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家族,只因先帝一句话,就一夜倾覆,伴君如伴虎,看来以后他还得揣起十二分的小心。 秦昭偏着身子费力起身,福安软着语调道:“既然你二人行动不便,那就秦技之代为接旨即可。” 颁给秦氏的圣旨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秦氏违抗先帝圣命施展医术,实乃局势所迫,因为行的是救人利民之事,当今圣上既往不咎。 第二件事,便是在圣旨里为秦家沉冤昭雪,不仅赦除了先帝的终身不得行医的口谕,还颁布了一道任职文书,秦昭秦勤官复原职,若力有不逮,可子承父业,秦技之入太医院作御医。 太医院御医,正六品,负责为皇帝妃嫔与王公把脉,诊治,开方,调养等工作。 若是秦技之接旨,那就真正算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不需要考核便能直接就职,从这一点看来,当今陛下颁的这道圣旨,很有补偿的意味在其中。 陆久安握紧拳头,为秦昭三人感到由衷的高兴。 秦技之身子一轻,仿若从深不可测的泥淖里挣扎出来,他四肢放松躺在鸟语花香的丛林中,直愣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暖色日光。 秦昭最先反应过来,垂谢道:“谢陛下恩典。” 秦昭的声音将秦技之从那一方天地间拉回来,他左右看了看,茫然四顾。 陆久安恨铁不成钢,秦技之日夜煎熬,就为了求这一道赦令,怎么圣旨来了,反而傻了呢。 他悄悄提醒道:“技之,接旨啊。” 秦技之顿了顿,却在众目睽睽下,退开一步:“恕草民不能接旨。” 陆久安微微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技之,大概猜想他内心的想法了。 果然,秦技之拒绝之后,当即叩首请罪:“草民感念陛下圣明,但是草民不愿进宫,皇宫里能人异士济济一堂,即便没有草民,亦能运作自如。但是应平,乃至江州大夫凋敝,他们更需要草民。” 秦昭抚掌:“发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我儿志存高远,做父亲的起能蔽之。” 秦勤接道:“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技之,善。” 秦家三人厚德济世,陆久安即便早就知道,在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语之下也产生了共鸣,他心里滚烫,鼻腔蓦地一热,差点要朗声以和之了。 福安颁了多年的圣旨,第一次遇到抗旨不遵的,陆久安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却不料他却恍若未闻,秦技之不来接旨,他就走到秦昭跟前,屈尊降贵地蹲下来,将圣旨放在秦昭微凉的手里。 “这?”秦昭捏着圣旨,满脸不解。 福安施施然起身:“接着吧,圣上料想会有此幕,杂家拿到圣旨时,陛下专门交待过,说你秦家君子风骨,仁爱于民,若是不进宫,那就在民间延续你们的大道吧。” 随侍将车架上最后两箱赏赐抬下来,放在秦昭面前。 “杂家的差事办完了,这天冷的,哎哟,手都冻红了,杂家可就先行一步了。” 福安最后搬下来的两箱赏赐,一箱是沉沉的纹银,一箱是满满的医书典籍。 书籍因为年代久远,边沿打着卷儿,秦昭拾起一册翻开,看到字里行间熟悉的笔注,眼睛微微一睁,半响感叹道:“陛下有心了,是我之前在太医院经常借阅的医书,只供于宫中,乡野难寻。” 翰林院每十年都要清理一遍宫中旧册,如果遇到那种字迹不清的或者破败的,若是还能使用,就填字修补一遍,若是不能使用,便要重新抄录,旧的那一册不是名家藏品的话,最终只能付之一炬了。 这箱旧籍逃过被火烧掉的命运,应当是陛下特意着人留下的。 而赏赐的那箱银子,足够秦昭开一家宽敞的医馆了。 之前秦昭他们居无定所,陆久安不想眼睁睁看着人才被生活蹉跎,才寻了一个理由将他们留在府里。 眼下他们能光明正大的行医问药了,又有资金在手,秦技之来辞行,陆久安便不再挽留。 秦技之一家在应平的县城里盘下一个店面,就在县衙府外两公里处,他们收拾收拾,开了个简单的医馆,算是名正言顺地重整杏林了。 虽然他们搬了出去,秦技之还是会隔三差五地来府上,履行当初所说的,定时为衙役检查身体。 衙役二班的招募进行得也很顺利,不管他们是冲着丰厚的报酬,还是抱着崇高的理想,陆久安通通来者不拒。 衙役二班新兵蛋子刚刚入伍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原因无他,因为里面混着一个假小子。 詹尾珠虽然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没有那种烟柳之姿,长相也很是英气,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但是她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女子。 这下子,衙役哪有训练的心思,江预也是满脸震色。 一个女子?穿着衙役的衣服?入了训练队伍? 付文鑫不确定地问:“陆大人,这……这位是男是女?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詹尾珠大步走到付文鑫跟前,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羞涩,脆声问道:“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付文鑫恍惚:“女的,居然真的是女的,女的怎么能编进衙役?” 他们倒是听说府上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以夫子的身份在教授阿多和杨苗苗识文断字。还有一种不太靠谱的说法,说未来他们衙役每天也要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听孟亦台讲学。 