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耀……”苏徐行继续结巴着。 突然被点到名,苏耀一楞,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忙收敛起脸上怨毒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兄长有何指教?” “哦~”苏徐行摇摇头,“指……指教谈不上……” “我……我送你……你一首诗。”苏徐行磕磕绊绊的,终于将话说明白了。 误以为苏徐行是向自己炫耀,苏耀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心中不断唾骂:贱种!贱人生的果然是贱种! 但面上还是强压下怒火,咬牙回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苏徐行忽然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我……我先给大家讲……讲一个故事啊……” “相传从前有一国度叫魏,王上死了之后由次子继位。新王害怕几个弟弟会与他争夺王位,便先下手为强,先是夺了老三的兵权,就剩下四弟,新王恨他,就命令四弟在大殿之上走七步,并要以‘兄弟’为题即兴吟诗一首,可诗中却不能出现‘兄弟’二字,成则罢了,不成便要痛下杀手……” 苏徐行这个故事明显说得是“兄弟相残”,暗指苏耀与他,听得在场众人面色各异,探究的眼神不断在他与苏耀之间来回转。 苏耀显然也听懂了苏徐行的话外之音,他愤恨的情绪再也压不住,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扭曲难看,若不是还死死掐着自己双手,只怕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了苏徐行。 苏徐行却没看到似的,接着说道:“毕竟你叫了我十多年兄长,今日兄长便将这首诗送予你。” 说着,苏徐行从自己座位离开,一步一步走向苏耀。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每念一句,苏徐行都向苏耀走近一步,直到第七步时站到苏耀面前,他这才定定地看向对方,目光中哪还有方才的醉意。 冲苏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笑容转瞬即逝,他幽幽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根生……何太急…… 此句一出,苏耀大脑顿时嗡地一响,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裂,他猛地扑向苏徐行,目眦尽裂:“贱种!我要杀了你!” 变故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沉浸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震撼之中,却见苏耀猛地将苏徐行扑倒在地,死死掐着他脖子不说,嘴里还叫嚣着“当初就该送你去和你娘那个贱人一起下地……” 可惜“狱”字还没说出来,苏耀已经被人一脚踹飞,撞到案桌之后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昏死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学子们反应过来后忙就凑到苏徐行身旁安慰。 笑话,这位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了,今日之后其必诗名远扬,成为大琼当之无愧的文人大师! 唯有冯书墨摩挲着袖中的匕首,看向林大人的目光晦涩不明。 只见对方正将衣袍缓缓放下,正摇扇问苏徐行的安危,整个人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书生卷气,哪里有踢飞苏耀时的狠辣与果决。 这个人……冯书墨在脑中梭巡一番,将其与一个人名对上了号。 林静轩,琼帝赐字勇,世人称之林勇,正是大琼的骁勇将军,也是琼帝最忠心的狗。 想着,冯书墨又看向被人群拥着的苏徐行,看来上琼那边已有动作。他将身影默默隐入人群之后,那么……他也真的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深深看了苏徐行一眼,冯书墨猛地转身离去。 一场诗会,最终以闹剧结尾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诗会之后,苏徐行以“凤采鸾章、吞凤之才”再次名扬临江,所作诗文流传而出,成了众多读书人追捧的“神作”,尤其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更是成了学子心中的“千古佳句”,赞不绝口。与之相反,苏耀则成了当众弑兄、口吐秽言的阴暗小人,不仅在诗会现场被林大人一脚踹飞,丢尽了脸面,更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回府路上居然被人绑走,等苏家人找到他时正躺在临江城外的林子里,浑身完好,独独缺了一双眼。 据说脸上两个血窟窿,吓得苏家主母当场哭死过去。 苏耀成了瞎子,什么前途,什么未来通通化为泡影,唯一的希望没了,听闻苏家老太爷一病不起,药不离手,眼看就时日无多了,苏家大爷不是日日酗酒买醉,就是去已故夫人的坟头一坐一整晚,苏家主母更是日日以泪洗面,在苏耀床头痛骂苏琰是个煞星贱种。 整个苏府一夜之间便跌入尘埃,从前的光鲜亮丽犹如镜花水月一般,眨眼便消失于无形。 这些消息苏徐行并没有刻意打探,但寻花和阿冬每日出门回来了都会同他讲上一讲,颇有些幸灾乐祸。 听闻苏耀瞎了,苏徐行一下子就想到冯书墨的那句“那就挖他一双眼吧”,顿时毛骨悚然,同情倒没有,毕竟“苏琰”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但几分唏嘘还是免不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苏徐行摇头,“他人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做好自身即可。” 没再关注苏家的情况,也没因着才名远播而出门招摇,苏徐行全身心又投入到生意之中,毕竟眼下就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富贵蛋还没运来?” 