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尔瑶越说越委屈,眼里甚至滚出了泪珠,她用嫁衣的袖口擦擦眼泪,就这样坐在林尽跟前,“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 林尽看着她,心情好微妙。 不是说鬼魂只有怨与恨两种情绪吗?不是说红衣厉鬼都杀人如麻吗?不是说鬼不会流眼泪所以鬼魂第一滴眼泪凝成的鬼凝珠才价值连城吗? 那现在在他面前“嘤嘤嘤”的小窝囊又是什么东西? “林林,祝尔瑶出来了?” 花南枝和晓云空一直站在祭台旁边,他俩都看不见鬼,也察觉不出鬼气,此时,见林尽在这跟空气说话对视,花南枝才没忍住问。 “嗯。”林尽点点头: “但,她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可话虽这样说,林尽还是按原计划,从储物戒中抽出一张九阶定魂符,轻声道一句“抱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入祝尔瑶体内。 祝尔瑶被突然没入自己身体的金色符箓吓了一跳,她重重一抖,慌乱地拍拍自己的身体,试图把那符箓拍出来,发现无果后,她又试着像先前那样化烟散入地底,尝试几次,却始终没能逃离。 “九阶定魂符,你逃不掉的。” 林尽从祭台上站起来,他拍拍自己衣袍上的灰尘,垂眸看着受惊小猫般的祝尔瑶。 他微微皱眉,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些: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打散她,这样一来,阵就破了,鬼雾会散开,双喜村得救,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花南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点点头: “是啊,不是你说她是阵眼吗?若想破阵,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吧。” “……是啊。” 林尽轻轻眯起眼,他召出山海笔握在手里。 如今,只有他能看见祝尔瑶,自然也只能由他来屠鬼。 这并不难,只要随便画个杀伤力强些的符文下去,再配合方才的定魂符,祝尔瑶就必死无疑。 这很简单,眼前这红衣根本不懂如何挣扎,也不懂反击,她就瑟缩着坐在祭台上流眼泪,到目前为止做的最出格的事,也只有违背了林尽方才“不可”二字,从地上拿走了那颗红珊瑚珠。 祝尔瑶把红珊瑚珠握紧捧在心口,她看看面前持着法器的少年,下意识地抗拒害怕想逃,却被定魂符死死困在原地。 她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她抬眸看着林尽,半天,也只小小声问他: “我做了坏事,你要杀我,对吗?” “……” 林尽没有回答。 他迟疑着抬起手,用山海笔虚虚勾着笔画。 不能拖了,村中阵法实在太古怪,他们多待一秒都是危险。 鬼魂阶层到了红衣,便很难再以寻常手法度化了。 比起祝尔瑶,晓云空和花南枝的安危才是自己应该在意的,如今他们二人灵海受制,暗处还藏匿着修为不明的傀儡师,万一对方发难,他们三人都得葬身此地。 再说,这也不是真实世界,这只是一本书,他如今是修士,他杀一只鬼,是职责所在,没人能对他指指点点。 可是…… 林尽看着眼前正蜷成一团、闭紧眼睛浑身发抖等待制裁的祝尔瑶。 笔尖下未成形的符文,终究还是在收势成符前,瞬间溃散了。
第69章 兵行险着 林尽微微皱起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山海笔收回了戒中。 旁边的花南枝一直睁着俩大眼睛瞅着看他,见他什么也没干就收了笔,难免觉得奇怪: “结束了?” 她又抬头望望天上依旧汹涌的灰雾阴云,半天也没看出它们有要消散的意思。 “没,我没杀她。” 林尽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看起来估计可笑极了,但他还是道: “我觉得这件事不是她的错,至少事情还没明了,我没资格这么早审判她的性命。” 院里三人,只有林尽看得见祝尔瑶,花南枝瞧不见一丝鬼影,只知道祝尔瑶是一只传说中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红衣厉鬼。 此时听林尽这样说,她十分不解: “她可是红衣,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林尽看着祭台下的花南枝和晓云空: “我知道你们看不见祝尔瑶,但请你们相信我,祝尔瑶和其他红衣并不一样,甚至当我威胁到她生命时,她也没有丝毫挣扎反抗,她只问我是不是要杀了她,其余什么也没做,就算怕到发抖,也只敢缩在那里等待魂飞魄散。 “夫子曾说过,生魂成鬼后会丢失大半记忆,留下的只有促使他们成鬼的执念。所以他们所做之事,一半源于本性,一半源于极端怨恨的情绪。可祝尔瑶什么都没做,她连反抗都不会,她只在乎那颗珠子。 “我觉得,这样一个姑娘,不会做出残害人命之事,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若我就这样将她就地处决,她便是枉死了第二次。 “所以我想铤而走险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可能用解她执念将她度化的方式破开此阵。但这肯定需要时间,在如今情况下,这个决定并不只与我一人有关,它关系着我们三人的性命安危,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花南枝皱皱眉: “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想残害无辜,本小姐也不想。