面对佳人他们倒是愿意的,只是他们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识字啊? 付文鑫脸上直白的不屑刺痛了詹尾珠的双眼,詹尾珠尚且知道县衙里不比外面,不是生气了想捏拳头就捏拳头的,她撅着嘴巴不高兴道:“女的怎么就不能成为衙役了,陆大人所定的招募条件我都满足了,那自然就进来了。” 付文鑫啧啧嘴巴,好像招募里确实没有规定衙役必须要男的,不过所有条件都满足?付文鑫上下打量着詹尾珠,摆明了不信。 沐蔺今日没有出门,好整以暇地在旁边围观,见此轻嗤一声:“孤陋寡闻。” 陆久安笑眯眯道:“沐小侯爷有何高见?” “谁说男的就一定比女的强?巾帼不让须眉,这群人生在应平,被韩二稍微一调教,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这丫头跟他们校量一番,比个高下,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陆久安意外地看他一眼,沐蔺成日里没个正形,还时常嘴里没把门,在男女能力这一见解上,倒是出人意料。 陆久安点点头,认可道:“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办。” 詹尾珠虽然有点功夫傍身,与陆久安那几个身手老练的护卫却是不能相比的,陆久把他们几个排除在外,问道:“你们谁来和詹尾珠比试一把,三局两胜。” 詹尾珠昂首挺胸,一双眼睛瞪着四周,毫无退缩之意。 然而衙役你推我让,倒不是他们不敢,而是觉得对战一个丫头片子,胜之不武。到时候较量起来,是使力好呢还是放水好? 陆久安气定神闲地加注筹码:“若是胜了詹尾珠,加10点表现分。” 嗷! 衙役彻底沸腾,犹如饿狼扑食一般争相举手。 衙役们势均力敌,平日训练难分胜负,表现分你追我赶实在不好拉开距离,现在这送上门的表现分,不赚白不赚。 陆久安随手一点,一个铁塔般高大威猛的汉子自队伍里走出来,学着江湖中人,粗着嗓子吼道:“在下刘卧,前来赐教。”
第061章 “刘卧你这个蛮力, 可要怜香惜玉,差不多就收手啊。” 衙役呼啸着把两人站立的地方围成一圈,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擂台。 陆久安就在此时突然出声:“输了扣10分。” 刘卧闻言, 只是往陆久安的方向偏了偏头, 满不在乎。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陆县令加这么一句话, 不过是多此一举。 比赛三局两胜, 第一局比力气, 第二局比速度, 第三局直接对招,谁的上身先触地算谁输。 第一局采用普遍的斗腕,刘卧本就以力气在队伍里著称,两人力量悬殊较大,詹尾珠在他手里没有讨到半分好处, 刘卧轻轻松松获得了胜利。 詹尾珠输了第一局, 越挫越勇, 兴奋地在原地伸展四肢, 还颇为挑衅地昂起下巴看了刘卧一眼,仿佛她才是胜利的那个人。 陆久安兴趣盎然,周围的一众衙役被她这个举动激得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刘卧从场上赶下去, 自己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实在是, 这个女娃太嚣张了! 第二局速度比的则是常规赛跑,场地从后院换到了县衙府外,这里是一条笔直的干道, 他们两人要从起跑线出发,一路跑到大榕树下的柱子处, 差不多一百米的样子。 一百米,这个距离的短跑,既要考验前期肌肉的爆发力,又要考验中期的速度及后期的冲刺,每一步都十分关键。 现代短跑要分男女比赛,因为女子的生理特点,在体能和腿部跨度上不占优势,短跑其实对詹尾珠来说不是很公平。 不过赛前就比赛方式征询詹尾珠意见的时候,詹尾珠非常坚定地要求就按照这三种来进行较量。 “输了不可怕,只有知道自己哪里不足,才有提升的空间。” 陆久安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这句话居然从一个古人口中说出来,了不得。 两人站在起跑线前面做准备,只见詹尾珠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突然蹲了下来,左膝贴地,右膝向前。双腿弹动两下后,后支撑腿微微抬起。 “这是什么姿势?”付文鑫抱着双臂嘀咕,“像阿猫阿狗一样。” 陆久安闻言勾着嘴角看了他一眼,把付文鑫看得一愣,以为自己说话不文雅惹得县令大人侧目。 他哪里知道,詹尾珠这个蹲踞式起跑姿势,正是陆久安告诉她的。 这个起跑姿势因为古怪而遭受到旁人哄笑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蹲踞式起跑,是短跑中的爆发力最强的一个姿势,通过全力蹬地获得的反作用,可以让起跑加速到最大极限。 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赞赏,陆久安这个最大的外挂给詹尾珠开了一个小小的不足为道的便利。 “砰!” 起跑指令的锣鼓一敲响,只见詹尾珠后退微微发力,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而出,速度快地只有残影一闪而过。 众人眼前一花,再看时,詹尾珠已经拉了刘卧两三米的距离。 “不,不会吧?这詹尾珠真是猫啊?”付文鑫嘴巴张大,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这速度......太离谱了!” 刘卧一个起跑就落后那么多步,他咬紧牙关,面目狰狞,似是不敢相信被一个女人比了下去。 他当然不会就此甘心,奋力摆动双腿,后起直追。 然而詹尾珠起跑之后,速度越来越快,她本就以灵敏见长,全力奔跑起来轻盈迅速,犹如草原上一只没有阻挡的麋鹿,无论刘卧如何努力,到最后不过是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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