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南鹊的顾忌是多余的。 “仙长……好厉害!”小书生发出赞叹。 作为外门人,一招制敌,的确是厉害的。 总之比他们俩可要强太多了。 鹰嘴人被他两名同伴扶了起来,握刀的手都在颤抖,这道者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震得他手腕不住发麻。 “是我小瞧你了!” 不死心的他认为是自己大意,才未曾防范,当即冷邪一笑,竟是划破掌心,对准刀刃。 刀身红光一闪,像是被喂饱的孩子发出兴奋的色彩,只是不知这次是鹰嘴人自己的血,过往又是用的何人的? “去死吧!” 连人带刀爆发出惊人的气劲,这次道者没有不动,而是将南鹊两人推后些许,自己脚步微移。 灰色身影转瞬被吞噬在红瀑之下,鹰嘴人勾着嘴角一笑。 “给我的宝刀献祭吧!” 话音刚落,忽觉手上的邪刃一滞,像是遭遇到了什么可怕之物发出轻鸣,鹰嘴人还未来得及察看,眼前只见白光一闪,耳边清晰又隐约传来一句。 “灵地相杀同门,乃阁中大忌,又以旁门邪道煅炼法器,依照门规,废一条手臂,以示惩戒。” 漠然声音忽远忽近,鹰嘴人先是惊怒,随后骤觉提刀的手臂锐痛无比,刀跌落之际,整个人也惊惧地半跪下去。 邪张的红光在白色的洗涤下骤然失色,只剩不断滴血的手,无力垂落。 “你、你......” 那双阴冷的眼此刻瞪得犹如铜铃大,骇得冷汗流了一背。 南鹊堪堪站稳,那柄刀散发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却还是聚焦视线在战局之内。 只是这场对局时间太短,结束得太快,他甚至未曾看清。 小书生的情况比他稍好一些,土生土长的仙界人,这点冲击不算什么。 那道者寡言,他就临时充当代言人。 “你什么你,还不走等着仙长再废你一只手?” 这一喝,鹰嘴人两名同伴僵直的腿才想起动一下,他们还沉浸在那一幕的震撼之中,此时见那道者并未牵连他们,忙不迭扶起人,哆哆嗦嗦消失得飞快。 这可让狐假虎威的小书生好一阵得瑟,他们刚才像恶狗扑食似的,此刻啃到硬骨头苟延残喘逃命的样子,真是痛快! “幸得遇见仙长,否则我和阿南只怕性命休矣。” 小书生此刻也顾不上这道者不爱与人交谈亲近,只想分享劫后余生的快乐。 不料道者少见地开口:“这几人为何追杀你们?” “呃……” 小书生笑脸一噎。 道者不回应,他尴尬,这一附声,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总不能说他们是靠贩书为生,贩的还是羽阙仙阁人人崇敬的仙首苏兀卿的册子,对方怀疑他们知晓如何找寻七夜花的门路。 虽然小书生也不知南鹊是如何写出来那些册子,但这是个秘密,他直觉该为阿南保密。 “就是……就是,不小心招惹到了他们,是吧,阿南?” 小书生打着哈哈,瞅着南鹊,后者从刚刚道者出手退敌后好似一直在走神,眼睛盯着鹰嘴几人消失的背影,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小书生正欲叫他,他已然回过头,冲那道者道谢。 “还不知仙长姓甚名何?” 听到这句小书生暗道好一招反守为攻,就是他上次就问过这个问题,可这道者理都不理的,阿南多半要碰壁。 道者灰衣如朴,仙风凛凛,微侧眸扫视一眼问话的少年。 “鄙人吴姓。” 淡淡一字落下,那道者的身影已在几丈开外。 ...... 又一次破出一头灵兽制造的幻象后,方辛捂着手臂上的爪痕痛骂道:“真是见鬼,一路走来,为何遇到的幻象越来越多?” “没有久看,甚至都没有乱给目光。” “我唯一看的就是路了,总不至于不能看路吧?” 一拨人纷纷抱怨,章蕴难看的脸上更加烦躁。 明明已经很谨慎了。 这些幻象并不强,却十分缠人,似乎有意在拖延他们的时间。 一旦天亮,他们还没摘得七夜花离开结界,就会成为七夜花的养花,永远留在这里。 “该死!” 章蕴砍掉一根扒他脚的兽爪,才发现是枯树枝所化,又见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三道人影,逃命的架势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 “滚远一点!” 以为这些添乱的外门人又将幻象带了过来,章蕴语气透着嫌恶和杀意。 “别——别杀我们——” 惊恐不安的三人被他眼中的杀意所慑,“我们知道如何能找到七夜花,愿意献给各位,只求换我们一条生路!” 闻言,章蕴眼中微闪,却不急,目光瞥过鹰嘴人。 “这条手,是如何废的?” 听到“手”这个字眼,鹰嘴人脸上浮起浓浓的痛苦和恨意,他废的不止是一条手,更是半身修为,眼底深处,却又有着深深的恐惧。 “是一个灰衣的普通道者,狭路相逢,他无缘无故对我们痛下杀手,可惜我们修行尚浅,不足以反抗。” 方辛险些为这话发笑,灵地修行,矛盾多半是为争夺宝物或者言语行为上触怒了对方,何来无缘无故? 若真是如此人所说,那道者既能废他一条手臂,杀他也应当是轻而易举。 鹰嘴人被恨意蒙蔽,还在幻想着他们三人不是那灰衣道者的对手,但眼前这群背景非凡的内门弟子们,兴许能为他报仇。 “那你们说的,知晓如何找寻七夜花……” “便是昨夜魔物袭击的那名少年,我们被他带着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可见他分明知道正确的路线,只是想要甩掉我们,对了——” 那鹰嘴人眼冒报复之色,“那少年不知为何能躲过幻象的攻击,我们一同遭遇幻象,可妖兽却丝毫没有攻击他!” 这一句,应当是真实的。 也因此,失了活命的价值。 当颈项有热血喷洒而出时,鹰嘴人瞪大了双眼。 震惊的瞳孔里映出章蕴轻蔑的表情:“你以为,当真只有那少年才知晓如何找寻吗?” 方辛顺手杀了另外两个,既然获知了消息,就没理由再让其他人分一杯羹。 “外门真是藏龙卧虎。” 他顺手捡起鹰嘴人的邪刀。 章蕴自是不屑:“就算有两下子也只是外门人,我的目标自始自终就是萧起鹤。” 显然没将南鹊几人放在眼里。 除了他,其他人可不这样想。 跟萧起鹤分道扬镳之后,南鹊和小书生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想要不劳而获的人不少,鹰嘴三人只是按捺不住率先动手成了替死鬼,目睹过灰衣道者出手的人大多都选择了放弃。 后续遇到的,便是对之前一幕毫不知情的,不过也只是远远地跟着,没有流露出伤人的恶意。 其中还有一队内门弟子的队伍,辨清南鹊的脸后蠢蠢欲动。 ——一个生得甚好模样的外门少年,极可能有七夜花的线索。 这桩消息在昨晚之后传遍了,如何动作,众人心照不宣。 也同样忽略了那名灰衣道者,直到被如出一辙地教训。 又一次让那两人落荒而逃后,南鹊忽然出声:“仙长身手真好,就连寻常的内门弟子都赶不上。” 小书生正拍手称快来着,忽听这一句,这才反应过来。 这道者修为高深,又恰巧与他们同路,若是想要在摘得七夜花后对他们动手,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几次热心之举,究竟是无意,还是别有所图? 小书生心头一跳,见那道者道:“侥幸而已。” 顿了顿,“他们方入道不久,根基尚浅。” 不是所有内门弟子都如萧起鹤、章蕴一般,带着家族或者背后势力的期望,刚入门就耀眼夺目。 就连小书生也看得出来,这两名内门弟子的确很水,论邪门程度,还不及之前的鹰嘴三人。 这话答得没毛病,语气也和之前一样淡然。 殊不知正是与鹰嘴三人之间的那场战斗,才让南鹊心生疑思。 这道者……是不是太强了一些? 哪里像个寻常的外门人。 小书生以为南鹊在顾忌这道者的用心,却不知南鹊想的比这可要心惊胆跳多了。 ——苏兀卿。 七夜花这段剧情,便是苏兀卿来收拾的烂摊子。 南鹊只知道他会在结尾处出场,但经刚才的事细思,对方早掩在人群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倘若只是实力出类拔萃些,南鹊倒不至于小题大作,让他着意的是,是这道者当时在红光中冷眼呵斥鹰嘴的那些话。 淡漠中夹杂着威压,像极了身居高位的上位者高高落于云端,睥睨胡作非为的下界凡人。 吴姓,甚至也极有可能只是化名。 是,还是不是? 南鹊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内里心绪翻涌不断。 他勉强一笑:“以仙长的修为,此次若能在试炼中出彩,或许有进入内门的机会。” ——“修道无关乎内门或外门,刻苦清心就好。” 这本是苏兀卿欲说的话,用以勉励门中弟子。 可他此时也察觉到眼前少年对他起了疑虑,尽管他已将自身威压和修为收敛得足够多。 代入外门中人的身份,多半是想要进入内门。 遂轻淡一声:“嗯。”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一清泉潺潺处。 南鹊犹有迟疑,忽听小书生一声惊叫:“七夜花!” 大片大片的紫色花蕊,迎着月光悠然绽放。 他就算不开口,身后自有数道按捺不住的激动声音。 “终于找到七夜花了!” “谢天谢地,卖了它我就有钱去买一样上好的法器傍身。” “此花铸剑甚好,怎能轻贱买卖?” 这些人都是偷偷摸摸远远跟在南鹊三人身后的,没有恶意的跟随,南鹊不会在意,那道者也没有理会。 此刻见到灵花上前采摘,路过南鹊时便厚着脸皮丢下一句。 “多谢小友带路!” “小友若不嫌弃,改日必来酬谢。” 好听话谁都会说,可一旦出了灵地,大概连人都找不着影儿了。 小书生很是鄙夷,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伸手的人都没有,这会儿捞好处的时候倒是争先恐后地往前赶。 南鹊哪有功夫计较这些。 可七夜花尽在眼前,无论如何不可能错过。 他怀着乱糟糟的心绪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道者一声: “慢着。” 南鹊脚步骤然僵住,苏兀卿这是认出他了?不,应该说苏兀卿找上他的原因是什么? 纵使如此,南鹊面上依旧自在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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