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本事了,连师兄师姐的话也不听,当真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了?”林长辞眉毛紧皱,少有地责备起他:“独自溜出宗门便也罢了,为何把寻仙和婉菁也牵扯进来?他二人修为比你更低,假若路上出事,我该如何向你师叔交代?” 林容澄本来是个十分乖巧的弟子,才入宗几月,竟也变成这样,当真是温淮起了个坏头。 生活在山中时,他很少动怒,此时一生气,林容澄便立刻垂头认错:“弟子知错了,师父明鉴,我本只想找寻仙师弟算一卦,算算路上吉凶。谁知寻仙师弟叫我捎带上他,否则就告诉师姐,我只能带他一道出来。” “那婉菁呢?” “婉菁师妹是偷偷跟上来的。”林容澄揪着衣摆,讪讪道:“她说她想念娘亲了,保证只是跟我们一起来寻娘亲,绝不节外生枝,我和寻仙师弟正好都忘了带灵石……” 他精明得很,一边认错,一边用余光观察林长辞的脸色,见他神情稍微软化,便摇着袖子道:“师父,你不要生气,我已知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林长辞知晓他只是嘴上保证,以后还指不定会怎样,有些头痛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还敢夜探,嫌命大?” 林容澄软语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今晚是小师叔带我们一起进来的。” 林长辞微微一惊:“他怎会带你们进来?” 白西棠不是这么莽撞的人,知晓宋家危险还带他们进来,到底在筹谋些什么事? “我也不知。”林容澄想了想道:“小师叔倒是没有给我们委以重任,只说莫被发现就行,我便自作主张来找师父。” 林长辞叹气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林容澄连忙点头,熟练撒娇道:“师父,我每晚都梦到你呢。” “梦到什么?” 少年生得可爱,又是真诚认错,林长辞看得心里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 林容澄垂眸,放轻了声音:“我梦见师父背后一直跟着一位黑衣女子,在山洞中和师父对峙,随后离开山洞,走到树林中间……再后来不知怎的,师父与她都来到了一座府邸里,她手里拿着刀,我喊师父快跑,师父却听不到我说话。” 林长辞一怔,下意识追问道:“此人是何模样?” 山洞、树林、府邸……正好是他从失魂林出来所走过的地点,若林容澄真的梦见,未免太凑巧了些。 林容澄回忆道:“她姿容艳丽,气质冷淡,黑衣也并非衣裳,像是一件外袍,但更多的却看不清楚了。” 他所说的和宋临风一一对应,分毫不错,林长辞心中有些悚然。 少年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没来过南越,怎么会恰好知道这些细节? 林容澄见他神情严肃,惴惴不安地问:“师父,怎么了?” 林长辞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摇摇头,最终道:“无事。” 世上多得是光怪陆离之事,林容澄的梦也算其中一种,因此小题大做,反倒叫林容澄徒增担忧。 林长辞宽慰道:“园中不便藏人,你师叔唤你来定是已安排好了去处,届时你跟他离开便是,莫要担心为师。” 林容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仰头问:“师父不跟我走么?”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轻剑:“我带了剑来,到时候……” 他还没说完,窗外响起落地声。 林长辞往窗外看去,来人察觉到屋内多了个人,敲门的动静多了些暴戾。 “师尊!” “师父!” 同时的两声拔剑在夜里格外清晰。 听到对方的声音,二人俱是一顿,随后收剑。 温淮推门而入,一抬眼便见林容澄扑在林长辞怀里,神色一冷:“师弟已这般大了,怎的还不知礼数?” 林容澄示威似的抱着林长辞,挑眉道:“我想念师尊,有何不可?” 温淮漠无表情地关上门,朝这边走过来。他五官凌厉,一冷下来便格外显凶。 “不成体统。” 这话本是林长辞斥责他的,他却搬来对付林容澄,一点也不脸红。 林长辞感觉林容澄的手指收紧了几分,警告似的瞥了温淮一眼,拍拍少年的头道:“你师兄吓唬你,不必当真。” 林容澄冲温淮哼了一声,扭头埋在林长辞怀里,看得温淮眸子微眯,脸色越发不善。 谁吓唬他?这人抱的什么念头他会不知? 他把剑从腰间卸下,脱去外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过后故意往床上一靠,淡漠道:“夜深了,师弟也不想打扰师尊休息吧。” 林容澄不解其意,转头看向他。 见他若无其事地把被子一点点摊开,铺好床后,又点起暖炉,末了冲自己弯唇一笑:“宋家小气,我和师尊不得不住一屋,师弟也看到了。这张拔步床太小,容不下三人,只能委屈师弟早些离开了。”
