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比东市更近皇宫一点,里面还有一个行刑台。 没想到越靠近西市,竟断断续续传来了百姓交谈的声音。再往里去一点,聚集的百姓竟越来越多,大雪天,他们也不打伞,就站在宽广的街道上,对着台上的人指指点点。 那是一个行刑台,高度约莫一个八尺男儿的身高,行刑台上拘押着几个不知身份的人,身穿颜色各不一样的官服,正跪在台子上,头被按在斩首台上,几人身侧各站着一个侩子手。 贺山明投眼望去,雪天看得不真切,只能瞧见台子正中间的太师椅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深蓝色的衮龙服,身形气度都与三郡王相似。只是,前些日子不是有人来报说,三郡王瘫了吗?怎么如今竟能站立,且看不出任何重伤的痕迹? 那高大的人影向贺山明投来视线,半晌后他唤来人低语了两句,正当贺山明疑惑之际,随即不远处有一官兵小跑着上来,凑近贺山明,全然不顾贺山明眼里的戒备,和握紧长戟的手,一脸谄媚道,“官人,您可是贺山明贺将军?” 贺山明蹙眉未答,一旁的小山贼倒是迫不及待地道,“是的,我们将军正是贺山明。” 官兵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三郡王——哦不,陛下料到今日将军会带兵入城,特命奴才们将城门敞开,好让将军您一路畅通无阻。” 贺山明的眉头皱得更紧,军师却急道,“你的意思是,三郡王——?” 后面的话,军师到底不敢说。 官兵却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先帝昨夜驾崩,立了遗诏给咱三郡王,便是如今新帝了。” 军师喜上眉梢,身后跟着的人也都笑起来,都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甚至有人竟大胆到说了一句“不战而胜”,把军师吓得够呛。 好在那官兵充耳不闻,一脸和善的望着他们。 “那王爷不在皇宫中,怎在这儿?”贺山明问道。 “将军久未入京不知!这先帝身边的大太监宋扬,竟勾结朝中大臣妄想修改遗诏,打算选个傀儡皇帝即位,被烟妃娘娘抓个正着。这不,咱们陛下念他忠心侍奉先帝,今日斩首后,待先帝送入皇陵后,让他尸身跟着殉葬,也表陛下一番兄弟手足之情。” 官兵凑近贺山明的耳畔,小声道,“将军看,那穿着深蓝色官府的便是宋扬了。” 贺山明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旋即又有人小跑着上来告诉贺山明,行刑台上高座的李成玉想唤贺山明过去问话。 贺山明给军师使了个眼色,到底留了个心眼,他用眼神示意军师看紧自己的身影,若有不对就立刻带着出城。 他那一眼让军师十分紧张,但他自个儿下了马,面上倒是镇定许多。 等步上行刑台,台上一切都清晰许多。 那高大的人影确实是李成玉本人,他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气质依然那般高贵,贺山明看清他的脸庞后,单膝跪地向李成玉行了个礼,“王爷,属下依照与您相约的时间入京了。” “甚好甚好,山明,朕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听到李成玉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字,让贺山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陛下,恭喜您得偿所愿,登基为帝。” 李成玉哈哈大笑,此时有人捧着明黄色的斗篷,上前给李成玉披上,贺山明瞧见斗篷后绣着一条五爪金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图样。 “把城外的人都喊进来吧,还有今晚要入城的……让他们尽快入京,朕要封赏你们!” 此话一出,身旁围着的宫人全都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山明心里顿时也掀起一阵动荡,心跳得超乎寻常,他和旁人一般,朝李成玉磕头谢恩,除此之外,激昂的心情竟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 等行过礼后,贺山明朝远处的军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让人去城外发射信号弹,让第二批人尽快入京,如今一切比他们预想中要顺利太多。 他们甚至毫发无损便送李成玉登上了帝位,也不枉跟着李成玉的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 就是前些日子死掉的两万弟兄,还有之前那些……等来日他贺山明封了将军,定让人多烧些好菜好酒让弟兄们在底下也能共同庆贺这一喜讯。 磕完头后,一旁有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上前贴近贺山明,“贺将军,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入宫,今日晚些想与您共饮,并与您商讨政事。” “政事?” 贺山明不解,自己一粗汉,有什么政事可商讨? 太监小声道,“陛下与您情谊深厚,想封您当镇国大将军,不知您意下如何?” 贺山明脸上一喜,“当真?!” “自然是真的,宫内好酒好菜已经备下,将军随奴才入宫便是。” 被这喜讯冲昏了头脑的贺山明,在太监的引导下上了一辆马车,坐在车厢里沾沾自喜,嘴角压都压不住。 引导他的小太监跟在他身后,骑着马,想来是准备伺候他的。 贺山明遥想自己打打杀杀这么多年,没想到真能混个将军做做,以往听别人阿谀奉承乱喊将军,心里只有厌恶和不屑,如今真要当将军了,心里那点美倒是忍不住翻涌而出。 将军啊,那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上哪家姑娘直接要了便是,还有用不完的银子…… 他越想越兴奋,等马车入了宫,他心里也顿时砰砰狂跳,他还从未入过宫,若他往后真成将军了,恐怕日日都得“上朝”了。 