拒,喜气洋洋地接受来者祝福,但凡是有人道喜,后面提着蜜饯的小厮都会给上一颗。 谢岁钱三人不忘给自己打一下广告:“商铺修成以后,咱们暂时不用,先给远道而来的还未安家的百姓住,以后若是开了业,各位不要忘了来光顾啊。” 百姓拿了好处,乐得大声附和。 三个当家人在簇拥的人流中缓缓挪动,很快淹没在一众黑发粗布中。 沐蔺端着杯子,找到了躲在角落看热闹的陆久安:“县令大人昨天口口声声答应别人要参加仪式,结果到剪彩的时候人家遍寻不到,怕耽误了良辰,只好自己剪了。结果却原来在这里坐起了独钓寒翁。” 陆久安嘻嘻一笑,往嘴里塞着陆起抢到的一把糕点,这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正是吴季甜品铺子做出来的:“我说参加仪式,又没说参加剪彩,我站在人前也是参加,躲在人后也是参加,你奈我何?” “我不奈你何。”沐蔺用扇柄戳了戳陆久安的胸膛:“只是这次剪彩是为了未来开业讨个吉利,你别拿了韩二的房契什么都不做,到时候别的铺子红红火火,你的铺子冷冷清清。” 陆久安直直看着他,一张俊逸的脸因为张扬的自信更加光彩照人:“这就无需沐小侯爷担心了。到时候的开业典礼,定会让你眼前一亮。” 屈屈营销方案,对他这个摸爬打滚了混到总监位置的人,不过是小菜一碟。 热闹的盛会直到下午才慢慢散去,谢岁钱到最后才找到陆久安,开着玩笑埋怨道:“陆大人好不厚道。” 陆久安打着哈哈:“作为围观的一员来体验这种盛会,别有一番风味。” 这几人应酬了一整天脚不粘地,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他们互相简单道贺了一番就告辞离去。 临近酉时,生活广场上的围观群众走得干干净净,陆久安看着遗留的一地垃圾,满脸不渝:“他们没留下点小厮下人什么的善后吗?” 赵老三道:“需不需要我找府上的下人来清扫一下。” 陆久安冷哼一声,抬手制止了赵老三欲回程的步伐。 这群主办方只管着举办活动,不知道善后,满地狼籍看也不看一眼。当真以为没接手就成了公共场地,心安理得的做起了甩手掌柜。 环境卫生不做好,不仅影响应平的市容市貌,而且生活在这里的人很容易生病。 应平自然风光如此壮丽,他还打算发展成旅游胜地,可不能让他们破坏了,必须养成他们爱护环境的好习惯。 于是谢岁钱等人回到府上,刚换下繁复笨重的华服,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收到衙役递过来的罚款单。 罚款单强制勒令举办剪彩的主办方将现场打扫干净,衙役检查完卫生后若是不合格,就要进行罚款。 不仅如此,陆久安还在生活广场四周摆了6个垃圾桶,旁边竖着不要随地乱扔垃圾的标语。 并号召应平的百姓互相监督,若是看见有人随地乱扔垃圾,要进行友善劝导,若是那人不听,可以告知站岗的衙役,对其进行道德教育。 道德教育什么样的,据被抓住的人说,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官差们既不会打你板子,也不会关到大牢,只会让你把荣辱语录抄录10遍,不抄完不能离开。 荣辱语录满满一大篇,很多人不识字,一笔一划照着描也得写完,等10遍抄下来,比做一天的苦力还累,真是一种身体皆心灵上的酷刑。 商铺修成后,以前住帐篷的流民都搬到了建筑物里,县衙督工的建筑,用的都是真材实料,住在里面又舒适又暖和,比住帐篷里好多了。 这些流民虽然已经尽数落户,但是短时间没有能力建成自己的住所,只能靠着富甲赞助的房子先挨过寒冬,再做打算。 这期间,秦技之期盼的从晋南而来的圣旨姗姗来迟。 宣旨的是一位长得慈眉善目的太监,他面上无须,眼神端着些长居高位之下养成的自持,他在内侍的搀扶之下走出座驾,直奔陆久安而来。 走到近前,还不等陆久安躬身行礼,他就对着陆久安熟稔地打着招呼:“辛苦陆大人了,皇帝陛下前些日子还在杂家面前念叨起你这样的少年才俊呢。” 陆久安抬头茫然地瞧了他一眼,这太监谁呀,不认识啊。 心里不禁嘀咕:“不愧是长在宫中随侍贵人的太监,如此这般长袖善舞,否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明白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只要不是命运摁死了的倒霉蛋,他都保持着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的态度,连陆久安这种老油条都要叹服。” 况且皇帝陛下念叨他?骗鬼呢,若是惜才,断不会把原身这个才华横溢的人下放到蛮荒之地,悄无声息地丢了性命。 他无法辨认对方身份,只好斟酌着客气回道:“陛下体恤臣子,实乃为臣万福,天子仁厚礼贤,恩泽广布,大周定会时和岁丰,雨雪应时......” 陆久安把能想到的赞美的词语一股脑说出来,讲了一大片。宣旨太监听他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言笑晏晏地走近了,捏着嗓子悄声打断他。 “哎呀,陆大人怎么来应平这么久了,还是这一副雕章琢句咬文嚼字的样子,着实无趣呀。少年人嘛,就该学那些风流才子洒脱自如一点,别坠了你探花郎的美名。” 陆久安悚然一惊,这太监表现出来的态度,好像是真认识他啊。 不等陆久安细细回想,宣旨太监亲昵地挽着陆久安的手,施施然跨进县衙府的大门。 