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道者会留在这里杀妖兽。 可道者略一点头:“嗯。” 又好似看穿了他的意图,直接道:“跟上。” “……” 南鹊并没有脱身的好时机。 ......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 一片树林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 鲜红的血液挂在灌木的枝叶上,汇聚一处后滴入尘土。 “看来是刚死不久。” 萧起鹤检查了一下血液的热度,以及尸体上的致命伤口。 皆是为利爪所伤,有些是被贯穿了胸口,有的是被抓破了喉咙。 萧起鹤跟七夜花妖□□过手,可以肯定就是那畜牲动的手。 而且...... “都是外门弟子,有两个还是方才冲着阿南你举剑的。” 小书生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对南鹊说。 南鹊便没去看了。 方向是萧起鹤挑的,他们也不知是跟哪些人同路,不过晚来了片刻,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外门之人实力较弱,在遇险之际,自然不比内门弟子的修为,也不像他们有足够多的保命法器。 南鹊不由地想,若他和小书生单独走,有几分生机? 可要再待下去,他看一眼那道者。 一想到对方极有可能是苏兀卿…… 不行,还是得尽快走! 与此同时,某处崖壁下方。 两名外门弟子趴在一处树丛,茂密的枝叶刚好掩护住他们的身形,却是僵硬着四肢,不敢动弹。 湿哒哒的沉重脚步声在他们头顶徘徊良久,过一阵子,确定听不见任何声响,两名抖如筛糠的弟子才算活了过来。 “走、走了?” 另一人青白的嘴角咧出一丝笑:“幸好它的目标只是那些内门弟子,我们才得以脱逃。” “是啊……” 同伴也不由庆幸,“死的外门人,也都是些道法不精的倒霉鬼。” “七夜花结界大概不会像往常那样三天后消散,不过问题不大,接下来,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待仙阁的救援就行。” “你说仙阁,会管我们的死活?” “单是我们自然不会,但这次被困了那么多内门弟子,以他们的出身,若是遭了意外,仙阁声誉受损不说,如何向那些世家交代?何况这次出现如此强大的魔头,仙阁一定会管!” 以往不是没有听说过七夜花之行,每回都会死上几个人,只当是灵地凶险,现在才知这里蛰伏着两大妖魔。 想到连传音都被隔绝了,又是一声咒骂:“这结界也是诡异,我用了所有方法都联系不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仙阁究竟什么时候才……” 声音忽然凝滞。 湿热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两人脸上。 那是…… 两人心惊胆寒地抬头,透过茂密枝叶,赫然对上一只巨大的红色兽眼,放大的嗜血瞳孔,准确无误地盯上了这两只颤抖的蝼蚁。 恐惧和不甘。 是投喂这个幻境的最好食物。 …… 而在树林的另一处,刚经历了一场厮杀侥幸脱逃的赵祥瑞几人在林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说起方才的激战却还久久回不了神。 “好多人都没了……没了……” 赵祥瑞出身好,身在内门却没什么架子,有好些外门弟子都愿意跟随他,赵祥瑞也没有什么驱赶的言语和动作。 可就在刚刚,所有跟着他的外门人都死在那妖兽爪下,就连平日里交好的内门弟子,也折了两个! 他们这个队伍,也从十三人数,变成了五人数。 “都怪我!” 赵祥瑞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仁心,那些外门人又怎会一骨碌地都选择跟着他,分散逃命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怎么能怪你?” 队伍之中不赞同的声音占大多数,“你也是好心,想要他们多一份生机罢了,而且那妖兽一门心思想要外门之人的性命,谁也拦不住。” “是啊是啊,说的没错。” 周围也是一片附和。 可赵祥瑞还是一脸愁苦的样子,他向来是这样,觉得有人受了难,就要往自己身上揽。 脾气温和,但心肠太好,心理负担反而重。 忽地,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警惕!” 五人听到这声快要炸开,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脏又激烈地提到嗓子眼。 以为是那妖兽追来,纷纷握起了法器,却又陡然惊愕。 “是他?” 方辛。 重伤的方辛,身边竟只有他独自一人。 “不对,章蕴呢?” 有人立刻察觉不对,他们分开前,方辛几人还带着章蕴。 “……被抓了!” 说到这里,方辛脸上还有着浓浓的心悸和不甘。 其余人全被抓,他是用了家族给的秘宝,才侥幸逃脱的。 “又是被抓……” “那妖兽抓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明显感觉得出来,妖兽虽然会重伤他们,但似乎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 不过可没人觉得这是妖兽爪下留情放他们一马,抓走他们,一定是有别的用处。 至于有什么用处,应该没人想知道。 赵祥瑞却是想起:“也不知道萧起鹤他们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个外门的道者,萧起鹤落在最后,想必就是和他们在一起。 “说起那道者,或许有些真功夫不假,但那名少年,绝对有秘密!” 甚至有人觉得,少年兴许真知道该如何出去。 在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不少人心中,又不由再次升起这个念头。 “当时就应该将他擒来!” 方辛冷脸,仍是心有不甘,“可惜,妖兽只杀外门人,那少年灵力低微,多半是活不了。” 生死关头,没人觉得那道者还会护着他。 好比方辛,他跟章蕴关系好是不假,但要他为了章蕴豁命,还远远办不到。 “阿啾……” 南鹊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正在凝神带路的萧起鹤,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觉。 “没事……” 一见所有人都在看他,南鹊不免说了实话,“就是感觉有些冷。” “冷?” 萧起鹤感受了下,“说起来,好像是越往前走,越觉得冷。” 说完,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结界之内,气温骤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留神。”道者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萧起鹤立刻一眯眼,全神贯注地注意四周。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股白雾已靠了过来,越来越浓郁,几乎将他们几人包裹在其中。 彼此的脸或明或暗,渐渐被雾气所掩盖。 有东西来了! 小书生反应最快:“阿南,你跟着仙长!” 其实不用他提醒,南鹊也准备往那道者身边靠去。 原本他是和小书生站在一处的,可他们两人战力值实在不高,不能这样分配。 至于跑路的事,只能往后挪一挪。 谁知萧起鹤那边飞来一句:“人受着伤呢,你别跟着他了,跟我。” “仙长受伤了?” 南鹊脚步霎时顿住,未曾预料的惊讶。 “可不是,被那北狱魔头所伤!” 萧起鹤不觉,说得起劲,“当时那情形你们不知有多惊险,若非我及时赶到,那魔头多半就要了他的命!” 听起来格外严重,小书生也问:“伤了何处?” 道者还未答,代言人又道:“右肩,差几寸就到胸口。” 萧起鹤想起当时这道者赤手空拳与北狱魔头搏斗的场面。 “你这外门道者,身手还不错,胆量也不小,跟我有得一比。” 熟悉他的人便知,这已经是萧起鹤对他人最高级别的夸赞,极少有人能听到这一句。 可惜这会儿也没人细听,南鹊下意识看向了道者那看似并无异样的右肩衣物处,问:“仙长可严重?” 甚至还有抬手的趋势。 殊不知这个动作霎时让那道者想起了之前的袖子,在对方伸手之前便道:“无……大碍。” 他顿了一下,多加了一个字。 南鹊也没察觉这些微差别,本就不是想对他的衣服下手,听见这句便收了回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道者怎么会受伤? 只是打个北狱魔头,以苏兀卿的修为应当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才对。 南鹊想了一道的跑路,在这一刻被这道者的伤势取而代之。 莫非是萧起鹤突然赶去,对方不想在人前暴露,因此隐藏实力? 不,以苏兀卿的性格,断不会有魔不除,反而放过的道理。 除非…… 南鹊陡然望向道者,这一分神,却叫那白雾趁虚而入,转眼他眼前便只有白茫茫的雾。 小书生不在身边。 隐在白雾中的妖兽伺机而出,对着南鹊亮出锋利粗壮的利爪。 南鹊反应过来,飞快掏出一张定身符。 残影划过,符纸瞬间被利爪扯破,妖兽不急不慢,红色的兽眼闪过一丝志在自得。 像是在说终于逮到你落单了。 前几次遭遇到南鹊,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禁制不得下手。 不然这个人类,早就应该死在它爪下。 南鹊惊得冷汗直冒,又被雾中的冷意冻得更甚。 妖兽咧出獠牙跳起,朝着南鹊的方向扬起爪子,南鹊鼻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忽见一道劲风袭来,方向正是妖兽的首颈下方。 一剑,意料之中并未刺穿,只是给妖兽的皮挠了挠痒。 但妖兽却并未理会攻击它的萧起鹤,它的目标似乎只有眼前的南鹊。 千钧一发之际,南鹊的肩头忽地一紧,随即他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 方才站立的空地顷刻间石子飞扬,化为蘼粉。 又一次躲过一劫。 南鹊望向身侧的灰衣道者,飞沙映得彼此的脸模糊不清。 “你又救了我一次。” 落地的瞬间,道者一瞥眼,就见那少年扬起一抹心有余悸,却好似豁然开朗的笑容。 听到的却比这一句要多一些。 【我果然是多虑了】 【这名道者应该只是个修为深厚,又比较心善的外门人罢了】 之前故意在北狱魔头掌下留下一道伤口的苏兀卿,毫无意外地听到对方的心声。 【也是,苏兀卿这时应该在忙着去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虚惊一场。】 因为就在方才,南鹊忽然领悟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实。 苏兀卿怎么可能会救他? 能救他的,可以是任何人,但一定不是苏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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