一想到自己一个贱民出身,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跟着别人上山当山贼,大半辈子都在杀掠抢夺,如今也能披上官服入宫,心里就有种荒谬感,这种感觉还让他异常兴奋。 贺山明忍不住掀起马车一旁的帘子,正准备看看高大雄伟的皇宫样貌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手握兵器的官兵们。 他们看见贺山明疑惑的脸庞,示意马夫直接停车下马,为首的人不知道是谁,高举着长戟直直指向贺山明,“下来。” 贺山明只以为他们不认识自己,更换新帝之际,他们戒心重也是应当的。 思及此,贺山明从善如流地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抬头挺胸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贺山明嘛!”方才还跟着他身后骑马的太监笑意盈盈。 但从他念出贺山明的名字时,居然未有半分敬畏之意。仿佛那只是平平无奇的名字,而非未来的镇国大将军,这让贺山明心里忽然恐慌起来。 “什么意思!?你是谁?” “我,宋扬,贺将军听说过我吗?” 宋扬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旁的人动身将贺山明捆起来。 他居然就是宋扬!? 贺山明在外没少听说过他,是皇帝身边格外受宠的一条狗,据说还人人上赶着巴结。难怪如此细皮嫩肉,气度也不像个太监,反而像官家的少爷。 若李瑾玉身边的大太监仍如此风光荡然,那么只能说明李瑾玉没死,外面那场戏是假的,是做给他贺山明看的,既然是假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王爷又为何会配合他们一起登台唱戏? 正当贺山明一脸不解时,他忽然看到城北处高高升起的信号弹,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如此,他们的目的竟是——瓮中捉鳖! 可惜他发现得太迟了。 贺山明心里气愤,举起身侧的长刀要砍向宋扬时,竟发现自己双手脱力,不仅刀挥不动,甚至抓都抓不稳。 “什么……”贺山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脸疑惑不解。 宋扬慢悠悠地捡起长刀,道,“城外的热茶可合将军口味?”
第110章 陷阱 雪渐渐大了。 军师抬头望了一眼行刑台上的人影,发现那给新帝打伞的人居然让雪落在了新帝肩上,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怪异感。但又一想,只猜是新帝登基,宫人还不太会伺候人,并未深思。 军师让人将信号弹朝天一放后,便有小太监跑过来问他,“请问阁下,第二波人马何时入京?” 军师捻须沉吟,“按马程,再快也得今日傍晚了。” 小太监颔首,又小跑着去告诉了新帝,接着,军师竟看见小太监没有向新帝行礼,自顾自地跑下行刑台,不知道往哪去了。 他心里疑惑更盛,怎么小小太监在新帝面前竟敢如此放肆,新帝竟也不生气。 就在他不解渐渐凝聚成怀疑后,军师竟感觉周围多了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百姓浑身气度也与刚刚大不一样,刚刚的朴实与憨厚全然消失,目光中也带着打量和戒备。 军师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居然看见他们的手竟都摸向自个儿的腰间,似乎要从腰间掏出武器一般。 “什——” 军师嘀咕,怎么感觉怪怪的。 再看行刑台上原本鹤立鸡群的新帝,竟一下不见了踪影。 心里的不对劲让他感到害怕。好像周围散发出的敌意被他嗅到了,军师悄悄后退几步,正准备拽过身边人挡在自己面前,给自己壮壮胆时,手下却一空。他往一旁望去,身旁跟着的人竟都像个二愣子一样被行刑台上传来的打鼓声吸引,眼睛还紧紧盯着大鼓旁边正穿着舞服翩翩起舞的姑娘。 那鼓,那鼓声,分明是战时鼓舞士兵的乐曲。 再看周围的人目光紧盯着他们,左右移动几步后站定,分明就是要将他们围起来! “不对,不对!我们撤——” 军师愈加慌乱,拔高声线大喝一声,准备带领众位弟兄先行撤退。 但他话还没说完,远处不知道哪里竟射出了一只箭,正中军师脖颈,一箭穿喉,血洒当场,登时倒地没了呼吸。 这时,那群贼军才发觉情况不妙。 军师瞬间丧命让他们一时大叫不止,还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团团转——他们的马竟不知何时都被人牵走了。 有离城门近的,飞快地往城门那跑去,却发现城门早就关上了。 再看身后兄弟们早已被团团围住,原本在行刑台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竟各个从腰间掏出了挎刀,四周的屋檐上也有官兵探出了脑袋,随即出现的就是官兵手上的弓箭。 这一切居然是个局! 什么百姓,都是官兵装的。 大敞的城门也是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心,那三郡王呢?是他登基为帝了想铲除他们,还是这些计谋尽是李瑾玉这个狗皇帝布下的? 此时贼军各个心里尽是疑惑,但军师已死,将军也不在跟前,他们没有了话事人,更对眼前的一切没了头绪,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团团围住,远处的弓箭、近处的挎刀,一个接一个扎进贼军的身躯里,当场便夺取了他们的性命。 有想反抗的,举起长刀无一不像贺山明一般长刀还未使出便落了地,双手也瞬间脱力,只能像个废人一样任人宰割,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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