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百姓的官兵们也毫不留情,掏出武器便朝贼军的心脏和脑袋招呼,一击毙命。 眨眼之间,行刑台旁尸首遍地,血水竟凝聚成了一汪血池。 尖叫声、兵器交加声响彻京城。 今日被告知不得出门露面的百姓们在家中惶惶不安,听着门外骇人的声响只能紧闭房门,不敢往外看半眼。 而郡王府内,虽也一样大门紧闭,但王府主人李成玉却比谁都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在王府内待了一整天,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厮打声和尖锐的惨叫声,从天刚蒙蒙亮持续到如今午后,那刺耳的声响竟还未停歇。 可李成玉想出去,却出不得。 他把手中的瓷碗狠狠摔在了地上,朝身旁的奴才大喊道,“推本王出去!” “王爷息怒。”太监不慌不忙地朝外面负责打扫的下人点点头,示意她进来把瓷碗的碎片打扫干净。 太监又将新的一碗粥递给李成玉,不慌不忙道,“王爷还是吃点东西吧,保住身体要紧。” 李成玉阴狠地瞪了太监一眼,可他如今除了脑袋和左手,其余地方要么完全使不上力,要么就像右手一样有致命伤,动弹不得。 此时不得不仰人鼻息生活,别人将粥喂到嘴边只能喝下,若是耍脾气不喝,就得挨饿。 这些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李瑾玉换掉的,一个个,鼻子比眼睛还高,全然不听他的,胆子肥得很。 李成玉昨夜几乎没睡,心里记挂着今日贺山明入京的事。只是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看见贺山明来找他?是败了还是自己的计谋被发现了? 他心里也慌张,但面上到底没有显露半分出来,他忍着不满喝完粥后,对太监道,“推本王出去外面瞧瞧。” 太监收了碗,对李成玉道,“王爷如今身受重伤,应当好好在府内修养,外头乱糟糟的,王爷还是少掺和的好。” 李成玉黑着脸,他如今虽能坐轮椅,但无人替他推动轮椅的话他根本那也去不了。 府内的人不知何时起被置换了一遍,李成玉只恨自己发现得太晚,现在无可奈何,根本反抗不了,府内唯一还听他话的人只剩下陈怡茹了,可陈怡茹比他这个废人还无用。 现下能依靠的只能太后了。 只要太后发现他被软禁,让皇帝将他放出去,皇帝也不敢不从,除非他想戴上不孝的帽子。 可李成玉担忧了一天,盼望母子连心能让太后知他如今有难。 但这一整天里,太后都在酣睡。前些日子太后总是睡不好,便让叶迟开了安神药,太后喝上药,每夜都睡得格外安稳,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京内一场混乱才刚刚平静下来,日落西山之时,一众太监宫女都在西市打扫血迹,将士们在清理尸身,太后才悠悠醒来。 她做了一个极其可怖的梦,梦见成玉不仅双足残废,双手也被人砍断,浑身上下就剩个眼睛会眨巴,像半个人彘一般,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 梦里不管她如何呼喊成玉,成玉都恍若未闻,像个聋子一般。 太后便一直哭一直哭,从梦中哭醒了。 “太后——”孙嬷嬷心疼地擦掉太后的眼泪,“您这是做了什么梦?” “哀家梦到成玉——成玉——”她念叨了儿子的名字两声,又忍不住用手帕掩面痛哭起来,“成玉,我的成玉啊——” “太后,您可别再哭了,这几日您哭得眼睛都肿了。郡王爷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有福气在后头。” 孙嬷嬷不住地安慰太后,太后泪眼婆娑地抓住孙嬷嬷的手,“哀家做了个梦,心里总是不安。你去叫成玉入宫来,哀家要瞧瞧他。” “哎!” 孙嬷嬷亲自跑了一趟乾清宫,不料,根本没见到皇帝的影子。 太监进去通报后也只说今日陛下很是忙碌,等闲下来后会去看看太后。 孙嬷嬷没辙,只能跑回去告诉太后。 太后听后心里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那场梦是个征兆,在暗示着她什么。 “既然皇帝没空,那你便从慈宁宫随便派个人去郡王府瞧瞧,看看成玉身体可还康健?府内一切可还安好?不然我总觉得不安心。” 孙嬷嬷哎了一声,走出慈宁宫主殿时心里却犯难。 自从三郡王瘫了以后,太后娘娘不断给陛下施压发难,陛下都不乐意见太后娘娘了。现如今还想越过陛下将三郡王召进宫中,恐怕难啊。 果不其然,孙嬷嬷将慈宁宫的宫女派出去,哪怕拿着太后的令牌,也都出不去皇宫大门,护卫大手一拦,说外头乱糟糟的,让宫女不要乱跑,回乾清宫好好待着。 宫女灰溜溜回来一通说了后,把孙嬷嬷愁得不行,不知道该如何给太后交差。 但心系亲生儿子的太后,时时刻刻期盼着收到回音,自然也眼尖发现了孙嬷嬷在主殿外来回踱步,心里大概也知道人被拦下来了。 “来人!”太后从床上坐起身来,虽一脸病态,但仍掷地有声道,“送哀家去乾清宫!” 孙嬷嬷劝不住,只好着人准备轿辇,又让小太监去乾清宫通报一声,一路还不停劝太后娘娘要心静,不要动怒,否则伤身。 她一边劝,还一边让人去喊叶迟太医来,就怕太后真的心情起伏太大,又像前几日那般晕倒。 李瑾玉早就等着她了。 太后上来便朝李瑾玉一通发火,说李瑾玉毫无手足之情,还说她不孝,竟连她想看亲生儿子都不肯通融。 “哀家竟不知成玉到底犯了何错!让皇帝如此憎恶、忌惮他!” 若被人知道太后竟说皇帝不孝不恭,那是要载入史册的,届时就算李瑾玉是个再圣明的皇帝,难免都会被人诟病。 饶是如此,李瑾玉脸上也没有丝毫羞愧或怒意,他道,“母后如此心系三弟,那朕便亲自带您去瞧瞧吧。”