可是……哎呀,罢了,反正我也没同祝尔瑶打过交道,不好评价,总之,若你有把握能顺利解决此事,本小姐便愿意陪你冒这个险。” 花南枝干脆利索地投了林尽一票,见状,晓云空略一思索,没直接回答,而是抬眸问了林尽一个问题: “修士本该如此,你不必介怀。可此案疑点重重,且距今跨度足有七年,村中当事人配合度极低,加上鬼魂的特殊性,它们对于为人时的记忆多半只余与执念有关的零星碎片,很可能提供不了什么有效信息,这种情况下,若真想查清案件始末,肯定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完成,但我们等不起。现在,我想问你,你是否有周全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些问题? “我答应过师尊要护你二人周全,我理解你于‘道’之一字的坚持,但做事不可盲目,若无把握,我不会允你走这步险棋。” 跟二话不说投了支持票的花大小姐不同,晓云空考虑的事明显要更多。 他说的也很对,在这种前路未知的生死关头,想捆着三人一起冒险可以,但不能毫无计划,否则便是送死。 林尽早想过这点。 他点头,语气十分笃定: “我有把握。只需半日。” “什么?!”花南枝差点没站稳: “怎么可能?方才师兄提的那些问题个个致命,你怎么可能能在半日内解决?” “有可能。” 林尽瞥了眼旁边的祝尔瑶,停顿片刻,吐出三字: “驭鬼契。” 这话一出,不等晓云空和花南枝反应,林尽怀里的球球先不可置信地跳了出来。 他的小狗眼睛里只写了三个字——你疯了? 理论上,驭兽师确实可以跟妖兽灵兽以外的鬼和魔定契,可鬼魔二者与妖兽不同,他们比妖兽强大数十倍不止,也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轻易驯服,更不可能甘心臣服于人类。修仙界历史上确实有驭兽师成功与鬼中摄魂定契,可当时的情况极其特别,因为与那位驭兽师定契的摄魂是他的亡妻,两人都全心全意信任彼此,这才能够成功。 毕竟定契一事需要交换魂血,若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万一在交换魂血的过程中,对方毁约使诈,碎了修士魂血,修士便死得透透的,一点生还可能也无了。 林尽是哪里来的胆子,哪里来的自信,敢跟一只怨气深重的红衣定驭鬼契?! 但林尽没有理会他。 他只弯腰把球球抱起来,安抚似的揉揉他的脑袋,把他放去了自己肩膀上,再同祭台下二人解释: “定契过程中,需要交换魂血,即便祝尔瑶自己已记不清当年之事,可她的魂血会替她记得。那些记忆,比任何人讲述的故事都要客观,只要知道那些,便能知晓祝尔瑶的痛苦与执念,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不可。” 林尽话音刚落,晓云空便皱眉拒绝: “太危险。交换魂血时,万一她有什么歹念……” “师兄,我相信我的直觉,也相信她不会。” 林尽温声坚持道: “若事真有变,我也会做好万全准备,在自己死前捏碎她的魂血。到时村中阵法依然会溃散,不过,如此一来,便得托师兄和花大小姐回山后,代我为我二位师尊道无法尽孝之歉了。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审判任何一人,这于我良心有愧,也不是我想追求的公道。我想有自己的坚持,那就必然得付出代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 说完这话,晓云空和花南枝皆是沉默。 林尽知道,这便是默许他冒险的意思。 所以,他看向了还坐在祭台之上的祝尔瑶: “我不杀你。你可愿跟我定驭鬼契,让我通过魂血看看你身上发生的事?若有冤屈,若有不平,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若你愿意,待到一切真相大白,我便可将你度化,送你重入轮回。” “驭……鬼契?” 祝尔瑶眨眨白色的眼睛,那一片茫然的纯白和她眼下的血色裂痕对比明显。 她声音很轻很细: “那是什么,会痛吗?我怕痛。” “不痛。” 祝尔瑶歪歪头,又问: “若我跟你定了这个什么契,我就是你的仆人了对吗?” “不,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 祝尔瑶想了想,朝林尽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那颗小小的珊瑚珠: “那若我答应和你定契,这颗珠子,可以还给我吗?” “……”林尽失笑: “当然。” “那好。”祝尔瑶仰头看着他: “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必做,只要信任我就好。” 说着,林尽盘腿坐在祝尔瑶对面,吐息匀称后,他抬手结印,召出山海笔,绘制出几道意义不明的符文。 一人一鬼的发丝与衣摆无风自动,晓云空和花南枝知林尽心意已决,便再没出声打扰。 花南枝担忧地望着祭台上的林尽,片刻后,她见林尽的小狗崽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又跃下祭台,一颠一颠地走来了他们这边。 花南枝弯腰把他抱起来,她叹了口气: “球球殿下,你要有个鬼妹妹咯。” 鬼妹妹?小小红衣,她也配?! 萧澜启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他不愿被花南枝抱在怀里,他仰头看看,嫌花南枝个头太矮,便跳到了晓云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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