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辞转头看他,他半边肩膀都是血,语气仍刚硬得如同剑锋:“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师尊。” 说罢,他剑意越发狠戾,虽无白西棠掩护,竟险些叫宋临风压不住。 此人必除。 宋临风心中莫名升起危机感,这个人若活着,她绝对无法如愿带走林长辞。 她不再恋战,急退入侍女之中,借着她们的遮挡,一甩捆仙绳,试图将林长辞缚住作人质。 然而捆仙绳还没挨着林长辞的衣服,远远一声大喝传来。 “谁敢动我师尊!” 熟悉的声音叫林长辞蓦然回首,见几道影子自北面飞快冲到了面前。 徐凤箫挥剑一斩,将捆仙绳劈成两半,接着欺身而上,接替白西棠的位置卡住侍女们的攻击。 若华紧跟在他身后飞掠而下,在黑纱间闪避刺出,似朱雀起舞般轻灵飘逸,榴花红的衣袂上下翻飞,剑气如虹。 他们怎么来了? 林长辞稍有些惊讶,但事出紧急,没有追问,扶起温淮往后撤。白西棠也飞回他身边掩护,几人退到后方弟子们结成的阵法中,眼见战局开始发生逆转。 若论剑术,身为执剑堂长老的徐凤箫并不在温淮之下,又与师妹若华从小一起长大,二人配合默契,进退有度,侍女们纵想帮宋临风也有心无力,根本插不进漫天剑光与黑纱之中。 温淮受了伤仍不安分,林长辞一个没看住,便被他撒手冲了出去,恼道:“温淮!” 白西棠拉住他,道:“师侄此时出去定有他的考量,师兄莫急,且再看看。” 卧云山的三人师出同门,单一个温淮便叫宋临风忌惮,他甫一折返,便彻底扭转了战局。 这次轮到宋临风应接不暇,她沉着脸色,黑纱在剑光里穿插,快得几乎看不清。 百密终有一疏,徐凤箫耐心在内围与她周旋,又过了上百招,终于抓住空隙,长剑隔空将黑纱绞住,逼停了宋临风的攻击。 若华立刻补上剑气,剑尖刺入宋临风的小腹,溅了她一身鲜血。 宋临风忍痛抽身后退,见家主陷入重围,侍女们冲过来护着她撤离此处,可其他人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让她逃走? 温淮身形消失,再度出现时已到了她身后。 宋临风心中骇动,此人早已受了重伤,方才重返战局不仅不显疲态,甚至越战越勇,激发出凶性,气势悍勇到极致,仿佛被逼到悬崖边的独狼,叫人不敢招架。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冰冷的嗓音一字一顿道:“谁给宋家如此恣意妄为的底气?” 温淮每说一个字,剑尖便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伤口,灵力如惊涛拍岸,血珠喷溅,洒在半空,宛如落了一场红雨。 宋临风也是个狠人,见逃不过,眸中寒光一闪,忽然冲入了后方弟子之中。 她能从两个兄长手中抢到家主之位,依靠的自然并非美貌。 若华的剑从后面贯穿了她的肩膀,她竟还能笑出声,冲近在咫尺的林长辞传音道:“林长老,难道你以为我死在这里便是结束?” 林长辞蹙眉,她继续道:“不,这只是个开始罢了,看到南越的天了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担心她自爆,温淮与徐凤箫不约而同地折身挡在林长辞面前,她却似乎达到了目的,撕开一枚符箓,瞬间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还是被她逃了。” 若华在附近寻了半晌,脸色难看道:“就不该给她说话的机会。” “算了。”徐凤箫宽慰她道:“她身份不简单,若真死在我们手里才是个麻烦。” 他几下格开侍女们的水袖,收剑后退,正式往林长辞面前一跪,道:“师尊,请恕弟子来迟!” 林长辞问:“你们怎会来此?” 几人落到附近的山丘上,若华也走上前来,解释道:“师尊走得太过突然,没有留任何交代,我们实在放心不下,便斗胆派人打探了一番。前几日收到鹤师叔的信,方知情况十万火急,连忙赶来。” 南越的天红得发黑,天边飞过一行飞鸟,岭首日沉。 林长辞抬头多看了两眼,听徐凤箫问道:“鹤师叔的信中提及师尊受了伤,伤势可重?弟子专程将医阁中有的药膏都带来了,师尊看看需要用哪些?” 林长辞摇摇头,经脉和心口皆是轻缓的疼痛,用不到药膏,道:“你师弟也受了伤,先替他看看。” 温淮道:“我无事的。” 宋临风一逃,他凶悍的气息也缓缓平复下来,此刻白着脸色,没说什么说服力。 若华知道他又犯了不爱上药的老毛病,索性林长辞在这,也不怕他跑了,和徐凤箫对视一眼,便将他压住开始涂药。 林长辞转头看向白西棠:“你一人来此,寻仙和婉菁现在何处?可还平安?” “师兄莫忧。”白西棠把长剑归鞘,温声道:“我前两日便命他们离开南越了,此时约莫还在路上。等明日我便遣只灵鸽去寻,将他们一道带回宗门。” 林长辞叹气点头,还想再说什么,身旁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他回头一看,温淮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呼吸一声比一声悠长,额头红肿了一块,看样子砸得不轻。 “怎么了?” 林长辞皱眉正要探查,徐凤箫先他一步蹲下,手指搭上温淮的手腕,脸色很快松了下来:“师尊别担心,师弟没有大碍,只是受伤加上方才强行提气,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他收回手,叫其他弟子取出轿撵,将温淮抬上去:“师弟素日身子康健,底子极好,睡足两三日,好好休养一月即可。” 