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煜起初还想嘲笑她满心都是甜糕,听到后面神色越加凝重。黑雾?这往往都是妖邪出现的象征啊?哪怕是仙道修士入魔,也不会出现转瞬即逝的烟雾。 “说起暗门,前几天有个暗门小弟子来我这送礼,说是替他们宗主道谢。”邹煜压低声音简要讲述着前几日的情况,他整日闭门不出,外界的情况压根不了解。 只见顾凝玖却变了脸色,惊疑不定问道:“谁?替谁道谢?陈讳不是还在昏迷中吗?他哪来的指令?”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虽然没有开口,彼此间却心知肚明。 有人在暗处搞鬼。 可目前他们没有具体证据,单靠一张嘴根本无法令人信服,更何况凭借这一点讯息也无法判断对方想要做什么。 “静观其变。”顾凝玖率先打破寂静,微抬头看向邹煜,语气中有些不确定:“我觉得,你还是想方设法让你那三个徒弟修为打扎实些,虽说他们这个年纪金丹期已经算是优等者行列,但还是不足以防身。” 邹煜沉声应下,金眸中流转着让人看不透的情感,开口道:“之后如果再有什么讯息,传音交接。这安稳日子看来终究是要结束了。” 夜间匆匆的会面,也打乱了邹煜的计划。于是只能当着徒弟们的面说出这崭新的计划。看到三人神色各异,他的心里也不舒服。 邹煜曾经念叨过千万遍“将徒弟们护在身后,让他们永远不会接触危险范围。”可上天总喜欢跟他作对,偏不如他所愿。 修炼突破谈何容易,一个阶级少则十年多则几十年,更不用提妄图从金丹期修炼到元婴后期甚至化神期,期间更有可能需要花费上百年时间。 虽说修仙之人容颜不改,随着修炼的高度逐渐攀上与神仙相似的生活。可在漫漫岁月中,凡人一生几十年,寿终正寝,便再无挂念。安心投胎转入轮回,以新的身份再次重度短暂年岁。 然而他们修士对于“死”的概念过于遥远,倘若飞升那更是肉/体不散,永驻天界。如若不能飞升,修出一番成就也能有近千年的时间够他们挥霍,时间久了,反倒越来越没有目标,无趣地度过一生。 “还是那几个词。戒骄戒躁,安心修炼,随心而行,不可执拗于某一念头。每个人突破时我都能感受到,屋内布置好了护法阵,为师等着你们出关。” 邹煜有些感慨地将修炼秘诀传授给三个徒弟,不知下次再见面时这三个小孩会不会身高窜了一头,高到连自己都要仰视他们。 不知为何,邹煜反倒觉得心底一阵轻松。他注视着三个即将离去的背影,目光顿在章祁月身上,连忙开口道:“祁月,你留下。”
第31章 起疑 章祁月后背明显绷紧, 强扯起嘴角和另外两人告别,磨磨蹭蹭地重新走到邹煜面前,不像方才如盛怒的狮子般猖狂。 尽管脸上表情掩盖得极好,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扣动衣角, 这点小动作落在邹煜眼中感到有些好笑。 呦, 看来心虚了, 知道怕了。 不过小小年纪这么早就开窍,这才多久啊,就惦记上了。想当初他对苏焱动心思的时候......咳,用了近乎两百年。 这么一对比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像个不开花的木头。 邹煜推测得不错,可有一点出现了时间偏差。章祁月何止是用了几年,现实和修真界加在一起已经惦念十几年了。 更何况章祁月从初中之后就成天围着把自己宠上天的阮秋盛转。单是那双仿若一潭清池的眼睛, 注视自己时瞳孔中倒映着光影,就足以令他心动。 他起初只是觉得自己对阮秋盛更像是一种对亲人的敬仰。 玻璃橱窗内大大小小的奖杯闪闪发光, 年幼的章祁月无意中在心里慢慢拔高阮秋盛的形象。他也想像邻居哥哥那样有很多人将目光落在身上, 众星捧月般行走向顶端的宝座。 之后他便下意识去追赶阮秋盛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攀上陡峭的山崖,却殊不知自己对阮秋盛的心意早已扭曲。 他开始贪恋待在阮秋盛身边的时刻,不需多言, 哪怕只是静坐在自己身边, 他便已经满足。 再后来长者的几句玩笑话彻底勾起他的另一种欲望。他逐渐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情景, 甚至为了站在阮秋盛身边, 绞尽脑汁想尽无数方法, 哪怕过于可笑又令人不解。 为了留住那抹暖阳, 他不择手段。 章祁月迟迟没有等到邹煜的询问, 像只小兽怯怯抬眸瞟向邹煜,小声喊道:“师尊。” 他已经做好被痛骂的准备了。毕竟对同门大师兄起不该有的心思, 本就有违宗规,要打要罚他全都认。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责骂,他只听到一阵拨动器械的声音,下一瞬他的右手掌心被掰开,一枚冰凉玉坠躺在其中。 邹煜没有理会小孩的不解,自顾自地将它环扣在章祁月腰间的风乐剑上,开口解释道:“这玉坠可以存物。天天揣本书在怀里也不嫌硌得慌。等回屋了把你那宝贝放在里面就好,邯绍认得这是我的饰品,自然不会多问,不用再担心被发现躲着他了。” 小巧剔透的银白玉坠呈椭圆状,指甲盖般大小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在最右侧落有极小的浮雕字体——邹。 单调的色系却在这里绽出一点红,如血丝缀亮这个字,彰显着玉坠主人的身份。 正巧章祁月之前在仙谷中就想找些装饰品给风乐剑佩上,师尊的这枚玉坠将青色的风乐剑衬得更加脱俗。 心底涌出暖意,他小心地合掌将玉坠连同红色流苏拢在其中,想要道谢的话语再次被堵在嘴边。 