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屏住呼吸,安于柬缓慢抬起手,目光所及,便是暴露在外、毫无防备的颈,只要再往前一点,他就能死死掐住祝青霄的咽喉。 可就在距离不到一寸的位置,窗外传来噪鹃恼人的鸣叫。 似被这凄厉的声音惊扰,祝青霄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安于柬停下动作,看向窗外。 计划以失败告终。 不愿停留,起身下床,从一地狼藉中捡起自己的衣物,匆匆套上,走出房间。 凌晨四点,只有鸟鸣作伴,昨夜的暴雨已然不知去向。 走路尴尬,安于柬扶着墙,赤脚踩在地砖上朝客厅一侧缓慢走去,拉开玻璃门,露出刚好够他通过的缝隙,与屋内的小阳台不同,客厅右侧空间够大,种了不少安于柬喜欢的绿植,他还记得刚搬进裕园时,曾浏览过一篇三无的伪科学文章,看到标题“吸烟的人,最应该买哪八种室内绿植。”,兴致冲冲地点进去,选了最和眼缘也最易养活的三种,第二天便安排人送上屋。 后来,这里变成了专有的吸烟室,不只他,祝青霄也是,一来阳台通风,二来,种植绿植的土用来灭烟,太过合适。 只是祝青霄鲜少留宿私宅,安于柬也疏于养护,其中的几盆已经出现黄叶。 半蹲下身,安于柬在一堆如雨后蘑菇般突兀冒出、绕着绿植根部整齐排列的烟蒂中找到了“漏网之鱼”,还剩半截没有点燃。 安于柬将烟拿了出来,掠过泡软不能用的烟头,用打火机从中间处点燃。 他没有抽烟的打算,只是想闻闻味道。 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包裹在烟味和雨后独有的怡人气味中,逐渐麻痹了身上难言的疼痛和不适,安于柬抱臂,将头埋进臂弯,像冬眠的刺猬,将自己蜷成一团。 身后,门被拉开。 听到声响,安于柬抬眼看去,匆匆对视,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转过视线,呆呆地看向桌上燃烧的烟。 祝青霄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安于柬,走到人身边,把烟碾灭。 难得的独处时光被人打扰,安于柬有些愤恨地看向祝青霄。 “在你眼里,我很像一个傻X对吗?” 是在埋怨祝青霄未经允许,便掐灭了他好不容易寻来的烟。 祝青霄同样蹲下,许以肯定的眼神。 “我谢谢你。”翻了个白眼,不再看向祝青霄,用手指在盆中的黑土上挖出一个洞。 等数量多到无处下手,安于柬站起身,无视祝青霄,进了屋内。 将手洗净,困意又生。 安于柬重新躺回床上,刚钻进被子,床又是一沉,祝青霄跪在床边,抓住被子的一角抬起,动静不大,却引得对方回头,面对困惑不解的目光,暗示他分走太多。 暗骂一句有病,安于柬朝一侧挪了挪位置,将多余的被子扔向一侧,转身背对着人,合上眼,又被卷入怀抱。 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试探,睁开眼,目光却落在了圈在身上的手臂,咬痕处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安于柬伸手,摸过那道伤口,再深一点,便能看见暴露在外的皮下组织。 他已然无法分清,他和祝青霄,到底谁才是更犯贱的那一个。 他只知道,无限的轮回于他而言没有意义。 铃声响起,安于柬趴在床上,胡乱地在床头摸索,找到开机键,伸手掐断,对方却又再次拨来,好梦被打搅,有些不悦,刚欲起身,手机却被人拿走。 得了帮助又尚未清醒,安于柬闷在枕头里,说了声谢谢。 祝青霄接通电话走出房间。 等反应过来,惊觉来电的应该是秦双,又意识到今天是祝青霄大喜的日子,原定计划,他现在应该正在前去抢亲的路上,想到这,安于柬浑身一麻,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祝青霄已经结束通话,走到床边,看着惊慌失措的安于柬。 才发现,与光裸着身、仅靠被子遮掩的自己不同,祝青霄已穿戴整齐,却不是印象中参加婚礼的那套西装。 挪走视线,略带心虚地开口,“你不是今天结婚,怎么还在这里?” 祝青霄在床边坐下,抓过安于柬藏在被子下的右手,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无名指,又在他光滑的手腕处反复摩擦,等人受不住想要将手抽离,才缓缓开口,“我在等你。” “等我…等我什么?”安于柬猛地坐起身,挣扎着想要让人把手松开,却被牢牢握住。 “刚刚的电话。”祝青霄抬眼,“问你怎么还没出现。” “我…”被问到语塞。“计划取消了。” “这样啊。”祝青霄点点头。 他不是不清楚祝青霄有多“恶劣”,从一开始,他便知晓自己会来搅乱婚礼,还故意和卫雪榕演戏,让自己难堪。 “你怎么还不走人?”安于柬下了逐客令,只觉得眼前人碍眼。 “婚礼取消。”祝青霄松开手,站起身。 “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祝青霄,“卫雪榕怎么办?卫家那边...” “你好像有点过于关心她了。”略有不满。 “你想多了。”安于柬偏过头。......没有追问婚礼取消的具体原因,也没有过问祝青霄奥的去向,只接过抛过来的车钥匙。 安于柬不明所以,直到祝青霄开口提醒让他回祝家老宅,才开口询问是不是仍打算关着他。 