李茂才和徐三娘平日里打理生意,来“汤臣一品”很少,但每次来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这次就是因为每月按规定运来的富贵蛋并未到。 “这倒是奇了。”苏徐行沉思了下,随后站起身来,“我亲自去一趟。” 李茂才和徐三娘有酒楼要看抽不开身,这事只能苏徐行去解决,于是都同意地点点头。 这边的苏徐行正吩咐着阿冬收拾包袱,即刻前往青河县。 那边的苏府耀辉院—— “滚!都给我滚开!”不知是第几次瓷器砸地,只见耀辉院里遍地都是碎片,丫鬟、小厮也跪了一地。 坐在床上的苏耀瘦骨嶙峋,眼上缠着纱布,一双手干瘪粗糙,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还有从前的志得意满,翩翩风范。 冯淑兰一进院就看到这副场景,心中一痛,忙背过身压下眼中湿热,这才勉强扯起嘴角走了进去。 “我儿今日可是有大喜事呢!” 听到冯淑兰的声音,苏耀一顿,没再发怒,但开口的话同样讽刺:“我这个瞎子还能有什么好事?” 听苏耀这样形容自己,冯淑兰痛彻心扉,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苏耀床上哭诉:“我的儿!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娘今日来就是告诉你,苏琰那个贱种活不长了!” 苏耀闻言一顿,刻意压抑的嗓音有些颤抖:“他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诗人,莫要蒙我了。” “真的!耀儿!娘何时骗过你?!”冯淑兰咬牙切齿道,“你可知……贵人派了人来,只要苏琰这两日出城,那么……”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听说是“贵人”派来的人,那必是万无一失!苏琰必死无疑!一想到苏琰即将命丧黄泉,苏耀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贱种!贱种!贱种!” 咒骂了几句,苏耀笑得魔怔:“哈哈哈——” “便要你血债血偿!” “娘!”他忽然拉住冯淑兰的双手,字字泣血,“我要苏琰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见苏耀终于有了精气神,冯淑兰忙不迭地点头:“嗯!” …… 与此同时,大琼国都,庄严显赫的大殿之内,只见案桌上熏香袅娜,一只宽厚粗大的手拿起桌上密信。 良久,殿内传来一声低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好啊!哈哈——”
第57章 “少爷,咱们怎么不带着寻花一起啊?” 马车摇摇晃晃,苏徐行手支着下巴正昏昏欲睡,就听一旁阿冬不解地问道。 苏徐行睁开眼,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他也说不清,但怕出事端,就让寻花留在家里了,毕竟出门在外,一个女孩子跟着总是不大安全的。 阿冬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还以为是少爷不够信任寻花呢,于是点头道:“少爷肯定是这几日听苏家的事情听多了,心里才会不舒服。就连我这般厌恶二少爷,听到他一双眼没了,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的。” 谁能想到堂堂一座府城,居然会发生大家少爷被掳走残害的事情呢,许知府头发都掉了不知道不少,愣是没有查出了个所以然,最后对外只能先说是仇家找了江湖人士寻仇。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会出这样的祸事,更不用说平头百姓呢,这段时日整座临江城静得可怕,不光夜晚路上没一个人,就连白日里大家也是三三两两一起走,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人心惶惶之下,临江城戒严了不少。 苏徐行他们最近轻易也不出门,若不是富贵蛋的运送出了纰漏,他也不会跑这一趟。倒不是他害怕自己会有同样的遭遇,而是他实在坐不惯这古代的马车,太他妈硌屁股了! 正想着呢,突然听见马车“咯噔”一声,好似是从大石块上碾了过去,马车一个剧烈晃动,车厢猛地就往一边栽去。车外马匹嘶鸣,车厢内苏徐行和阿冬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摔作一团。 “哎哟。”剧烈的翻滚之后,苏徐行捂着自己撞伤的腰,忙去看躺在旁边的阿冬,只见他额头上磕了一角,正汩汩往外流血。 “阿冬!阿冬!”苏徐行推他,晕了一会儿的阿冬这才摇摇头,眼神慢慢清明起来。 见阿冬没事了,苏徐行忙问向外面的车夫:“李大哥,怎么回事儿?马车怎么好端端地翻了?” 但车外寂静非常,无人应答苏徐行的话。他猛地皱起眉头,心中不安渐渐扩散。 看来他的预感没错,真的出事儿了。 “少……”阿冬缓缓爬向苏徐行,刚张开嘴就见自家少爷朝自己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连忙闭上嘴巴。 一时之间,除了车厢内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周围一片寂静。 苏徐行默了下,电光石火间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抓住阿冬的胳膊就将人拉着往车厢外爬。 许是在危险面前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力量,苏徐行对着已经松动的车顶用尽全力挥上一拳,接着用力一踹,那车顶顿时就飞了出去。 “快!”苏徐行顾不上手上疼痛,厉声催促,阿冬也是手脚并用,两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就爬出了车厢。 “咻”,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跑!”苏徐行不敢耽搁,拽着阿冬就往一旁的树丛里躲去,两人连滚带爬地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身后,几支利箭已齐齐钉上破败不堪的马车,风卷着火油味儿传来,下一秒,只见马车上燃起熊熊烈火,浓厚的烟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直冲云霄,隐隐还夹杂着被烧熟的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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