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了么?家主怎么说?” “家主吩咐了,老爷子那边只是寻常犯病,无需太多关照,喂点安神药便是,她这会儿忙着处理乱子,已请了夫郎代为探望。” “是,我这便去回。” “对了,你稍留步,夫郎同你一道过去,切记莫要提及失魂林之事。” 她们刚刚说完,一身灰衣、束着松散发髻的宣隐衫便在童子们的簇拥中出了主院,眉目柔和地低垂,与身边童子说着话。 他走了几步,忽然一顿,往不远处的花墙看去。 “怎么了?夫郎。”童子轻声问。 宣隐衫静静看了几息,才道:“无事。” 他仰头叹了一口气,道:“这院里的猫儿是越来越多了啊。” 童子问:“可要奴去驱赶?” 他知道夫郎喜欢养鸟,不喜欢猫。 宣隐衫微微一笑:“不必了,任他去吧。” 左右不过几只猫儿,惊不了他院里的鸟。 猫儿趁夜赶路,今夜月明星稀,明日想必是个晴天。 或许他应当做点什么,才算不辜负了好晴光?
第62章 夜奔 温淮一路小心翼翼,且走且停,半个时辰总算磨蹭到了宋家外院。 眼看即将跨过最后一堵院墙,温淮还没迈步,外面镇守的两个护院忽然惊起。 “何人擅闯!” 林长辞心中一沉,手指立刻攥紧了温淮的衣裳。温淮反手紧紧搂着他,另一只手正待拔剑,却见他们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原来不是发现了他们么? 温淮抓住这个机会翻越院墙,御剑往外飞去,没飞几步,一阵狂风忽地掀到他面前。 来人身着黑袍,眉心一竖红痕,冷冷道:“放下尊主。” 在他身后,两个护院皆被数十根的羽箭穿心而过,牢牢钉在地上,眼睛圆睁着,一点多余的声息也没发出就这样死了。 这个手法似乎十分熟悉,温淮目光微闪,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反应过来。 他并不回答,背着林长辞继续往前飞,引着来人追了几里,才放缓速度,低声唤道:“鹤师叔。” 鹤一怔,对准他的羽箭骤然撤下,从阴影中现身:“是你?” 他看向温淮的背后:“公子伤势如何了?” 温淮摇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鹤独身一人在此,不知是不是从才白西棠那里知道了发生的事,急匆匆赶来救人。 看到披风里露出的那双暗红色眸子,鹤勉强放了心,道:“师侄先去,我殿后。” 这才两句话,几名护院就已追了上来,他们速度不慢,宋家在南越的掌控力又强,家门口发生的事没道理会不过宋临风的耳目。 得抢在她知道消息之前尽可能地逃离南越。 温淮没有和鹤推辞,短促地传音一句“二十里外见”,便御剑背着林长辞消失在夜色里。 鹤依言留在原地掩护,护院们水平虽然不低,对他而言仍是一群杂鱼。 羽箭倾泻如雨,把护院们接二连三地钉在地上,几声惨叫后,地上的人纷纷没了气息。 后面似乎没有追兵,鹤打算离开去追温淮,却猝不及防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他险险避开,见一枚棋子袭至眼前。 棋子上带的力道强劲无匹,能瞬息贯穿一名普通修士,一出手便是死局。 他一晃身化为仙鹤,翅膀带起的风将棋子打落,望了黑暗中的人一眼,没有停留,瞬息扶摇而上,消失在天际。 宣隐衫收回手,垂眸对身边侍从道:“禀告家主,我不敌他们二人,受了轻伤。” 说完,他一掌击在胸口,唇边溢出鲜血,一幅虚弱的模样。 侍从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模样,仿佛已司空见惯,行礼后领命便去了。 童子将他的棋捡回来,便收起棋子,道:“夫郎,回去么?” 宣隐衫默默仰头看了会儿月色,终究由童子扶住,轻轻道:“走吧。” …… “小公子呢?” 闻言,温淮从梨花雨中放出林容澄。 少年郎昏迷着往下坠去,鹤连忙将人接住,听温淮道:“他似乎魂魄受了伤,怎么也叫不醒。师叔脚程快,便先将他带回去罢。” 鹤把林容澄放在背上,问:“你和公子怎么办?” 温淮道:“我们兵分两路。” 宋临风不是吃素的人,一定会赶来阻截,林容澄和林长辞如果都被鹤带走,他并不放心。 鹤还想说什么,林长辞道:“你先带容澄离开便是,回山若是拿不定主意,与若华她们商量即可。” 他既然这样吩咐了,鹤也没法多说什么,叹气道:“我知了,公子保重。” 鹤的速度是御剑所无法比拟的,温淮与他错身而过,才短短几息,云中已不见了仙鹤的影子。 可他反倒松了口气,对林长辞笑了笑道:“师尊,接下来便是我们二人的亡命之旅了。” 林长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小心些。” 他确实未曾想过会与温淮在夜路中御剑奔逃,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原本紧张的氛围不知不觉消散些许,随之而来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随便吧,他想,顺利离开还是被宋临风追上,此刻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曾濒死又复生,温淮亦身受重伤,夜风寒凉地吹过他们的面颊和鬓发,月光清冷皎洁地笼罩下来,恍若天地辽阔,只剩下彼此一起跋涉到天尽头。 