邹煜抬指示意他住口,紧接着向前踱步靠近章祁月,微弯着腰认真地望着刚到自己肩膀的小徒弟,开口引导道:“在山洞中,看到秋盛在你面前挡住危险,你却无能为力。是不是很无助?” 刚好被戳到痛处。 章祁月紧抿着唇,左手紧握,那五指像是要深入掌肉中,用力得甚至在轻微颤抖。 邹煜收回目光,他已经得到答案了。正想继续引导下去,却不料对方倏地松了力度将手指放开,目光极其坚定,直直撞进邹煜惊愕的瞳孔中,说出的话好似在警戒自己,又好似在许下什么诺言。 “弟子自会谨遵师尊教诲,定不会再次胡思乱想。认真修炼,早日突破元婴期,将来能够护下至亲之人,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巴掌不轻不重落在章祁月后脑勺,邹煜恨铁不成钢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别心急,你懂什么懂。” 像是打一下还不解气,邹煜又揉乱他梳理整齐的高马尾,继续道:“喜欢就是喜欢,没让你憋心里。我一开始还担心秋盛琴剑双修易生心魔,到头来反而觉得你小子最难搞。” 这么一来倒是让章祁月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地看向邹煜,半天没接话。 邹煜又叹了口气,放柔声音道:“你那点心思真当我看不懂是吧?对一个人产生爱恋没有任何错,不必自责也不必藏在心底。你既然喜欢对方,那么他在你眼中一定是有独特的亮点,吸引着你不断去靠近。” “但是,你们皆是修仙人,不同于凡人可以隐居山林安逸一生。未来道路究竟有多少艰难险阻谁都无法预料。你觉得你现在一味想要把自己赤诚之心剖出,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师尊,我……”章祁月想要辩解,他却发现无话反驳。 他能得到什么?只能让大师兄知道自己的心意,仅此而已。可这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真的足够吗? 邹煜捡起地上落叶,当着章祁月的面折断,接着说道:“对方会知晓你的心意。你是舒服了满意了,那别人怎么想?你心生恋眷,对方也会因此心乱如麻,又何来的静心修道?结局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如同这片叶子一样,过于脆弱而被随意抹杀。” 枫红似火的叶片从指尖脱落直坠在地面,发出极小的轻响。多年后或许会被尘沙埋没,也许会被风卷走,不复存在。 世间也再无他们的痕迹。 这样的结局又怎么能发生在阮秋盛身上,他是悬于高空的星辰。而章祁月真实想要的,便是将那散发万千光芒的明星护在手中,在众人追捧中不会受到一丝伤痕。 “懂了吗?”邹煜的声音将章祁月思绪拉回,他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用力点头回应邹煜的话语。 他发誓,以后只要碰到有人说自家师尊坏话,他一定第一时间去把那人揍个鼻青脸肿。 他家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 发觉自己的话点醒了小徒弟,他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重新回到那副懒散样,没骨头似的挥挥手示意对方回房闭关。 他总算是明白了苏焱为什么不收徒弟了。 是挺麻烦的。不过,养徒弟也真得好玩。 看着章祁月离开的身影他轻笑一声,这种熟悉感他也曾经历过——一只雏鹰百般挣扎,在无数次的下坠中终于展开了翅膀。 真是越来越期待自家三个徒弟蜕变的模样啊。 没了那三个小子的闹腾,枫翠终于回归宁静。 起初前几日邹煜太过于无聊,便突发奇想到折戟宗大殿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结果不仅没搞到消息,反而一群长老被这突然出现的正宗主吓得大气不敢出,弓着身大眼瞪小眼,跟个结巴似的半天憋不出一整句话。 谁敢说话啊,邹煜是非大事绝不出席的存在。 这回不仅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殿堂,杵着雪渊剑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倚靠在中央椅子上,努努嘴示意台下长老们汇报今日情况。 数十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彼此交换眼神,继续装鹌鹑一声不吭。 邹煜这阵仗哪像听宗门闲事啊,简直就像个暴君上朝,一听到不顺心的话就嚷嚷着砍头的那种。 好在邯绍及时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满身风尘的白衣,就被拽进大殿,将那尊红衣大佛请走。 “嘿咻。”讨不到乐子只能被邯绍“拎”回枫翠居。脚才踏入枫翠居大门,紧接着邯绍身边就没了人影——树杈上来回晃动的靴子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邯绍没管那好动的人,环顾四周没见另外几人身影,问道:“你那三个徒弟呢?” “被我赶去闭关了。”邹煜不以为然地躺在树枝上,枝叶繁茂挡住他的身形,这也恰好盖住了邹煜那双警惕偷瞥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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