第111章 刺杀 飞扬楼自建成后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第五层楼左右两边各架着一个西洋进贡的望远镜,用来侦察城南城北的情况再合适不过,哪怕入夜只点了灯笼,也丝毫不影响观察。 今日驸马爷便在飞扬楼上探查了一日的战情,只有一览全局才能更好地打好胜仗。 从宫门到飞扬楼的大道上尸体太多,李瑾玉的圣驾和太后的銮驾特地抄了条僻静的小路,避开那些血腥污秽去的飞扬楼。 等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到飞扬楼时,第二波贼军正好到了城北,正在敲响大门让人放他们进去。 贼军以为天下已经属于李成玉了,这会儿就像是回家一样自在,甚至还朝城门上的官兵挥了挥手,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小太监们把望远镜的视角调好,李瑾玉和太后一人看着一个望远镜,把城北那场几乎是单方面碾压的战役看得清清楚楚。 那贼军见到了象征胜利的信号弹后,全然放下戒备,武器都大咧咧地别在后腰上,一具具肉身全然暴露在弓箭射程范围内。他们还打着哈欠想入城去大快朵颐后,睡上个几日几夜,好缓解这一路的疲惫。 但不曾想,城墙上登时立起了一个个弓箭台,咻咻咻几声,弓箭台齐齐射出了一长排弓箭,城墙下瞬间就倒下了几十具尸体。 其余的贼军见情形如此,转头就要跑,但怎料他们身后又冒出了几千上万个官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看他们的佩刀和凶神恶煞的脸,就知道这场恶战在所难免。 太后原先还诧异今日为何会来此处,以为这丑陋的长镜可以看远处风景,没想到竟看到了一地残尸和鲜血。 “这、这是?哪里来的贼人,竟如此大胆!竟敢带人传入京城……” 话未说完,太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都瞪圆了几分,再也不敢说下去。 李瑾玉从望远镜上收回目光,语气悠悠,“儿子也是这么想。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他的话一顿,搅得太后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又听他说,“第一批闯入京中的贼军中,有投诚者告诉驸马,说这些贼军全是三弟养的。” 太后手下一抖,望远镜差点被她掀翻,幸亏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住了望远镜,否则这贵重的物什摔坏了,他可吃罪不起。 “那人大胆!一派胡言!”太后面上震怒,恐怕除了李瑾玉和宋扬外,人人单看她那副怒极的神情,恐怕真会以为有人胡说八道呢。 太后道:“成玉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怎会偷养兵马,这可是死罪!再说了,这些兵马也要耗费不少银子,成玉哪来的钱!” 虽然太后手中实权不多,只能管管后宫和后院的事,但到底身居高位久了,一番带着火气的话吓得身旁的宫人跪了一地。 宋扬没有跪。 他镇定自若地站在李瑾玉身侧,两人神色如出一辙的事不关己,李瑾玉是淡漠,宋扬是欣赏太后的戏码。 太后看着鹤立鸡群的宋扬,气得牙痒痒,浑身火气只想发泄在他身上。太后张嘴想斥责宋扬狗仗人势,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但她目光往李瑾玉脸上瞧去,李瑾玉正灼灼地看着她,把本就心虚的太后,那强装出来的怒火看得消了一半。 她到底忌惮皇帝的权威,虽对宋扬大胆无礼的举止颇为不满,但打狗还看主人。皇帝宠信他,若是来日成玉真的被问罪,这记仇的狗奴才又向皇帝进谗言,那成玉便再无回转之地了。 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还未张口,就听李瑾玉道,“母后息怒。若母后心有疑虑,那朕便陪母后走一趟郡王府。” 太后纠缠了李瑾玉这大半天,无非就是为了想亲眼见一见自己的亲儿子。没想到皇帝此时居然松口同意了,太后脸上那些愤怒、慌张等一切情绪尽数消退,整个人柔和下来,说话也温和许多。 “那极好。哀家亲口向成玉问上一问,才能知道驸马是否扭曲事实,趁机污蔑成玉,有否以私心为其父报仇。” 这话也是在告诉李瑾玉,驸马身上流的是蔺贼的血,他说的话不可信。 城外战火纷飞,紧闭的城门让一颗火星都飞不进来,百姓们也都加入了打扫尸体的队伍中,很快,京城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净与清宁。 大雪下了一整日,此时也早已停歇。 御驾也不再抄小道走,走在大道上,还能看见百姓们家中点起的烛火。 但太后根本无心掀帘观赏,轿辇离三郡王府越近,她就越紧张。手帕几乎都要被揉碎了,孙嬷嬷还在一旁宽慰她,“太后娘娘,您且放宽了心,陛下仁厚,定会给咱王爷一个解释的机会,会还王爷一个清白……” 这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别人或许不知,但她这个亲娘比谁都知道,那战败的贼军,的的确确是成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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