温淮时刻注意着身后动静,待飞过北面稍高一些的山丘,总算松了口气。 此处离宋家百十余里,中途又有他刻意引导的歧路,即便是宋临风也没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追上来,可以好好歇息几个时辰了。 他寻了座深山里荒废依旧的道观,披风折好叠在地上,把林长辞放下,又拣了些枯枝落叶升起火,坐在火堆边。 林长辞见他话少了许多,坐下来只是烤火,问道:“你很累么?” 温淮脸色有些疲惫,转头搂住他的腰,低声道:“没有。” 嘴上这样说着,可他靠在林长辞身上,还没说两句,就闭上眼睛,呼吸悠长起来。 到底不是铁打的人,这样一通折腾,怎会不累? 林长辞摸了摸他的头,见他脸上沾了许多黑灰,眉宇和鼻梁都划了细细的口子,便用袖子沾了灵水,轻轻替他揩干净。 脸干净以后,发白的脸色却更明显了,即使睡着,他的眉目间也有挥之不去的凝重。 歪着头睡觉总归不大舒服,林长辞轻轻挪了挪,试图把他放平,没想到他一动,温淮立刻就醒了。 “师尊?” 他迷迷糊糊地问。 林长辞道:“没事,你睡罢。” 他换成了跪坐的姿势,将温淮的头从肩膀移下来枕在腿上。 温淮抓着他的手任他摆弄,醒了没几息,躺下后呼吸又匀长起来。 也许是知道林长辞就在身边的原因,他这一觉睡下,比方才深了许多。 林长辞低头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也划了不少口子,指甲缝和袖口带着一点没清理掉的土屑,不知是不是从失魂林里爬出来的。 视线落在那些伤口上,林长辞默然片刻,不明白他怎能这般执着。 刚出险境,又立刻深入虎穴,分明可以先养伤再伺机而动,甚至可以回山寻找师兄师姐的帮助,他还是独自闯进来了。 就这么不放心自己么? 他看了半晌,蓦然轻叹一声。 深山寂静无人,篝火燃得很旺,毕毕剥剥地燃到天边露出第一缕曙色。 温淮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过来,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眯眼看了看外边曙光,又侧头看守着他的林长辞,忽然懒懒笑起来:“师尊,晨安。” “好些了?”林长辞道:“你若次次这般冒进,身体怎么吃得消。” “只要能抢回师尊,冒进些又如何?”温淮眼见他又要皱眉,立刻软下声音,撒娇似的道:“师尊,我伤口疼。” 林长辞放缓了脸色,道:“我看看。” 温淮吃准了他舍不得训斥,躺在他腿上,眨了眨眼睛道:“伤在胸口。” 林长辞知道他在动歪心思,奈何如今即便知道想法,也不好拒绝,耐下性子把他领口扯开。 一道毫厘深的伤痕贯穿了玉白胸膛,已经结痂了,但这么长的伤看着颇为吓人,他一路上竟一声不吭。 “宋临风所伤?” 林长辞问他。 温淮摇摇头:“失魂林里有其他东西。” 宋临风习惯以纱攻击,打出的都是内伤,这道伤其实并不很重,只是看着可怕。 林长辞沾了药膏涂上去,蓦然被温淮扣着手掌,牢牢贴在胸膛。 他眼睫微颤,抿唇道:“怎么?” 温淮仰头不说话,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他,盯得他先行回避了目光,才轻声道:“师尊如今心意如何,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只怕又是自己的妄想,却也难以割舍,自欺欺人。” 林长辞沉默了一下,道:“你也知你是自欺欺人。” 手掌下覆着胸膛中,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掌心,炙热滚烫。 他轻轻抽了抽手,温淮没放,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目,道:“要是能一直自欺欺人也是好的。” 他勾唇道:“师尊现在这样也很好,不凶我,也不赶我,让我多欺骗自己一点……又有何妨?” 那只盖在手背的手慢慢上移,抚过肩膀和脖颈,再到林长辞的脸庞。 温淮坐起来,就这样敞着胸襟,探身向前,慢慢靠近了那双淡色的唇。 他动作从未如此缓慢过,一毫一厘都分得清清楚楚,紧紧凝视着暗红色眸子,似乎从里面读到丝毫抗拒,便会立刻撤离。 暗红色眸子也在凝视着他。 林长辞出乎意料地安静,眼睫轻轻颤了颤,鸦羽般的睫毛垂下,盖住眸中情绪。 宛如无声的默许。 温淮心中一动,即将贴上的前一刻,听见“咔”的一声。 玉石碎裂的声音在寂静里分外清晰。 二人间的心照不宣被打破,林长辞仿佛忽然梦醒了似的,下意识避开了近在咫尺的人,低头看向手腕。 白西棠送给他的搭扣竟碎了,血玉凭空裂成几瓣,落在地上。
第63章 酣战 林长辞眼皮一跳,有些不详的预感,道:“难道西棠出事了?” 血玉碎得干错利落,仿佛被谁隔空击碎。 但他转念一想,白西棠是白家的人,宋临风虽是南越地头蛇,却也知道顾全大局,不会为所欲为。 再者,白家这样的世家对下一任家主总是有几分看顾的,说不定早已派人暗中跟在白西棠身边保护。 想归想,林长辞神情依旧严肃起来,思忖半晌道:“暂且转道,先去西南白家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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