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往往在尴尬心虚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极其忙碌。 章祁月仰头追随着天边飘动的云彩,嘴角挂着一抹看淡生死的浅笑,装作被湛蓝天空美景所惊艳到,心中的小人早已跪倒一片:完蛋了,这下谁也救不了他们。 沈琦低着头近乎将平坦的地面看穿两个洞,鞋底摩挲着枯叶挡住蚂蚁的前进方向,就这样一来一回,和蚂蚁倒演出了它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戏码。表面镇静的他,实际上已经成了褪色的“黑白沈琦”,灵魂无力瘫软在地上,欲哭无泪地不断捶地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场合。 对所有事全然不晓的阮秋盛小心观察着两个师弟的神色变化,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绝对没好事。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不出声比较好,之后具体怎么样还是随机应变吧。 咔嚓。 清脆的骨节响动声令沈琦和章祁月越发得心慌,不动声色地慢慢挪动脚步试图离自家师尊更远一些,还不忘扯动大师兄衣衫,将他脱离战争边缘。 大门此刻恰好被打开,一袭翠色长袍映入众人眼中,怀中还捧着几株灵草,衣襟飘逸,长发微束垂在身后。 这下人齐了。 雪渊剑骤然朝来人刺去,苏焱单指夹住剑身,顺着其力度轻移步伐,优雅得旋了个圈,带起的衣摆扬起碎叶,洋洋洒洒转而又重归沉寂。 那双好看的眼眸带着不解,对上邹煜视线后,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个小孩又注意到不远处倒下的桃树,到嘴边的问话也瞬间卡了壳。 苏焱松开手指,雪渊重回剑鞘。伴着从鼻间发出的冷哼,邹煜没有说话径直擦肩而过,却又在中途停下几秒瞪了一眼苏焱,接着便以摔门声结束这场闹剧。 几步之遥的四人大眼瞪小眼,一分钟后才回神忙碌起来。苏焱急匆匆将灵药交至阮秋盛手中,极快地交代几句便转身也跟着进入邹煜房间。 章祁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合上的房门,指向邹煜房间的手指都在抖,不敢置信道:“苏师叔在师尊火气上头的时候进去,真的不会被师尊杀了吗?” 沈琦好歹也是看过话本的人,但此刻他不由得再次怀疑起话本内容的真实性了,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坐实了两位前辈之间的关系啊。他吞了吞口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像这种情况,也只有苏师叔能解决了......” 接着几枚灵草被分别塞入两人手中,阮秋盛也难得一次面庞染上疲倦,提起两人的后颈将他们拖向苏焱后院,叹气道:“你俩省省脑子,怎么我不在的时候闯出来这么多祸。两个种花大户,赶紧把师叔的灵草种上。” 两人这才大梦初醒般抱着小苗埋头刨土,沈琦单手费力地铲着土,突然抬头望向靠在一边监工的阮秋盛,问道:“大师兄你不种吗?” 章祁月也停下手中动作一同看向阮秋盛,只见大师兄被这问话愣了片刻,接着上挑起眉毛,瞳孔微睁,嘴角微不可察扬起了一个弧度,抬指指向自己反问道:“我吗?” 沈琦连忙点头,握着铲子的左手撑在膝盖上,满眼期待阮秋盛温柔地走向他们说出那句“二师弟单手铲土一定很辛苦,我来帮你们。”只有章祁月看到阮秋盛这个反应,默默重新低下头戳弄着土壤。 他家大师兄好像本性暴露了,如今都能毫无包袱地模仿曾经现实世界中聊天的搞笑表情包神态了。 不过,这样的阮秋盛倒显得不再清冷,多了些许少年人该有的活泼。好像......更喜欢了。 “祸是你俩闯出来的,我只负责看你们种,不参与。”阮秋盛眉眼带笑,在这种温柔中毫不留情地斩杀沈琦最后的希望与期待。 铲子狠狠没入土中,沈琦满含泪水撇着嘴继续当种花农,不住感叹大师兄37度的嘴里怎么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日夜交替,三人早在落日前将幼苗种植完毕,又好奇地相隔百米张望着邹煜紧闭的房门窗户,在阮秋盛的催促下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忙碌了一天,早就让章祁月精力全部用尽,几乎是沾床就睡。在鸟鸣的喧闹中睁开双眸,这晚他没有再梦到乱七八糟的场景,倒是有些怀念阮秋盛躺在自己身侧的感觉。 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声总能给他带来异样的满足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胸口,莫名地感到心安,喜欢到发狂。 邹煜的传音讯符恰时在耳边响起,他连忙披上外衫出门想要跑向山下,却直直撞见他朝思暮想的大师兄。 那身白蓝色外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他迎着暖阳整个人没入柔光中。有那么一瞬间,章祁月觉得自己在注视着天边神明,遥不可攀,却痴心妄想将他拉下凡尘。 章祁月停下脚步,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多言,并肩走向枫树亭。两人到达目的地时,那里已经出现了三个人影。 沈琦抱着怀心剑站在两位前辈前面,邹煜姿势怪异地坐在台阶上,苏焱环胸立在身侧,若是仔细观察,能够看出他那笔直的长腿在悄悄支撑着邹煜后腰。 不经意一瞥,章祁月才发现苏焱手腕处赫然多了一圈红绸,像是某种标记展露在众人面前。 他没来由得心生荒唐念头:他也想从自己身上拿出什么标志性的物品,束缚在阮秋盛身上,让所有人看到那个物品便能知晓大师兄是他的人。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着痕迹地从阮秋盛身上移开视线,扬起笑容重新化为阳光小狗冲向沈琦,熟络地揽肩开着玩笑。