府上得了消息,早已备了上好的高山茗茶和精致的碗碟小贡,茶盏里飘来股股醇浓的郁金的芬芳,比陆久安当初送给郭文的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太监手已经摸到了圣旨的边沿,见此又把手拿出来,捧着茶杯缀了一口:“还是陆大人自家炮制的茶深得我意啊。你当日送给我那一盒,我省吃俭用的,还是喝完了。” 陆久安又是一惊,这话说的,好像不仅认识,感情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原来原身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人情世故上他处理的也是面面俱到。 陆久安摸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只好吩咐陆起:“既然博公公喜爱,正巧我府上还有两罐,去拿出来备着,免得走时忘记了。” 宣旨太监翘着兰花指,一点也不客气:“还是陆大人懂杂家,晋南那些个木鱼,一门心思只知道抱着连篇累牍的折子惊扰圣上,时不时来个以头抢地尔,以死明志。哎,在咱家看来,他们不过是读了个圣贤书,一朝被点了卷,就以为能左右圣意。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扰得人耳根不得清净,真是烦不胜烦。” 陆久安咋舌,这宦官居然敢公开这么妄议御史言官,胆子不小,只怕是身居高位。 宣旨太监叹了口气:“陆大人来应平,都与咱家生疏了,不叫福安公公了,罢了罢了,那就先宣读圣旨吧。” 福安说完,面色一整,自怀里抬出圣旨,尖利高喝:“应平县令陆久安接旨。” 陆久安定睛一瞧,却见他手中拿着的圣旨分明是两卷,忙低眉叩首,跪下接旨。
第060章 大约是当今圣上确实很满意陆久安在这次洪灾和疫病中的应对, 圣旨写了冗长的卷轴,且从辞章能看出皇帝是个精于赋诗,善写锦绣的大文豪。 圣旨通篇用荡气回肠的佳句来赞扬他来到应平的表现, 直把他夸得整个人飘飘然, 不知今夕是何年。 特别是最后两句:“念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 治水除病身先士卒, 实乃臣中肱骨, 现赐赏银五千两, 帛千匹,望陆卿忧勤庶政。” 老板太豪气了! 陆久安自打来到应平,一直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日子,今日突然喜从天降,陆久安内心感动得热泪盈眶。 陆久安跪在地上, 垂着脑袋伸直双臂, 声音微微颤抖:“臣接旨。” 福安太监将圣旨搁在陆久安手里, 小拇指轻轻碰了碰他:“不要辜负了陛下一片苦心。” 陆久安赶紧表决心:“启承君恩, 臣省得。” 随侍察言观色,见圣旨也颁发了,福安公公也警醒了,便朝守卫挥了挥, 守卫立马将车架上一箱箱赏赐搬进县衙来。 守卫搬了两三趟, 足足有七八箱,比当初从家中出任时填的行李还要多,陆久安看得心花怒放, 表面上还要维持镇定。 福安微微俯下身子,打开其中一箱的盖子:“陆大人清点一下, 杂家可是一分不少地送到你手上了,我若出了这个门,你再说缺金少银的,杂家可不会认了。” 陆久安道:“福安公公说笑了,你在宫中当值,什么宝贝没见过?圣上赏赐的东西,于我甚是丰厚珍贵,于公公你来讲却是微不足道,断不会瞧在眼里。” 陆久安嘴里这么客套着,却是双手不停一箱箱打开了。 霎时间,箱子里姹紫嫣红的绫罗绸缎把客厅里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地目瞪口呆,陆久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打开给我府上的人开开眼,这可是福安公公亲自送来的,让他们沾沾公公的喜气。” 陆久安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子里挑出几匹颜色富贵的帛锦塞到福安手里:“公公为了久安一路舟车劳顿,快新年了,公公拿着置办点年衣。” 福安将浮尘甩到手臂间,食指轻轻一推,嘴角噙着一抹阴柔的微笑拒绝了:“圣上赏赐给陆大人的,自然是陆大人收着,杂家可万万不敢沾染。” 陆久安道:“既是赏赐,那东西到了臣子手上,何去何从自是由我来定夺了。我虽不能效仿清流将赏赐辄尽于士卒,但是最终也是会从中挑一些出来给衙役,以兹奖励,福安公公便收着吧。” 陆久安诚意十足,福安再推拒,倒显得自己装腔作势了,只能却之不恭。 福安拿了好处,态度愈加随和,颁第二道圣旨时,眼角压出一条条深刻的细纹:“秦昭、秦勤、秦技之在何处,跪下接旨。” 三人早听了陆久安的通传,一直候在二堂。福安的声音一出,三人互相摆了摆冠帽,恭恭敬敬地跨入大堂,秦技之到底年少不持重,抽动的脸颊和通红的双眼将他内心世界暴露的一览无余。 秦昭坐在轮椅上,用手拍了拍他大腿,秦技之缓缓呼出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福安只得了圣旨,却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眼下见他们出来,一人杵着拐杖,一人坐着轮椅,只有一人身姿板正,脸上难免也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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