祝青霄反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也是,祝老爷子还在,私宅不适合久住,而住在安嘉荷留给他的房子,且不论他是否对那场车祸仍心有余悸,就是单单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安于柬也不想再见到祝别。 他不得不承认,祝青霄是操纵人心的高手,吃准了他的心思,现在即使不再使用强硬将他关起来,安于柬也会“乖乖”回到老宅。 下楼,经过一夜暴雨的冲洗,ES2变得焕然一心,这本就是祝青霄送给他的车,现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上车,系好安全带,握紧方向盘的一瞬间,仿佛一切又回到原点,只是又有很多东西悄然发生改变。 并没有直接开回老宅,安于柬仍记得他原先的决定。 选择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回到安嘉荷的房子,找到了保存完好的护照和身份证,甚至还意外发现了几幅藏在帘后,被搁置在角落,未曾带到私宅的油画。 他还记得那幅唯一被他选中,藏于私宅床后的画,那副早已开裂,布满灰尘的画,是他曾比对着记忆中窗边的祝青霄进行默画,又想到昨夜,激烈交缠时,床后发出的异响,自己竟忘了它的存在。 安于柬想,没有带走的必要了。 离开前,安于柬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充当他逃离的庇护所,也被他作为筹码和祝青霄交换的房子,沉重地关上门。 他不会再来,也会找人将锁换掉,他不想祝别再出现在这里。 大多数时间,整个老宅除了他,便只有吴叔在。 吴叔并不清楚安于柬出现在老宅的原因,但也知道这是祝青霄的安排。 日子也算清闲,更多时候,安于柬会把自己关在从前一楼的卧室,只是少了作画需要的材料时,才会麻烦他帮忙。实在无趣的时候,吴叔也会跑到已变为私人画室的房间,静静地看着安于柬动作,偶尔也和人交流两句,他不懂得如何鉴赏,也不了解所谓的专业术语,他只知道,他和安于柬都从那些画中找到了失散的平衡。 对于吴叔而言,唯一苦恼便是祝青霄的突然出现。 因为太过突然,也没有提前通知,吴叔甚至没有准备多余的食材,好在祝青霄也不介意这些小事,只让吴叔休息,自己进厨房简单下碗面条就好。往往刚上餐桌,安于柬就已抽身离席,餐桌上只留下独自吃面、味同嚼蜡的祝青霄。 这样的事多了,吴叔也发现了其中微妙,祝青霄不想独处,安于柬却不给机会,只是最后,往往还是会以安于柬被强行拉上二楼收尾,而他也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知趣地离开。 又是一晚,祝青霄难得早归,提前准备好三人餐食,将人绑至餐桌前,又邀请吴叔落座。 抵不住盛情,吴叔随便寻了一处坐下,刚抬头,便看见两人犹如拼桌的陌生人一般,虽面朝对方,却只顾眼前的一小块地方。倒也没看出双方有多少不满,只是进食过半,也没有听到一句话。 “祝别想见你。”难得开口,祝青霄看向对面正在挑鱼刺的安于柬,“他找不到你,跑来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会告诉他?”安于柬放下筷子,直视祝青霄。 祝青霄笑了笑,摇头,“你不会愿意。” “我倒是不介意他知道。”重新拿起筷子,安于柬将鱼肉送入口中。 祝青霄低头,又是一笑。“他不会有机会知道。” 吴叔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饭后起身收拾,又看见安于柬被架上二楼。 第二天一早,吴叔难得看到两人同时下楼,祝青霄只匆匆交代了一句便先行离开了老宅。本以为安于柬又要去画室折腾那些画,却不想他提出想让吴念陪自己出门。 一路无言,接到电话的时候,吴念人还有些懵,更在听到安于柬报出目的地时候傻眼。 “怎么突然想要去湖湾?”忍不住开口,吴念小心翼翼地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安于柬的表情。 安于柬抱臂,想到咖啡厅神奇的一幕,以及那位被他误会多年的林沐川,打趣问道,“怎么湖湾有我不能见的人?” “那倒是没有…”被问得有些心虚,吴念小声嘀咕,“可你不是被赶了出来,怎么还敢” 无视吴念的碎碎念,安于柬看向窗外。 让吴念在车内等候,独自一人走进疗养院。 突然造访,安于柬在院外静候,直到里面传了消息,才被允许进入。 多年未见,曾经只手遮天的祝老爷子如今也垂垂老矣,虚弱地坐于窗前,等待来客。 可无论多少年过去,面对老人那如鹰隼般凌厉的目光,安于柬仍心有余悸,迟疑不敢上前。 “既然来了,有什么便说。”老人看向站在门口伫立的人。 不再犹豫,安于柬走上前来,“我来是想和您谈个条件。” 【作者有话说】 鸡蛋:那什么,鸡蛋写那个啥无能,大家将就看吧...这章等完结了会重修...我们明天再见哦~
第54章 羽丰 窗外飞影掠过,忽暗忽明,有一瞬,灵魂滞空,仿佛游离在外。 照进室内的日光被危坐的身体挡住大半,在目光所及之处上拖下长长的阴影线,让浮躁的心归于沉寂,带来难以用言语形容、极强的压迫感。 老人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看向安于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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