第29章 点破 章祁月眼睛笑眯成了弯月, 束缚在沈琦身上的胳膊压根甩不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谈笑玩闹。 他在一无所有的世界中捕捉到突如其来的阳光,被人意外拉入新的生活, 寄人篱下, 却短暂收获到了丢失许久的母爱。而如今, 他有了新家, 起初的迷茫到欣喜再到最后的庆幸。他有了无话不谈的二师兄,也有了珍视宠溺他的长辈们。 而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始终不变。 “小师弟,你是睡够了开始闹腾了是吧?一会还要跟我回去一起修花圃你听见没!”沈琦的话声音在耳边响着,章祁月用脸上那张扬的笑容遮掩住眼角满足的泪光,视线又不经意扫过阮秋盛的面容,只是匆匆一瞥, 便再次反驳沈琦的种种要求。 “二师兄那是你的花圃,怎么还要我去帮忙?你自己去。” “是谁用符咒破土的?我的怀心只不过斩了花草, 可没炸地。”沈琦见章祁月不认账, 声音也不由得拔高,用左手手肘半开玩笑地锁住他脖颈,并没有用力。 看着那俩徒弟生龙活虎的样,哪里还有半点当初从洞穴里逃出的虚弱。邹煜打着哈欠被面前场景逗笑, 从指缝中泄出一声轻笑。 阮秋盛两手合拢, 在一旁弯腰行礼喊道:“师尊。” 师弟们闹腾就算了, 身为大师兄总还是要守点规矩。只见邹煜随意摆摆手, 眼中的倦意倒是有些令人稀奇, 难道还在因为他们昨日的闹剧气得没有休息好? 总不能, 真的是和苏师叔打了一架吧......? 阮秋盛目光在两人之间停顿片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师尊可是剑修, 再怎么打肯定也是他占上风啊。不过看苏师叔那根本没有挂彩的脸,甚至还极其精神, 也不像是被揍的那个。 ......不对! 阮秋盛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古怪,瞥向苏焱和邹煜的目光更加露骨,连邹煜都注意到那股视线,抬眸望向阮秋盛好奇地歪头询问:“秋盛怎么了?” 自家师尊话音中的沙哑彻底坐实了阮秋盛的猜想。他连忙摇头否认,脚步却诚实地后退到两个师弟身后,双手有力地按住还搂抱在一起的章祁月和沈琦,强制性地让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师礼。 沈琦:? 章祁月:嗯?? 其实阮秋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可能真是单纯想给自己找点事干。于是就拉着自己两个小师弟当挡箭牌,快速抹去脑海中的真相。 邹煜清了清嗓子,但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被刻意压下的怪异,章祁月不免也多看了几眼邹煜,旁边的沈琦一时嘴快把他们的疑惑通通说了出来:“师尊你的嗓子怎么了?” 邹煜冷哼没好气骂道:“昨天晚上忙着赶狗了。也不知哪来的狗大半夜闯我房间,早晨没喝茶,嗓子就这样了。” 这回章祁月是听懂了,沈琦脑子还没理清师尊所说的“狗”是谁,却在下一瞬自己同时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章祁月生怕沈琦再多说半句话率先扬手挡住,紧接着手背又被温暖的掌心覆上,练琴长出的薄茧擦过皮肤,激得章祁月本能抽出手。 这一动作令阮秋盛的手不轻不重与沈琦嘴唇来了个亲密接触,看到这章祁月直接炸毛再不顾心底痒意,抓起大师兄的手腕将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手背上,恢复原样后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沈琦:我请问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新型play吗? 这点小动作落在邹煜眼里倒是多了几分趣味。他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章祁月,接着又瞧见旁边有些犯懵的阮秋盛,自顾自地在心底乐呵一阵。 看吧,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还真猜对了。过不了多久,估计自家大白菜就被拱走了。 “咳咳。”邹煜将三人注意力重新归于自己身上,故作严肃地直起身,却又被腰间酸痛重新缩回去,斜靠着苏焱放弃再装出正经样子,继续道:“接下来你们该收收心了,沈琦和秋盛每天早晨来我这习剑切磋。祁月你依旧以符为主,空闲时我会稍微教你一些防身剑法,先把修为打上去再说。” 说罢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章祁月,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撞进了棉花里,有种故意把他们师兄弟两人分开的负罪感。 “邯绍最近外出处理事情,估计过几日就能回来,你若有不会的就去问他。”邹煜还想多说几句暗示心急的小徒弟,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年轻人的事,他几百岁的老人管这么多干嘛,耽误人家小年轻谈情说爱。只要不耽误修行,随他们怎么闹腾去。 三人均点头领下各自的修行任务,却没有人退后,直到阮秋盛试探性开口道:“师尊,我们是现在就在你面前练习吗?” 邹煜恍然回神,怪不得自己说完话怎么不见人走,原来在疑惑这个啊。他甩甩手,重新撑着下巴道:“今天最后一天假期,明天再来练。” 多一天假期是好事,三人拱手辞别邹煜便欢呼雀跃涌上山,享受最后的放松。待场地只剩下邹煜和苏焱两人,他才重新冷下脸,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扶我回屋,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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