第57章 昏睡 好不要脸的说辞。 林容澄简直不敢置信,眼里没能掩饰住震惊。 那日他轻薄了师父,自觉负荆请罪,分明不得师父待见,现在竟还敢堂而皇之地与师父睡一张床? 用发丝想师父也不会答应。 他在这里自说自话,没见师父根本没有赞同一句么? 他心头一怒,松开手去拉温淮,然而床上的人不动如山,凭他如何用力也不起来半分。 林容澄转头去寻林长辞的帮助:“师父,你看师兄!” 原本今夜氛围有些紧张,他俩这么闹一通,林长辞头疼,一手拉一个,将两人拉开。 温淮趁机抱住林长辞,学着林容澄的语气,戏谑道:“师尊,你看师弟。” “住嘴。”林长辞冷道。 林容澄使劲扒拉林长辞,试图把林长辞从他怀中扒拉出来:“说我不成体统,你才是最不成体统的那一个,师父明明不愿意!” 温淮挑眉道:“谁说的?师尊愿意和我睡一屋。” 林容澄怕伤到林长辞,不敢太用力,又掰不过温淮,不高兴地咬了咬牙,打算再跟他吵几句嘴,忽闻窗外一声呼哨。 林长辞推开窗户,往上方一望,一道瘦高的身影伏在斜对面的飞檐上招了招手。 那是李寻仙在冲他示意,身后素白衣袂一闪而过,林长辞回身道:“容澄,师叔来接你了。” “师叔来了?” 林容澄愣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才见师父多久,这便要离开了。他苦恼地叹了口气,尽管心里再恋恋不舍,依然翻出窗外,走前不忘瞪了温淮一眼,道:“师父,我先走了,你要多顾惜身子,小心那个黑衣女人。” 林长辞颔首,目送他飞上檐角,和李寻仙会合后迅速消失在另一头。 看来白西棠知道该怎么送他们出去,倒是让他少操了一份心。 林长辞收回目光,碍眼的少年跳窗一走,温淮立刻关上窗,巴不得他早点离开林长辞的目光内。 林长辞责备道:“连你的师弟也容不下了?” 温淮转身,一下子挂在林长辞身上。他分量不轻,把人压得连连后退,直至抵在床柱边退无可退。 “唔。”林长辞撞在他的手臂上,被搂得死死的,声音里含着怒气:“温淮。” 温淮随意答了一声,双手环住腰在他怀里嗅来嗅去,像只辨认主人气息的小狗,声音闷闷的:“师弟可以被师尊拥怀,为什么我不行?” “明知故问。”林长辞推了推他,眉毛蹙起道:“干容澄何事?不要得寸进尺。” 温淮笑了一声,抱着人往床边挪了几步,随后一起栽倒在床上,扯过锦被盖上。 被子兜头蒙下来,黑得看不清东西,身上的人压向他,不留任何余地,黑暗之中只能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在不断接近。 林长辞身体一僵,那日被按在题诗石上肆意亲吻的抵触全数翻涌上来,叫他本能地缩成一团。 “温淮!” 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嗯?” 温淮拉下锦被,把眼前光亮还给林长辞,蹭了蹭他的颈窝。 林长辞推他,不容拒绝道:“起来。” 温淮半撑起身子,想了想又压下来,委屈道:“我受伤了,师尊。” 什么伤叫他连起个身都没力气? 林长辞才不信他,被他拉住手,引导着往身后摸去,果然摸到肩胛上一道伤痕。 不长不短,不轻不重,要是他再晚点想起来,只怕伤口便已经结痂了。 尽管如此,到底是自己的弟子,他愿意主动说起受伤,已是转了性。 “先前已嘱咐过你小心行事。”林长辞皱眉道:“转过来。” 温淮却又不听话了,赖在他怀中哼哼唧唧,听不清在说什么,左蹭右蹭就是不动。 他身躯死沉,林长辞翻不过来,也不好再打一巴掌,恼道:“起来。” “不起,师尊不撵师弟,专门撵我。” 温淮还在跟他闹脾气,林长辞无奈,皱着眉自己爬起来,不料刚刚离开铁箍似的怀抱,床上的人长臂一伸,又把他拦腰捞了回来。 “逆徒。”他恼火地低喝道:“还想再犯?” 温淮眼睛闭着,嘴唇翕动,这次林长辞总算听清他在念叨什么:“师尊,不许……是我的……” 他被晃了好几下也没睁眼,不像清醒的样子。林长辞顿了一下,翻开眼皮,发现他眼睛快速地转动着,仿佛被魇住了。 不对,温淮气息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着道。 林长辞皱眉想,难道是今夜探路太累,所以这会儿倒头便睡? “师尊。”温淮贴在他胸前,喝醉似的,低低地呢喃道:“是你把我捡回来的,不能不要我……不能丢……” 林长辞轻声道:“胡说八道,我只捡过容澄,何时捡过你?” 睡着的人是听不见他说话的,温淮往他怀中拱了拱,呼吸逐渐匀长。 只有魂魄出现问题才会说胡话,林长辞用神识一探,竟发现他神魂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自行补回了些许先前流逝的部分。 这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做到的。 林长辞思忖了一下,但温淮神魂本就不全,他之前还没探究出原因,这会儿仓促,更加没法找出道理,便把无益的杂乱想法抛在脑后。 烛火摇曳不定,将床帐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林长辞费了半天劲,总算半挣开温淮的怀抱,攀着肩膀将衣裳扯开一看,肩上的伤虽浅,却没有好好包扎,草草涂了点药便完事。 幸好无毒,他仔细涂了祛疤的药膏后,在伤口细致缠好了纱布,把散开的衣领合上。 就算在梦里,温淮搂在他腰上的手箍得很紧,一点劲不愿松,像是垂死之人抱着浮木。 今晚没法把他赶下去,林长辞知晓他伤还没好全,想了想,终究没把人喊醒,将他移到了里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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