林长辞摸了摸温淮垂下来的手,掌心还很温热,脉象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若华建议道:“师尊,前方便是南越与中土交境,我们还是不要在此过夜,以免生变。” 他微微颔首,心中也有此意。几人便没有在山丘上过多停留,抓紧时间,于日头彻底沉入山下前离开了南越。 只是……林长辞最后回头,往天尽头的落日看了一眼。 宋临风逃走前,曾对他传音留言:“你莫高兴的太早,千金引能吊多久的命?你这样的身体,还剩下多少寿数可用?迟早会后悔的。” 林长辞也回了她一句:“我不会后悔。” 无论会发生什么,还剩多少时间都是他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只要他还能再多看几眼人世间就够了。 …… 回卧云山花了几天,温淮就睡了几天。 他睡得香甜,全然不管身外事,林长辞反倒安心,知晓他恢复得很好。 唯有一事让人担忧。 ——白西棠的信鸽始终没有找到李寻仙。 快到神机宗之前,若华实在放心不下,对林长辞道:“师尊,你与师兄他们先行回山,我再去南越走一遭,把婉菁寻回来。”
第65章 贺礼 南越,宋家。 婉菁坐在小亭中,浑身是被精心装扮后的艳丽雍容。珠钗穿插在乌发间,清新雅致,内衣外裳俱是华贵衣料贴身裁剪缝成,裙摆绣了数只栩栩如生的飞鸟,连她的指甲也涂了红色,如唇上的唇脂般明艳。 她一身盛装,姿态却十分羞怯紧张,双手紧紧绞着袖子,不住往门口偏头。 见此,立在一旁的侍女上前几步,柔声宽慰道:“姑娘且放心,家主只是看着冷了些,实际十分关心你,只是说说话,不必过于紧张。” 婉菁不答,她继续道:“那日山中相遇,家主不是自始至终对姑娘和颜悦色么?姑娘想想,管理这样大一个家,家主对外不凶几分如何镇得住场面?可她对姑娘却是最温和不过的。” 约莫是她的语调太有说服力,婉菁犹豫半晌,终于出声问道:“她真的认识我生父么?” 她声音轻细如嘤咛,手指间的小动作足以看出内心不安。 “这个是自然。”侍女道:“奴不敢置喙家主过往,但家主是不会骗人的。” 婉菁又问:“我师兄呢?” 侍女微笑道:“那位李公子么?前几日回家时奴便已将他请到外院住下了,衣食玩乐一应俱全,按本家公子的份例,姑娘莫忧。” 她越这样说,婉菁心中越是忐忑。 非亲非故,这个宋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我能见他么?”婉菁道:“我想见他。” 侍女语气宽和,在这些方面却分毫不肯让步,摇头道:“没有家主召见,即便是贵客也不可以在主院随意走动。” “我知道了。”婉菁叹口气,坐直了身体,细声道:“那今日我便陪家主说说话罢。” 她面上乖巧极了,不叫侍女看出半分纰漏,心里却开始谋算着找到李寻仙逃出去有几分可行性。 三日前。 接到师父那边传来的信笺,李寻仙没有多犹豫,带着婉菁便先行离开了宋家所在的小城。 他本就因卦象对南越之行不抱什么好的预感,这会儿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提前了林长辞等人两日的时间进了荒郊野岭。 奈何两人中途迷了会儿路,好不容易看着星斗找回正确方向,行至北面山丘时,忽然遇见一队侍女簇拥着马车经过。 马车豪华雅奢,檐角挂着镶了金边的四角宫灯,烛火在夜色里燃烧,幽幽香味飘得极远。风吹起车帘,露出里面一张倾城绝艳的脸。 李寻仙从前看过不少话本子,尤其是山中精怪化形为美人迷惑书生的传说更是耳熟能详,见此情景,恍惚以为狐仙显灵,差点就要取出桃木剑。 他和婉菁都不算高挑,往黑暗里一藏叫人难以察觉,默默等着这列诡异的人马过去。 可那个女人漫不经心看了这边一眼,随后目光一凝,拍了拍手,侍女们闻声停下脚步。 领头的侍女上前,听她低声吩咐了什么,也看向二人所在的方向,随后快步来到二人面前,行礼恭敬道:“见过二位少侠,家主与二位在此处相遇颇有机缘,希望请二位去府上做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她这话敷衍得一听便知是托词,李寻仙虽修为不精,脑子却机敏,立刻拒绝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他长于卜算,天生就有一些趋福避祸的本能。 侍女劝道:“只是做客几日,不会很久,我家是南越有名的富贵人家,不会亏待二位少侠。” 婉菁抓着剑柄,疑惑地看向马车,女人对她笑了笑,出乎意料地温柔:“唐突二位少侠了,这位小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有些面善,因为我觉得有几分机缘……只可惜,故人此生无法再相见,此刻想起,徒增感伤罢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却片刻不离婉菁,分明温和追忆的目光,却叫婉菁莫名背后发寒。 她有极其强烈的直觉,若不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他们二人会遇到更诡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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